《浮生一梦无》更漏寒

12、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薛二一觉醒来只觉头重脚轻，仙子已不在石室，石桌上却多了几样水灵的鲜果。薛二腹中饥饿，囫囵地吃下。
　　出了石头洞，一下子呆住。
　　只见丛书交花，娇红稚绿，依山傍水，是一处世外桃源的景象。可昨天夜里明明不是这般感受。心下茫然，又觉得此景太过朦胧美好，与普通山野大不相同，心生疑惑，进而畏惧，不禁大喊：“青衫仙子，青衫仙子……”连叫了几声，除了山谷里的回音，却没有半点回应。
　　薛二脑中仔细回想，被那只怪羊驮着时是腾云驾雾，没走陆地，到底如何来到此处自己也不甚清楚。如果被抛弃于此，如何回去还真是个问题。
　　“喂，谁是怪羊。还有，若不是看在上仙的面子，我才不会被你骑。”
　　薛二回头，望见一只气鼓鼓的小肥羊，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一宿没见，羊羊你变臃肿了？”
　　白泽不高兴了：“这不周山沼气大，我很是不适应。只好加厚了毛皮抵御恶劣空气，你懂个屁。”
　　薛二乐不可支：“好吧好吧我不懂哈哈哈哈！”
　　小肥羊，哦，不，白泽吊稍着眼睛，眼白多于眼仁，看着薛二：“你够了啊，笑够就给我站在这里不要动。”
　　薛二笑得肋叉子疼，“啊？”收住笑，问道：“为何让我站在这里？”
　　白泽也不理她，甩甩尾巴就走了。薛二等啊等，一会儿踢踢地上的草，一会儿又蹲在地上数蚂蚁，心说我为何要听一只小肥羊的话……
　　约莫半个时辰，白泽回来，背上驮着一只小白兔。
　　薛二两眼冒光，嘴巴啧啧道：“肥羊你对我真好，知道我腹中无物，待我炖上一锅肉汤也有你的一份。”
　　白泽怒目：“你真不要脸！看清楚，这是我救回来的小宠物。”
　　薛二差点一个趔趄把自己掀翻在地。
　　白泽温柔地拿蹄子把白兔拨弄到薛二身旁，立着眼睛不耐烦道：“你不要动，待它好了再动。”
　　原本拖拉着后腿的白兔瞪着红眼睛，鼻子翕动，奋力用前肢向前挪动，也不过方寸。过了盏茶功夫，突然后腿一蹬，一蹦一跳地向身后树林奔去。
　　白泽欣慰地目送它离开，悠悠道：“多可爱的小白兔。”
　　薛二翻了个白眼。
　　被它一搅，倒是忘了正事。薛二问道：“你说的上仙可是青衫仙子？”
　　白泽点头：“当然，上仙容貌冠绝古今，难道还能是旁人？”
　　这和容貌有何关系……薛二感到头疼，只得耐着性子又问：“那她去哪了？”
　　白泽尊敬道：“上仙是上仙，仙踪缥缈，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薛二扶着额头，心想，我还是别问它了。
　　白泽突然凑近她闻了闻，眼神不可思议道：“你身上似乎有我主人的味道。”
　　薛二伸着袖子闻了闻，并无特别气味：“你那位上仙主子和我同榻而眠，自然沾染上了她的味道，也不奇怪。”
　　白泽瞪了她一眼，“我怎会是上仙的座骑，上仙的座骑是一只雪麒麟。”
　　听它一口一个上仙，无比尊崇地叫，还以为是多么亲密。薛二对怪力乱神向来不感兴趣，如果不是命运叫她遇仙，她才记不住什么这仙那神，至于上古神兽，对她而言远不如一只野兔吸引力大，至少后者可以果腹、可以卖钱。
　　白泽前后左右把薛二闻了个遍，笃定道：“快说，你是不是见过我主人！”说罢，眼眶中有泪水打转。
　　白泽嘴上虽然飞扬跋扈，但样子还是个兽，面部无太多表情，泪水出来，只觉得隐忍悲绝，闻者动容。
　　薛二求饶：“我可真不知你主人是谁。”
　　白泽前蹄向前一点，郑重宣布道：“我主人便是玉山西王母座下素女敔寒。”
　　薛二徒睁大眼。心道我不如实话相告，它思主心切，必定会把我驼回封山镇。想起多年为伴的菜花，敔寒，以及才来几天就当做了家人的小缘缘，心头漫过一丝柔情。
　　可刚要张口，只见西天彩光斑斓，一朵云忽近忽远地漂浮在空中。
　　云上可不就是青衫仙子。
　　青衫依旧是一身青衣，袖口稍宽，风中微微飘浮，说不出的优雅出尘。
　　白青衫下了云，从溪涧用木盆打了水，蹲下身子——连下蹲这个动作都比常人优雅百倍，竟蹲出几分花落燕归的意态。
　　薛二也不知是被太阳晒得有些晕，还是看得太过专注花了眼，眼前姹紫嫣红花开怒放般鲜艳。
　　“从今日起，手脚在这盆水中泡，泡够五个时辰才可休息。”原来方才蹲下，是手中握了一个羊脂玉净瓶，兑着比例调和。
　　薛二怔了怔，百转千回地叫：“仙子，我是采药不是来泡脚的。”
　　青衫神色淡然：“你只管照做。”
　　薛二心中大为不快，赌气道：“还你工钱，我不做了。”
　　青衫蹙起眉，缓缓道：“难道你不喜欢这里清溪流泉，鲜花常开？”说罢长袖摆了摆。薛二眼前又一花，只见周遭景物瞬间变为冰天雪地，冷绝人寰。
　　白泽抖了抖一身的肥膘，得瑟地吊眼望着薛二。
　　薛二打了个喷嚏，忙挥手：“快变回去吧！我做，我全照做！”这什么神仙啊，啊呸！分明是恃强凌弱，逼人就范！
　　青衫点了点头，又变回了鸟语花香。
　　薛二含怨，手脚浸泡入水盆，初放进时有些刺痛，后来更痛，哎呦一声拔了出来。
　　青衫道：“开始是有些痛，忍忍就好了。”
　　“你怎么不忍。”薛二抗议。
　　青衫看了薛二一眼，一双黑澄澄的眸子虽温和无波，却无端有了空山雪月的寒意。薛二吓得赶忙又把手脚塞进木盆，忍受着白蚁钻心的痛，冷寒刺骨的痛，总之所有人世间的痛都领教了个遍，才缓缓生出了些平和的暖意。
　　果然，一点也不痛了。
　　薛二惊魂乍定，扁了扁嘴，手脚在盆里，屁股撅着坐在草地上。白泽悠闲地吃草，青衫捧着一本册子。暖洋洋的风吹过，清艳旖旎，柔和妥帖。
　　不知不觉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