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132、俏伊妹争新女性

　　将近中午伊凡回到家中，见到伊秋和苏芹都收拾好了行李，惊讶的问：“二哥，芹表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伊秋叹了口气解释道：“今天你才去上班，我便收到爷爷的电报，要我们收到电报时便立即赶过去，无奈之下我也只好买了今天下午的车票。”
　　伊凡听了愣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时新情来叫众人去吃饭，看到伊凡时稍稍惊了一下，问：“慧，你怎么今日这样早就回来了？”
　　“我……今天公司里没有什么事，我就早些回来了。”伊凡含糊其词，他怕新情会再问下去，便找伊秋搭讪，“二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没想到你们才来了这几天就又要回去了，我若是强留你们怕是会遭老太爷的骂的，帮我带话给太太还有大哥大嫂他们，向他们问好吧。”伊秋点点头。
　　苏芹望着他，听着那些对她来讲毫无意义的话，眼眶有些红了。

　　自上次子憬同钱唐吵翻以后，这一个星期多的日子里，他一直都一个人住在公司里，这天意外的回到了家，钱唐见到他回来了，惊喜自然是少不了的了，可还是忍不住挖苦了他几句，“怎么了？在公司里住不下去了吧？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呀，是吃不了多少苦的，没几天便乖乖的回来了。”
　　子憬一脸的疲惫，没精力也没心情同她说笑，把脱下的外套顺势扔到了她的身上，反驳道：“怪事儿！这里是我的家，难道我还不许回来么？”
　　钱唐笑眯眯的替他把衣服挂起来，讽刺道：“那是谁说若这件事解决不了就不回家来着？”
　　子憬大窘，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风凉话？没见到我是又累又饿吗？还不快去给我准备点儿吃的。”
　　钱唐此时又好气又好笑，“真搞不懂你什么时候也学的像父亲那样子爱要面子了，在外这倒是很有必要的，可是在我面前你还硬充什么？到头来还不是饿着肚皮回来么？”
　　子憬一皱眉，正要训斥她几句，钱唐又马上抢口，“你什么也别说了，反正这丢人也是丢在自家门里，我怎么会介意呢？你真是自讨苦吃，好好的家不回却硬睡在公司里，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个人样么？赶快去理理头发，换件衣服，我去帮你弄点儿吃的来。”钱唐说完笑眯眯的离开了。
　　子憬听这话虽有些刺，可还是觉得温暖的，长吁了一口气，倒在沙发上，感叹道：“还是回家好。”

　　吃晚饭时，伊妹又如往常来到周氏的房里，周氏一见到她来了就开心地笑了，“九妹你昨日里可是一天没过来吃饭了，又去哪里了？”
　　李菀也笑道：“是呀，饭桌上多小姑姑这样一个人多了好些生气，可是昨天小姑姑一整天没有过来，反倒是觉得无聊了呢。”
　　伊妹神秘的一笑，“是么？原来我在梧楸这么受欢迎，一天不见兰心就想我成这个样子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我昨天吃请去了。”
　　两个人又惊又喜，周氏好奇的问：“那可是件新鲜事儿，快说说是谁请你了？”
　　伊妹犹豫了一下，稍有为难的开口，“虽说这是秘密的事儿吧，可是大嫂对我那么好，我倒也不想隐瞒什么，只是我若是对你讲了，你要保证千万不许对任何人讲。”
　　周氏和李菀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什么事儿这样的神秘？可是一听到她这样说周氏也就猜到了八九分，沉下脸来问：“该不是你们又琢磨着做什么坏事儿了吧？”
　　伊妹一听周氏这样说，顿时泄了气，“大嫂，您什么都不知道，尽爱瞎猜！我们这次作的事一件轰轰烈烈的、有助于全社会进步的大事！您还没听是什么事儿呢，倒先把它归为坏事了，您有这样的成见，我不说也罢。”
　　眼见两个人就要闹僵了，李菀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好了，母亲，小姑姑，怎么竟为了这样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吵起来了？母亲要问小姑姑发生了什么事儿，可还未等小姑姑讲，您老人家到先气起来了，母亲不一直是宽宏大量的么？对梧楸晚辈们的事儿，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您老人家非但不上报，还替我们遮掩着，一旦露了馅还会替我们求情，正因为你这样做我们晚辈们才是有什么事都敢对您老人家讲的，不如我们先听小姑姑讲完，若真的是不伤体面的事，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只要不向老太爷讲，晚辈们也就感激不尽了。”
　　伊妹听她这样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嘴上更是连连称是，“就是嘛，您何必还未等我说什么便把我扼杀在摇篮里呢？”
　　周氏见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也说的有几分道理，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我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你说吧，我只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伊妹开心地说：“这就对了大嫂，这才像你平日里的作风，否则我也不会这么爱往您这跑，把什么事都告诉您了。”
　　几个人上了餐桌，一边吃着一边向他们讲着。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家族公司里的那个小报社最近正准备创办一种新刊物，昨天七姐请我出去吃饭就是为了这件事，她们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新女性》 ！”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李菀瞪大了眼睛，周氏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什么？新女性？九妹，不是我故意针对你，难道你们现在还不算是新女性么？你就不必说了，你的性情是早已传遍梧楸里上上下下的了，七妹也是，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向外跑，倒现在也不成个家，还有那个玫，简直就是一个小麻烦，像你们这样子还不算是新女性么？你们还要怎样新？”
　　“大嫂，您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这个新，不是那个新，我们是要为全社会的女性争取一个平等的地位，一个同男子一样的地位，这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倡导女子剪发！”
　　周氏惊得目瞪口呆，“什么？女子剪发？”
　　李菀却并不像她那样吃惊，而是听得津津有味。
　　“是的，女子剪发，其实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您若是经常看报纸的话，就会注意到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不仅早就有人议论过，而且早就有人实行了，在清苑这样偏僻的小城市里，起步当然是晚的了，还好在我们清苑还是有一位的，不知道大嫂有没有见过，她就是金市长的妹妹金芙，她是去年才从北京回来的，留了一头的短发，漂亮极了，还烫了小波浪的花，又干净又利落，夏天里还凉快呢！”伊妹这样说着，一脸的得意，仿佛这个人就是自己。
　　李菀情不自禁的赞道：“她真是太伟大了。”
　　周氏却是极为反对的，有些气愤地说：“简直是荒唐，人家在大城市里是生活惯了的，剪就剪了吧，何况人家也是有权有势的，背后别人也不敢多议论什么的，可是咱们是什么样的家庭？世代的书香门第，又是受过封赏的大户人家，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可是举足轻重的，怎么能由你们这样胡来呢？若是老太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训斥你们呢！”
　　“所以大嫂，这事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他老人家讲，您若是说了，那我们以后再也不会信任你了。”
　　李菀也劝道：“小姑姑这样推心置腹的把这么重大的事告诉您，您就算不帮助他们也别拦着他们呀。”
　　周氏又气又是无奈，“我是说话算话的人，既然说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就当是没有听见，这个九妹放心好了。不过你若是真的剪了发，老太爷训斥你的时候，我不但不会说情，也会同样的训斥你们的。”说完周氏离开了饭桌。
　　伊妹看着她的背影，偷偷的笑了，李菀问：“母亲，你吃好了么？”
　　周氏回过身来说：“我饱了，我被你们气饱了，你们吃吧，我去歇着了。”说罢头也不会的就走了。
　　两个人偷偷的笑了，李菀看到她小事在门外，才催促道：“小姑姑，快，接着讲。”
　　“你也有这样大的兴趣？难道你也想剪发吗？”伊妹看到她这样子，惊讶的问。
　　李菀望了望周氏离开的方向，叹息道：“你也看到了，母亲这样子生气，我怎么可能剪？我不过是爱听罢了，我觉得你们真是太伟大了。”
　　伊妹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啦，剪发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倒是觉得还有很多的好处呢，你不剪也罢，我不勉强你，不过有你这样子支持我，我也是很开心的，昨天七姐叫我出去，就是要我为他们的报社写篇文章，关于女人剪发的问题。”
　　“我真是太羡慕你们了。”李菀发自内心的感叹。
　　伊妹笑笑，继续说：“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了，除了金芙之外，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北京人，剪发是不觉得新奇的，可是在清苑还从来没有过，人们是怎样看待这个问题的也不知道，不过凭我的直觉，绝大多数人还是赞成的，只是她们都怕发生别的问题，或是成为别人的笑料才不敢剪的，现在大家既没有决心又没有勇气，要找人做一个先锋，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我们得在报纸上多多的讲这些方面的问题。”
　　李菀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但眼睛里却放出异样的光彩。

　　次日六点的钟声照例响起，此时天已微微亮了，四太太醒来看到子憬还睡得很香，不禁暗笑，一种胜利的、得意的笑。心里暗骂：“看你下次还出不出去了。”即使这样，她还是帮他盖好了被子，穿衣服下床来，打扮好了一切照例去给周氏请安，碰巧和三太太又碰在了一起，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就各自回家了，厨房里的老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饭，琳儿也早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看看表，已经是七点多钟了，便进屋去叫他，子憬躺在床上，朦胧睡眼的，问：“什么事呀，这样早便叫我！”
　　四太太故作气愤，去掀开他的被子，说：“不早了我的四老爷，早起的钟声早就响过了，现在都起点多钟了，你若再不起来吃早饭的话那可就只有等午饭得份了。”
　　子憬半眯着眼，含糊道：“不要烦我了，再叫我睡会儿。”说话间又从她手中抢走被子。四太太忽然坏坏的一笑，高声叫道：“懒骨头！该去给老太爷请安了。”
　　子憬一听这话“骨碌”一下子就爬了起来，随后又明白过来，笑道：“小东西你还想骗我，父亲现在在水阁里，何必去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