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的咖啡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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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倒是过得高高兴兴的，一家人团聚，难得每天各有各应酬的几人都没有出去，就连一向狐朋狗友一大堆的林湛也破天荒在家里，林绛觉得奇怪，一直到了晚上才知道，原来这晚还安排有给林湛的相亲，其实就是姑姑姑父带着表妹过来拜年，顺便和姑父同事一家人一起过来，说是拜年，其实是一群长辈暗地里策划好的给林湛和姑父的同事女儿相亲。
两位当事人自然是被瞒在鼓里，但是晚上吃饭的时候一看到安排两人的座位其实就已经渐渐清楚了，林绛看见林湛万年不动的冰山脸上终于露出不自然的尴尬，她心下安安好笑，晚饭后林谕之夫妇和姑姑姑父陪客人在客厅。而林湛和那一位相亲对象许琼珊被长辈们叫去带点点到院子里去放烟火，林绛进厨房去切水果。这个时候表妹桑谧也偷偷溜进来，捻起一颗车厘子含在嘴中，凑到她耳边：“三姐，你觉得这位许小姐怎么样？和大哥有戏吗？”
林绛笑着洗莲雾说：“这可不知道，大哥性格和爸一样，连妈都猜不出来。”
桑谧说：“我觉得大哥倒是淡淡的，好像没什么兴趣模样，但是他已经这个岁数了，他有些同龄人若是早点结婚孩子都能走路了，他若是还不考虑考虑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
“不是他性取向有问题，就是他已经心有所属。”
桑谧刚刚上大一，林绛听到这么人小鬼大的话已经忍不住笑出来：“大哥性取向是不会有问题的，是不是心有所属我就不知道了。”
桑谧说：“就算是心有所属，但是这世上有多少人最后的结婚对象会是自己所爱的人呢？自己爱的人是一回事，爱自己的人是一回事，和他结婚的又是另一回事，大哥就算心里有人，总归是要结婚的。”林绛听到这里不由就是微微一愣，旋即已经回过神来。
只听桑谧说：“而我认为这位许小姐是很适合做妻子的人，年龄合适，相貌端庄清秀，武大中国古代史的本科，研究生和博士在北大，博物馆的研究工作，从容淡定，安安静静像是旧日女孩子，而且没有恋爱经历，这种女孩子不适合做老婆什么样的适合？我觉得大哥和她很相配，我看二婶就很喜欢她。”
妈妈是很喜欢这位许小姐，或许是妈妈和外婆都一样爱好收藏的原因，姑姑姑父在介绍前也肯定是经过一番思量的，这位许小姐出身清白而简单，父母都在法院工作，她自己更像是这个时代已无踪迹可循的莲花一般，不染淤泥。她对这位许小姐印象也挺好的，不过一顿饭下来就可以看出这位许小姐气质娴然宁和，虽然安静，但是处事却很进退得宜，落落大方，有自己的思想，很讨人喜欢。
林绛其实是知道的，大哥曾经有过一段感情，那时候林绛还在念高中，大哥岁数也小，刚上大学，和那一位是在度假村认识，听说是度假村的女服务员，外省来这里打工，中专文凭。当时大哥为了她就连去霍普金斯大学交流的机会都放弃。父母反对两人交往，倒不是因为出身或是学历，而是因为那一位在度假村陪酒，后来进城后还在夜总会工作过，听闻经历混乱，父母一致竭力反对，最后就渐渐没有消息了，应该是分手了。再后来大哥就出国了，从德国回来已经是四年后。
林绛想到自己，和那位女孩子，或许是殊途同归，那位女孩子被父母觉得私生活不清白，而她呢？她未婚先孕，外人多少也是有点这样想法的吧。不过——那倒没有什么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结婚，也不想给点点找其他的爸爸，这些都是不重要了。
点点因为今天在街上看到糖葫芦，她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东西，到了晚上还想着，于是黏着黎憬说要吃，本来是不给她乱吃东西的，但是黎憬正想着给林湛和许琼珊制造机会，于是让两人带着点点上街。
几位长辈自顾在客厅里打麻将，桑谧在国外呆的时间长了，最不懂这些，见他们打麻将已经逃到林绛的房间去了。林绛于是也上去，进门就见桑谧抱着平板盘腿坐在地毯上，林绛也将电脑打开，她虽然仍保持着上学时的习惯每天听Huffington Post和C-SPAN Radio，但是上网却不多，先过滤邮件，有国外的朋友发来新年的贺卡邮件，或者是微信上国内朋友的祝福话，所有的同学朋友都有，也有徐浩扬的，他说：“新年快乐！”四个字，应该是群发。此时微博上满天满地全是除夕的消息，她翻页随便看下去，翻了一页就看到了秦子歌的微博：“第一次在内蒙过年。”附上几张照片，应该是在徐浩扬家的院子里，亲戚朋友很多，两人相拥在小朋友围绕中，笑靥如花。林绛只是连半秒也不到的一愣神，就已经重新移下去。
过年难免忙，林绛也有各式各样的应酬，因为在家里所以能推则推，但是还是有很多聚会餐叙，同事朋友领导或者同学，初四的时候就被款款和景昀拉去聚会，款款在电话里笑嘻嘻：“说什么都得来，我蜜月刚回来你不迎接我？你下高铁后我让杨承邺去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下了高铁后还真看见杨承邺已经在等她，林绛知道款款和景昀想方设法要撮合他们，虽然知道杨承邺对她没有意思，但是这样拖着总是不好，于是上车踌躇一下就说：“其实是款款他们瞎闹，你不要放心里去。”顿了一顿已经说：“我有孩子了。”
杨承邺这才看过来，林绛说：“点点其实是我的女儿。”
杨承邺却并不惊讶，林绛却诧异了，只听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
林绛惊诧万分：“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他笑笑：“08年的时候，XXX在法国上市，我们公司做的这个项目，最后一次中美双方会谈的时候，你作为你导师的助手来参加做法方代表同传，当时中场休息的时候你从工作间出来，找到我，先自我介绍，然后撑着腰跟我用中文对我说‘xxx是中国能源垄断性国企而不是做金融的，分析金融前景对他们来说没有诱惑。’我当时还愣了一下，这才知道你是中国人，当时你肚子已经很大了，应该差不多到临产。”
这下轮到林绛愣了一下，才想起果真有这么一件事，又模模糊糊仿佛对他有印象，这样想着不由一笑：“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
他笑笑：“这种隐私，你不告诉别人这样的事情，我又怎么能说出来？”
林绛见他笑起来侧脸眉眼舒展，也不由跟着他笑了起来。
先去机场顺便接景昀，然后开去远郊，一路树影瞳瞳，静谧而隐秘，最后才看到隐在一湾湖边的房子，在枝叶扶疏若隐若现。一看到这情景，景昀就忍不住笑一声：“预译这个土豪！”
林绛这才知道原来这是预译的房子，在远郊湖边买了个半岛，修了古风别墅和私家码头，用来朋友聚餐。想起预译和徐浩扬最是要好，林绛就不由一愣，边上款款已经笑：“徐浩扬在太湖边的度假新房也和这个差不多。”进去没想到还真的看见徐浩扬，室外暖气，草地上已经安上烧烤架子，一群人簇拥着非但不冷，反而气氛热闹，暖意融融。见到他们来预译已经出来，开林绛和杨承邺玩笑：“哟，这么快两人就出双入对了，速度可嘉，值得赞叹。”
林绛和杨承邺都笑眯眯，也不否认，跟着他们一起绕过假山到烧烤草坪，朋友们都起来打招呼，秦子歌和徐浩扬也笑着跟他们说话。说笑间男士们负责烤肉，女士们则负责吃肉。每个人照例都带了新年礼物，还是按照游戏的规则送出，玩Roulette，说是轮盘，和赌场里的自然不一样，其实就是预译和一群狐朋狗友让人做的一个小轮盘，上面有个小球，轮盘以转轴为中心转动，有15个沟道，依次编号，正好15个朋友，每个人抽签猜选编号，第一次抽中的在抽一个号码，抽到的号码的人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送给第一次抽中的人。
没想到林绛第一个抽中，抽到号码是12号，预译笑嘻嘻问：“12号，12号谁？”又问杨承邺：“Victor，是不是你？”
却是徐浩扬，他带来的礼物是一只咖啡杯，其实他选的很好，无论是男士还是女士抽到，都能够用。可是林绛却顿了一下，抬眼就看见徐浩扬朝她笑笑，对她说新年快乐。林绛于是也笑笑，杯子是法国的牌子，二月份出的新春系列的限量版，有点法国风的复古。像是女孩子的眼光，款款赞叹了一句，徐浩扬便笑：“是子歌挑的，去卢瓦尔河蜜月，路过那里的陶瓷工作室。”顿一顿，又说：“第一次去，那里牌子倒是挺多。”
林绛正在吃一串刚烤好的五花肉，太烫太辣了，辣的咳嗽起来，杨承邺给她递过一杯矿泉水，她边喝边笑：“好辣好辣。”
她辣的唇上通红，鬓边又有一缕头发漏下来，有一种孩子稚气，杨承邺见她面上笑盈盈，可是眸中却转瞬即逝浮起一缕薄薄潮湿，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变成了和脸上一样的笑意。
又继续玩游戏，林绛今天运气特别好，收到四个礼物，游戏结束后又一堆一堆聚在一起说话，几位老同学自然一堆，其间徐浩扬杨承邺倒是很谈得来，林绛秦子歌景昀拿了烤肉回来就听见他们说到了一个‘CorporateFinance（公司融资）’。景昀就不由笑：“看他们两人，这种场合一个还不忘赚钱，一个还不忘给自己争取项目。”
徐浩扬于是笑：“我还真有意愿把在大陆的上市交给H&L做。”
杨承邺便也跟着笑：“那这个项目一定要指定我的团队。”说着玩笑起来：“你放心，我的团队里有H&L顶尖的分析员。”
最后说笑还真变成了认真，两人彻底忽略边上几人谈起了公事，回去的路上杨承邺还跟他说到电子商务在中国的发展前景，林绛只在一边含笑不语，林绛晚上就睡在自己公寓，于是杨承邺把她送到滨江后再回去。
林绛回去后先洗了澡，还是留学时养成的习惯，每晚都要喝咖啡，刚走到厨房触碰到咖啡机就想起晚上抽到的那个咖啡杯，顿了一下，于是转身去客厅拿出那个袋子，手绘的花草，她看了一会儿，想起自己也曾经有一个Bernardaud的咖啡杯，也是徐浩扬送的，也是在卢瓦尔河。今晚他说他第一次去，是的，他不记得了。
那时她到三大后遇上他，以前的同学，他又在法国比她的时间久，又是男生，在法国的时候也很照顾她一些。她课程紧，假期短，有一次放假不回去，徐浩扬也没回去，两人和几位法国同学去就在边上卢瓦尔河玩了几天，那一次聚餐结束回去的路上看到咖啡店，想起咖啡豆没了，于是进去挑选，现磨的豆子，两人像孩子似的认真挑，店员以为他们是情侣，于是又顺便给他们推荐新出的咖啡杯，情人节系列，很漂亮，徐浩扬于是问她：“要不要买一对？”
她笑着说：“在中国杯子可不能轻易作礼物，何况你女朋友知道了也不答应。”
其实是玩笑，那时他正好没女朋友，他当时的性格和现在有点不一样，和高中一样玩略，身边女生很多，那段时间正好和前面一个女朋友分手，但是她知道，他不出一段时间一定会又有女朋友。
徐浩扬一开始没明白，反应过来就笑了：“啊，没想到你还在意这些？”说着又转头去看：“那就给你买一个吧，你那只不是旧了？”他还真认认真真挑了一只，让服务生把杯子包起来。
那只杯子她一直都舍不得用，到现在还没用过，再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曾抱着这只杯子徘徊在学校的湖边，狠一狠心将它扔进湖里去，不出半秒，自己又在那个寒天跳进湖里，找了许久才找到，浑身湿透抱回公寓洗干净杯子后就抱着它一直哭一直哭。
林绛睡得不好，她想或许是点点不在她身边的关系，迷糊里也不知道是几点了，摩挲着开了灯，找到手机，翻出一个号码，在上面停顿了许久，终于还是拨出，林湛显然已经睡了，声音惺忪：“小绛？”
林绛调整呼吸，只是问：“大哥，点点今天在家乖不乖？睡了吗？”
“很乖，和小谧玩得很疯，一回来就睡了。”林湛奇怪：“现在都几点了，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个？就这么放不下孩子？”他说着又玩笑：“等点点以后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看你怎么办？”
林绛心下突然一酸，然后是一种钝痛，不是那样的尖锐，可是更加难受，痛过之后就是一阵空落，点点是她一直的唯一，她现在最想最想做的事就是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可是孩子却不在身边。她久久的不语，连林湛也觉得奇怪了，问：“你怎么了？”
林绛没有说话，林湛已经彻底醒了，又问了一遍：“到底是怎么了？”
林绛叫了一声：“哥——”终于问：“他真的不记得对吗？”
林湛被问得莫名其妙，但是转瞬已经反应过来，说：“今天又见到徐浩扬了？”
林绛并没有说话，林湛说话没有一丝感情色彩：“对的，我问过华盛顿的导师，他在英洛华费尔法克斯工作，查过病例，断定是局部性记忆解离。”说着讽刺：“林绛，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个？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他失不失忆关你什么事？失忆不是更好，他现在有家室有老婆，我知道你一遇上徐浩扬的事就不理智，可是我告诉你，你现在给我清醒一点，不要做出什么事来，把爸再气得心脏病住院。”
林绛说：“我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出什么事来，五年前没想过，现在更不会想。”
“那你就在也不要触碰到徐浩扬三个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我的咖啡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