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漩涡 ...
-
霍格沃茨的第二学年就这样悄然开始，然而徘徊在潘西心头的计划，却让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影。
草药课上，温室里潮湿而浑浊的空气混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甜腻气息。即使事先做足了心理准备，曼德拉草的真容依然让潘西感到有一点难以招架。那浑身裹着泥垢的身躯仿佛是婴儿的畸形复制品，褶皱嚎哭的脸上扭曲着一种原始的、近乎邪恶的表情。她想起斯内普魔药储藏室里那些被妥善处理、整齐摆放的干燥材料，同眼前这个东西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造物。
所有人都忙着与各自手中的曼德拉草进行搏斗。她手中这株格外桀骜，强烈抗拒着新的花盆。那肥硕的身躯在她手中疯狂扭动，将黑色的泥土甩得到处都是。她狼狈躲避时一只脚绊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回头，背后伸出的一只手已经稳住了她的肩膀，略微收紧又倏然松开，接着精准地按住了那株不安分的曼德拉草。
厚实的绒毛耳套隔绝了所有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潘西偏过头，对上诺特紧绷的下颌线条和写满不耐的侧脸。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三下两下就把拼死抵抗的曼德拉草塞进了新盆里。整个过程中他始终目不斜视，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
而在黑魔法防御课上，潘西的异常举动却意外引来了洛哈特别样的关注。
“亲爱的帕金森小姐，”他戏剧性地翻转着那张空白的试卷，脸上挂着既遗憾又促狭的笑容。“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给你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故作深沉地用羊皮纸轻点下巴，朝她挤了挤眼睛，“不得不说，这比我收到的那些情诗要有创意得多。”
“真不像你的风格。”等洛哈特转身后，扎比尼压低声音揶揄，“我们斯莱特林的优等生竟然交白卷？这可是会引起议论的。”
“总比某些人花一整个暑假记住他最喜欢丁香色要强。”潘西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所幸由于前两天在格兰芬多课堂上的混乱，他们得以避开了与康沃尔郡小精灵的正面接触。取而代之的是洛哈特绘声绘色地演绎他与吸血鬼相遇的“惊心动魄”的经历。这倒给了潘西充足的时间思考其他事情。
关于她交白卷的事情最后还是传到了斯内普的耳中。周四下午的魔药课后，当其他学生争先恐后逃离腾腾蒸汽的包围时，斯内普一反常态地开口留下了她。
“考虑到上学期你尚可的表现，”斯内普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刮擦出沙沙声，地窖里弥漫着甘草根和艾草的苦涩气息，与坩锅边缘烧焦的药渣混合称为一种独特的魔药课后的味道，“我以为你会对黑魔法防御术表现出更相称的热情。”他说话时目光并未抬起，仿佛这场谈话几乎不值得他全神贯注。
透过敞开的门，潘西瞥见了那一抹惹眼的铂金色。马尔福正倚在走廊的石柱旁，刻意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当他把书包递给高尔时，那双灰色的眼睛恰好与她相遇，扬起的眉毛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她。
“我对冒险小说向来提不起兴趣，先生。”她收回视线，语气平稳地回答。
羽毛笔的沙沙声骤然停止。斯内普抬起头，黝黑的眼睛里闪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光。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若有所思地扫向门口。某一瞬间，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在他苍白的嘴角浮现，转瞬即逝如同地窖里游移烛光的错觉。
“明智的选择。”他最终这样说道，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示意她可以离开，“优秀的学生应该懂得如何合理地支配时间。”
开学第一周，斯莱特林四人学习小组又重新占据了公共休息室最佳的座位。虽然团体活动意味着少了些与潘□□处的时光，但马尔福对此心安理得。毕竟扎比尼和诺特显然让他的故事多了两个真正能懂得品味的听众。
周六晚上，马尔福正兴致勃勃地模仿着今天早上韦斯莱在诅咒失败后呕吐鼻涕虫的糗态。他夸张的动作逗得扎比尼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就在这时，潘西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的动作太急，袍子差点打翻了手边的墨水瓶。
马尔福的表演戛然而止。他薄薄的唇角紧绷，惊讶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不悦，“潘西？”
“亲爱的，我得出去一下。”潘西匆忙地合上面前摊开的《高级变形术》，动作粗暴地将羊皮纸、羽毛笔和课本一股脑儿全塞进书包里。
扎比尼探究地偏过头，和同样抬起头来的诺特在空中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从未见过她这样急躁失态。
潘西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隐藏着一丝焦急。她抬手摸向发间，刻意避开了马尔福的目光，“你送我的发带不见了。”
“已经快宵禁了。”马尔福用那种惯常的、带着优越感的语调慢吞吞地抱怨，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柔软。他慢条斯理地从绿色天鹅绒沙发上站起身，仿佛是在给她开口请求陪伴的机会。
“没事的，德拉科。”这句话几乎是从潘西的唇间跌撞而出。她整理着袖角，语气急促得几乎绊在一起，“我应该是把它落在女生盥洗室了，我去去就回。”
不等马尔福作出反应，她已经转身向门口快步走去，长袍如暗色的水流在身后摆动。画像门廊在她身后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关合声，在突然变得粘稠的空气中回荡。
马尔福仍保持着半起身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介于困惑和一种更深沉的情绪之间。
扎比尼深褐色的眼睛追随着潘西离开的方向，手指在镶着银色雕花的扶手上点了点，像是在酝酿些什么。“她最近有些心不在焉，”他慢悠悠地开口，“看来连最沉稳的女巫也难逃爱情的影响。”
马尔福轻哼一声，重新坐回沙发，扬起的眉角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说起来，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扎比尼忽然漫不经心地问，目光却犀利地打量着马尔福的反应。
诺特的目光依旧钉在变形课本上，仿佛对这场对话毫无兴趣，书页在他指间发出一声细微的皱响。
马尔福的表情凝固了片刻，一抹淡淡的粉色悄然爬上他的脖颈。当他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近乎挑衅：“你觉得呢，布雷斯？”
扎比尼优雅地换了一个姿势，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他微微前倾身体，像是要分享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多么马尔福式的回答啊，德拉科。不过考虑到潘西整个暑假都在…提升自己，你的谨慎倒也情有可原。”
马尔福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声音沉了下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哦。”扎比尼的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我以为你知道呢。”他突然转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诺特，火光映照出他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说是不是，西奥多？你们的练习进展得怎么样？”
诺特没有立即抬头。他用一个近乎仪式般的动作合上书本，仿佛这个简单的举动需要他全神贯注。当他终于开口时，声音如同冬日的晨霜，平静得有些刺骨：“帕金森在决斗方面的天赋确实超出预期。”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马尔福愈发难看的脸色，“不过扎比尼，我想你也清楚，纯血家族之间的礼节往来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当然。”扎比尼悠闲地靠回椅背，整个人散发出志得意满的餍足感，“听说她的盔甲咒已经相当出色了。整整两个月的午后时光，”他刻意在某些音节上微妙地加重，“想必你们这些下午的练习一定都非常…专注。”
诺特垂下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即抬眼直视着马尔福的眼睛，“你很清楚家族之间这些传统，德拉科，还有我们父亲的关系。”
马尔福的下颌绷得更紧了。他当然明白这些传统，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必须喜欢。
潘西整个暑假里只陪他去过一次“对角巷”，而现在他终于知道原因了。
“当然。”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传统。”
火光在马尔福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衬得那双灰色的眼睛愈发阴郁。扎比尼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马尔福的表情变化，然后对上诺特冰冷的凝视，露出了一抹深长的笑容。
壁炉里的火焰突然爆裂出一声脆响，惊醒了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的克拉布和高尔。没有人说话，蔓延的沉默却如同黑湖深处的暗流般涌动。
与此同时，潘西在二楼转角处停下脚步，抽出袖子里的羊皮纸。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画像中的人物偶尔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标着“金妮·韦斯莱”的小圆点正从五楼的楼梯缓缓下行。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三楼女生盥洗室的橡木门出现在眼前。生锈的黄铜把手泛着暗沉的光，推门时铰链发出的吱呀声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潘西迅速闪身进入，心跳在胸膛里轰鸣。
高处的彩绘玻璃将月光切成斑驳的碎片，年久失修的水管里断断续续的滴水声在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潘西轻巧地避开地面的积水，钻进第二个隔间，蹑手蹑脚地踩上马桶，将门缝调整到一个恰好能窥见外面的宽度。
她再次确认地图，属于金妮·韦斯莱的黑点距离盥洗室越来越近。在熄灭魔杖之后，她将地图谨慎地塞进长袍右侧的口袋，指尖无意间触到了马尔福送给她的那条妖精织造的发带——这是她今晚唯一能解释自己行踪的借口。
昏暗的光线中，水龙头的滴答声愈发清晰，像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潘西闭上眼，强迫自己放缓呼吸。等待往往比行动更令人煎熬，为了今晚，她已经准备太久了。
门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申吟，惊得潘西差一点从马桶上滑倒。金妮·韦斯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如一缕幽魂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韦斯莱家标志性的红发在月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凝固血迹的褐色。她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雀斑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兀，却又诡异地生动。
潘西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走向中央的水池。女孩的长袍下摆拂过潮湿的地面，却未激起一丝声响。她的左手正紧紧攥着那本黑色的日记本，指节用力到发白，银色的墨水如水银般从纸页中渗出，顺着她整个手掌蜿蜒流淌，散发着诡异不详的微光。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轻柔的啜泣。潘西猛地抬头，这才注意到一个珍珠般的影子正栖坐在高处的窗台上。月光穿过那半透明的身体，在地面上投出一团朦胧的光晕。幽灵女孩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吸引，她俯下身，虚幻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
梅林啊……
潘西死死咬住下唇，懊悔在她的胃里翻搅。她引以为傲的警觉在这个节骨眼上彻底失灵——她今天竟然该死的忘记检查这间盥洗室最麻烦的常驻居民！
她抽出魔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试图将自己缩成最小。
“又是你。”桃金娘声音里带着一丝奇怪的颤抖，她像一缕烟雾般缓缓下沉。那双藏在厚重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某种介于怀念和恐惧的神色，“你们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像，可你让我想起——嗯？”
她的话突然断在半空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本不该从幽灵口中发出的急促吸气声。
潘西用力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她的大脑疯狂地转动，带起胃部阵阵抽搐。
“噢！”幽灵的语气陡然从忧郁转为幸灾乐祸，“瞧瞧是谁在这儿鬼鬼祟祟！”
桃金娘如一阵风般穿过隔间的门板，幽灵特有的寒意让潘西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几乎贴上了潘西的脸，“真有意思！斯莱特林现在也玩起捉迷藏了吗？”她对着潘西做了个鬼脸，接着旋转着重新升上半空，声音变得甜腻起来，对着金妮唱道：“看哪，你今晚有个小尾巴！”
金妮转身的动作缓慢而优雅。月光勾勒出她的轮廓，为她披上一层银色的光晕，这一切本该让她圣洁如天使。
但此刻，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那个羞怯的韦斯莱女孩了——那双明亮温暖的棕色眸子此刻变成了死寂的琥珀，细长如蛇的瞳孔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芒。
“出来。”金妮冷冷地开口命令。
短短两个字，如冰刃狠狠刺入死寂的空气中。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漩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