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林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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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绛想着今天本来也没有事，于是答应了，从通讯录里翻出那天婚礼存的杨承邺的号码，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杨承邺没想到习梁告诉了款款，款款又让林绛帮这个忙，他这才想起原来林绛的工作就是这个。于是连忙道谢，又报出地址。
林绛于是梳洗化妆，换了衣服出去，这里地方僻静，不好打车，而家里的司机放假了，爸爸和大哥的司机也各赔了两人出去。她于是自己开家里的车出去，到了杨承邺电话里说的地址就已经看到他们了，杨承邺远远就跟他打招呼，走过来说：“除夕还要麻烦你，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林绛笑笑：“这没什么，我反正没有事情，就当做是陪人旅游。”
其杨承邺说了她才知道，款款说的这一位犹太高层Dov是H&L总部核心董事局的人。世界知名corporate finance company的核心董事，其实一般做到这样的位置人几乎不可能不会英语，但是Dov已经是八旬高龄，或者是出于对母语的执着，又或者其他。老人步履依旧矫健，思维依旧清晰，但是说话却并不是格外清楚了，而且带有浓重的斯拉夫口音。
林绛虽然西语和希伯来语都是不错，但是一开始也有点应接不暇。还好这位沉着而深致的老人非常睿智，看出她的应付勉强，于是放慢语速，又不时以动作提示，林绛逐渐进入自己的角色，最后带着他们游西湖，从白娘子故事讲到断桥，带他们坐漕舫船游运河，看香积寺人群新春祈福。又带他们去吃春节小吃，从清汤鱼圆到春卷，一一讲来历故事，最后任务完成得很圆满顺利，犹太老人非常礼貌的感谢她帮他过了一个尽兴地道的 Spring Festival。
因为林绛陪人喝了酒不能开车，所以杨承邺送她回去，在路上还再次跟她道谢，又想起来，问：“为什么会想到学语言？”
林绛记得第一天进大学，寝室夜谈的时候也谈起这个话题，她记得那时候有舍友说是因为家庭熏陶的缘故，语言世家的出身，那位舍友父母都在外交部，颇有让孩子继承衣钵的感觉。还有同学说是因为从小向往那个浪漫到骨子里去的花都，还有同学说只是希望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翻译，然后挣钱养家。
个人有个人的想法，而她，而她呢？说起来可笑，那一次高中活动课上为了让大家休息，班主任在教室放电影，法国的片子，现在已经广为人知《Melody》，两小无猜，那个叫Daniel的小男孩，和叫Melody的小女孩，里面有他们纯真而美好的暗恋。影片其实是喜剧，看得调动气氛，她看到中间只听到后面的那个男生说了一句：“Melody的法语说得真好听。”
只这么一句，没有一个人记得或者听见，他自己也肯定不记得了，可是她却傻傻地记得牢牢，这一记就是十多年，她想，如果以后学法语，能讲给他听，模仿Melody声音，他听到了，会不会也觉得好听？她心里想，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从那时开始决定学法语。可是为什么呢？她曾经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她知道，什么都不为了，只是为了能让他觉得她讲法语也这么好听。
那时候才十四岁吧，傻傻的年纪，什么都不懂，唯有一个他是藏在心中的珍宝，还藏得紧紧的，到现在也不让任何一个人发现。后来她在法国重新遇上他，她讲法语给他听，他身边已经有来去美丽的女友，她们也有非常好听的声音，讲着流利的法语。再后来，纵使人在法国，纵使学语言时几乎所有的法国片子都看了千百遍，但是她还是一个人在悄无声息地夜里一遍又一遍地看《Melody》，每一次看到这两个孩子在火车轨道边上破旧的房子里举行婚礼，有全班同学来参加祝福，两人说着我愿意，然后他们结婚了，但是看见校长和老师赶紧来却又匆匆逃跑，他们坐着人力车私奔了，这个滑稽而好笑的镜头，每次看到这里，她独自一个人在黑暗中泪流满面。
明明那样喜剧的场面，她却泪流满面。
林绛故意跟他开玩笑：“我说是因为一个人，你信不信？”
杨承邺还真是认真想了一想，然后转头凝视她几秒才笑：“不信。”
林绛做出很惊讶的表情：“为什么不信？难道我看起来不像这么感性的人？”
杨承邺很老实地说：“说实话看起来是不像。”
“那我是什么样子？”
“很乖，成绩好，这样的女生一方面通透一方面骨子里理智，比男生更冷静，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为之去奋斗，不会因为其他事而改变自己的目标。往往将身家利益成就收获看得比感情很重要。”说着又笑笑：“你给我第一感觉就有点像我的同事们，高盛或是摩根斯坦利，做投行的女孩子也有这个特点，她们每天和数据库打交道，忙着FairnessOpinion，有时候把股价和股票总数看得比自己男友更重要。”
林绛扑哧一笑，装作认真思考半会儿的样子，然后说：“我可以把它看做是赞美吗？”
杨承邺也笑了：“可以。”
林绛想起来：“你除夕夜怎么过？”
“我？”他摇摇头：“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打算，因为没有家人在国内过年。”
林绛知道他的情况，听款款提起过，杨承邺父母移民温哥华，姐姐姐夫也不在国内，家人一般不在国内过春节。
林绛没有多想，只是出于礼貌问：“那我邀请你到我家吃年夜饭看除夕烟火？”
林绛在巴黎四年又常年和外国人打交道，并没有觉得这样的话其实是有隐晦另一层意思的，而杨承邺也没有多想，很落落大方说：“好啊。”
按着林绛报的地址开去，一路开到城深处杨承邺的车速却渐渐放慢了，最后终于缓缓在家门口停下，杨承邺却从车窗里凝望家里的建筑良久，颇有年代的建筑了，很普通的老房子，他却静默地看了许久，一直到林绛都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了？”
杨承邺这才回过神来，又顿了一会儿才问她：“这是你家？”
“是啊。”
他叫了一声：“林绛——”只说了这一句，就仿佛像是悚然想起了什么，然后问：“你叫林绛——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哥哥林湛，姐姐林缥。”
林绛还以为他是不明白这两个字，于是说：“缥色的缥，家里的孩子名字是爷爷取的，都取了颜色，就像我大哥，湛蓝的湛，我是绛色的绛，姐姐就是缥色的缥。”顿了一顿，语气怅然：“只是我姐姐四年前的车祸，已经不在了。”
杨承邺又仿佛静默了好久，眸中转瞬即逝令人不解的神色，久久的不语里，最后终于说话，声音已经是平静，他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你快进去吧，家人一定在等你，我想起今天晚上有朋友餐叙，就不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林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