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点黑暗的童话》小叉

16、罗伊德

　　客厅里暗沉沉的，人工电子窗模拟出一片遥远星光的夜景。
　　一艘艘不过拇指大小却纤毫毕现的太空舰船飘浮在半空中，分为两大舰队对峙着。站在其中一方后面的猫耳青年扫视全场，轻轻一个手势之后，虚拟的舰队之间就闪起火炮的亮光。
　　或许只是因为专注的关系，此时他脸上除了认真之外，没有半点其他的表情。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因为一点细微的变化在战场的各个角落里跳转着，他用手势发出各种指令，指挥着处于他面前这方舰队的运作。渐渐的，敌对方的舰队越来越少了。
　　“莱伊，你喜欢战争游戏？”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他一怔，几乎花了有将近一秒钟的时间才回过神来。而当他下意识向声音发源处转头过去看的时候，首先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带着湿气的暖香。
　　她刚刚洗……澡了……
　　银色的短发因为没有干透而贴服着，没了平时四处卷翘的样子，只显得那双青色的眼睛更大了起来。还有因为昏暗而看上去异常柔软的嘴唇，直看得他心里一跳，忙不迭地沉下视线。只是素常的习惯而已，却不想映入眼帘的景色更加让他手足无措。这个显然刚刚沐浴完毕的女人，竟然连衣服都没有穿，只包了一条浴巾就出现在他面前。
　　“喂，你在看什么？”一声低低的浅笑之后，耳朵突然被人吹了口气。
　　过于敏感的耳朵只因为湿热的气息就引起他浑身一阵轻颤。他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而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迎上了一双满是笑谑的眼睛。他想要像平时一样皱起眉然后转开眼的，但是在他那么做之前，脸上却一阵发热。
　　“莱伊真是可爱。”而这个几乎与他贴身站立的女人，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在他最近的地方低低笑了起来。
　　他几乎恼羞成怒。
　　只是当他猛然抬起头来，对上那双笑弯了之后看上去更加柔润温暖的眼睛之后，不知怎么的想说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而在他再度意识到鼻端那股温暖潮湿的香味是来自哪里时，本来应该更强硬的一点的冷哼，就连他自己听上去也觉得毫无气势。
　　“让我看看。”女人笑够了之后，伸手在空中做了几个手势，暂停了他的游戏。
　　房间内舰艇的投影淡去，出现了各项几十行密密麻麻的游戏数据出来。
　　“诶，达贡星域会战？”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充满意外，“己方舰艇数197，对方……303？舰艇的武器配置……”
　　真是……
　　奇怪。
　　莱伊看着她的手臂。
　　她站在他的身后，为了让传感器清楚地捕捉到她的命令手势，她将手臂伸出去，经过他的肩膀到他的身前。也就是说，只要他侧过脸或者耸下肩，他就能碰到她。
　　为什么，他不觉得讨厌呢？
　　那天在露天公园里，只是有人对着他吹口气就让他浑身战栗。在佣兵公会里虽然不至于那么严重，但周围所有人的存在都让他觉得不舒服。他趴在桌上装睡不仅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别人，更加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但为什么，当她靠近的时候，他一点都不会觉得讨厌呢？
　　为什么，他会觉得……
　　他的目光沿着她的手臂，掠过她的脖子，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与这个人之间的皮肤碰触，是可以接受的？
　　“梓可莫星域战役已经全部通关，而且……平均时间为一个小时？”女人的声音陡然响起，“莱伊，莫非你是那种天才？”
　　……天才？
　　眨了眨眼后才反应过来的青年，扫了眼静止在半空中的舰船虚影。
　　他只是玩了会游戏而已，跟天才有什么关系？
　　“这个游戏最初的时候，是用来让军事学院的学生了解舰船兵种配备的可视化课程辅助程序。”银发的女人弹动手指，游戏返回初始选择界面，果然有一排排的兵种选择，从军衔最低的设备检验兵开始、通讯、联络、战备等等，“后来加进军史内容，比如有名的达贡星域会战，都是按过去发生的现实战例设定敌方势力和己方势力。而你在梓可莫星域战役平均胜率居然达到87%……”她挥动手指，一会就转到了玩家记录排名的页面。虽然他的记录并不算很靠前，但是在周围一整列三位或四位数的游戏时间里，他的“游戏总时间：38小时”显得异常醒目。
　　“我家的莱伊居然是个天才啊……”她啧啧称奇着，一边上下打量着他。
　　“我家的”……
　　才刚褪下去一点的热度似乎又蔓延了回来。
　　“莱伊，下次……”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打开。街灯的光一起照进来，陡然的亮光驱走了一室的昏暗，甚至也模糊了那个站在门口的人。莱伊眯了眯眼睛，试图看清楚门口那人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满含喜悦的声音。
　　“罗伊德！”
　　一阵凉风擦过身边。
　　莱伊呆了一瞬之后，回头却已经看不见那个刚刚还站在他身后的人。他慢慢回头，看见门口多了个人。
　　一个男人。
　　他身材高挑，肩膀宽厚，以至于莱伊下意识平视过去的时候竟然只看到那人胸前的纽扣。他慢慢抬起头，才看见他的脸。
　　黑发，蓝眼，长相英俊，而最重要的是，他眼眸里的温柔几乎要多到满溢出来的地步。
　　莱伊下意识地皱起眉，刹那间有了一种领地被侵犯的错觉。
　　“罗伊德，你怎么回来了？”而，刚刚还站在他身后，对着他笑的女人，此刻却站在了那个男人的面前，“不是说要一个半月吗？”
　　她声音急切，里面的惊喜谁都可以听得出来。
　　“工作提早结束了。”男人的声音柔和悦耳。他突然退后一步，牵起她的手，将嘴唇贴到了她的手背上，“我回来了，我的公主。”
　　“欢迎回来。”她的声音似乎有一瞬间的低落，然后立刻又欢快起来，因为几乎跳起来抱住那个男人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罗伊德。”
　　站在原地的猫耳青年，脚底却像生了根一样。
　　有一种插不进去的感觉……
　　不，现在的他不止不该出声，甚至都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一瞬间，只有他是多余的感觉伴随着身后的微寒突然袭来，迅速将他全身包裹起来吞没进去。
　　即使是人工假体，到底连着神经的猫耳耷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