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131、慧剑民好言相劝

　　伊兰见实在是拦不住了，顿足大叫，“黄叶，你拦住他们，我去把剑民找来。”说罢她跑出去了。
　　此时剑民正在办公室里，桌子上堆了满满的文件，他正忙得不可开交，突然电话铃响了，他刚拿起电话来还未说一个字便听到伊兰急促的声音，“剑民，你赶快过来一下，这里出了事儿了。”
　　剑民不以为然，说：“什么事儿这样急呀，我这儿正忙着呢。”
　　“我来不及跟你解释，总之是出了大事，你马上过来吧。”然后便挂断了电话，剑民又唤了几声，也听不到回应，便也无奈的挂断了电话，不满的自言自语，“真是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这样的急……”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叫秘书去备车，自己又穿了外衣，才慢悠悠的走出去。
　　李琼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黄叶拼命的拉住他，伊凡还要挣开他来再打，嘴里还不住的骂，“你为什么躺下了？你不是很是男人的么？为什么不站起来？”
　　看到他沉默，又问：“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自知理亏了吗？”说到这他又冷笑了一下，“不，我还是抬举你了，像你这种人怎么会知道道理？我真不明白上天是怎样的让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当你走出去看到太阳的时候不会觉得羞愧吗？”
　　李琼挣扎着站了起来，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了，“沈先生，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伊凡一把将拦在他身前的黄叶推倒在地，走近李琼，近的几乎可以贴到他的身上，这次并未出手再打他，只是怒气冲天的说：“我凭什么给你解释的机会？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跟你讲话我都觉得是一种耻辱，我还怕你那肮脏的文字会弄脏我的耳朵！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感情？你又对情儿了解多少？你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吗？在她七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去世了，她是被她的父亲卖到梧楸来的，在那里她做别人的使唤丫头，从小便伺候别人，吃尽了苦头，甚至她还曾跳湖自杀过，这样一个苦命的女孩，你不去同情她，还这样蹂躏她，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她甚至都不懂得什么叫做恶，这样一个女孩子，你怎么忍心去伤害她？”说到最后，伊凡的语音都有些哽咽了，但他仇恨的眼神却并没有减少一分。
　　伊兰在教育局的大门口急切的左右徘徊，还不时地向外张望，当她看到剑民的车出现在眼前，她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一见面便训斥道：“为什么来的这么迟？”
　　“我不是说了吗，公司里有点急事，今天路上偏偏又堵得很，到底了什么事儿这样急得把我叫来？”剑民一下车也迫不及待的说。
　　伊兰拉上他快步奔向局长的办公室，剑民身不由己的跟了过去，“伊兰不要这样，到底是出什么事儿快跟我讲清楚好不好？”
　　“还不是你那个好兄弟，今天不知是怎么了，一来到局里便直奔局长办公室，见到李局长便打，我实在是拦不住了，只好把你叫过来了。”
　　剑民大吃一惊，也加快了步子，“什么？慧表弟打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真想不到他竟是这样性格的一个人。”伊兰的语气里还带有一丝的不可置信和埋怨。
　　剑民整了整自己的眼镜，皱眉道：“不可能吧？在梧楸时人人都说他是一个人道主义着呢，这怎么可能呢？该不会是李琼做了什么错事了吧？”
　　“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况见了面你问他不就全清楚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来到办公室的门口。
　　李琼再一次重复的说，“沈先生，请你冷静一下，我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以吗？”
　　伊凡并不理会他的话，顺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正在此时剑民和伊兰冲了进来。
　　两个人见状大惊，剑民一把手上前拉住他质问道：“慧表弟，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呀！”
　　伊凡见他来了，便止住了手，淡淡的说：“大哥，这件事你不必管，这是我的私事。”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犯这种错误呀，你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跟我出去。”然后拉上他来到伊兰的办公室，伊兰本打算是他们一同出来的，可是看到李琼的伤，又于心不忍，关切的问：“局长，你没事吧？慧还是个小孩子，脾气暴躁了些，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李琼揉着脸上的伤，故作轻松的说：“我没事的田小姐，你快去看看他们吧。”
　　伊兰点点头，又叮嘱黄叶，“黄秘书，你去请个医生过来帮局长看看吧。”
　　黄叶点头应道，“这个我知道，田小姐，你不必担心。”
　　伊兰这才放心的走出去，黄叶走到李琼的面前，摸摸他脸上的伤问：“局长，你真的没有事么？”
　　李琼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怒声喝道：“什么没事儿？你来试试！”说话间看到他还傻傻的站在那里，火气又大了几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医生呀！”
　　黄叶被他这样快、这样大的变化吓的不知所措，连声应着跑了出来，嘴里还不满的发牢骚，“同为秘书怎么我的待遇就这么差？刚才明明还笑着对那个田伊兰说没事儿的，这么一到我这儿就成了暴风骤雨了？”
　　“慧表弟，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剑民替他端过一杯水来，温和的问，毫无责备之意。伊凡只是沉默，并不回答他的话，当伊兰进来后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伊凡倍加烦恼，又气又急，“大哥大嫂，你们不要逼我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说，这样对情儿，对你们，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剑民和伊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愣了许久剑民才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了，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话，不要再待在这里了，看你的心情这样糟，公司也是去不成了，这样吧，我给父亲去个电话，暂时替你请半天的假，你到我那里去待会儿吧，我要老老实实的看着你，免得你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然后拉着他出去了，伊兰见到总算是没事儿了，长吁了一口气，“简直是一场噩梦。”
　　伊凡同剑民来到他的公司，剑民同他讲了许多，无非是劝慰他的话，要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在社会上的影响等等，这种话是他从小就开始听的，从爷爷到周氏，再到他的大哥，无一不是这样的劝诫他，久而久之让他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似乎自己真的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是注定要高别人一等的，是别人可以做的事而他却不能做的一个人，但是饱读新书并且还喝着洋墨水的人，又始终坚信人人都是平等的，但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整个社会，只好在家中做一些可以使他心安的事儿，所以他才会对下人那么的好，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又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只得到了他们一个近乎嘲笑的帽子——人道主义者。
　　后来剑民又同他讲到了两个人的关系，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虽然我只是个商人的儿子，你是高高在上的梧楸三少爷，这些话我本是不该对你讲的，可是既然你来到了上海，又无依无靠的，那我可以算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又是你的大哥，我也不得不以长辈的身份来教训你几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包涵了。你还是一个小孩子，涉世未深，学校是多么单纯的一个地方，虽然你现在是半工半读，可是你在洛卡公司也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坐在我父亲的这个大伞之下，从未和社会上的人打过交道，他们表面上对你是恭敬客套的，可是背地里安的什么心你根本不知道，我虽然大不了你几岁，可是像你这样半工半读的生活我在北京读大学时做了四年，来到上海以后三教九流的人我更是见的多了，所以我的阅历比你的多的多，这里没有人管教你、保护你，我心甘情愿得来做。这里的原因有很多，第一是你本身的优秀，第二是因为梧楸也有恩于我，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所以你说我是在报恩也好，说是我诚心诚意的交你这个朋友也好，总之你若犯错，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期间，伊凡一直沉默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待他说完话后，淡淡的反问他：“说完了？”
　　剑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伊凡冷笑了一下说：“既然你说完就该轮到我说了吧，你的文采很好，不愧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我是一个学外文的，口才自然是比不上你的，但是，至少我还有心！请问陆剑民先生，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讲这些话？什么叫我坐在你父亲的伞下？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么？难道我沈伊凡只有靠着你们才能活下去么？”
　　剑民一听这话慌了神，急着解释，“慧表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够了！”伊凡厉声喝道，站起身来说：“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你这样的同情和怜悯我不需要，你看着我沈伊凡能不能在上海凭自己的实力立足！”说罢甩门而去。
　　剑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搅的快失去意识了，听到伊凡的话，他悔恨的拍打着自己的头，“事情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我对他都说了些什么呀！”
　　从剑民的公司里出来，他踱步慢慢的往家走，这一路上他想了许多。
　　“这样的生活是我梦也梦不到的，书上不是经常说两个人过生活是很幸福、很甜蜜的事么？为什么我的爱情全都走了样？我们现在这样也没有幸福多少，反而不如在梧楸时过的快活，那种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又不能时时见面的痛楚，还有那种期待见面的心情，为什么现在想起来都是那么美好？难道我把她带出来是错的？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痛苦，我也不得快乐，或许我当时心再狠一点，或许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不把她从老太爷的手中夺回来，甚至……甚至不把她从湖中救出来，或许也就不会有现在这许多痛楚了，我的心里也可以保留一份对她的美好回忆，一份永远的怀念，可是现在呢？这样的爱情非但没有给我带来幸福，反而又是这样沉重的包袱，无限的烦恼与痛苦，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有家也是不得归的了，现在也是没有后路的了……”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要放弃她。“若是我放弃她，回家去向爷爷请罪，他还会原谅我么？家里人还会如从前那样待我么？”可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他又嘲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暗骂自己无情，“怎么可能？！沈伊凡，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为了你，情儿甚至都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现在又遭遇到这样的磨难，你怎么可以只为了逃避痛苦而背叛她？背叛你曾经的誓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