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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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一场大梦。
九越在天宫中醒来时，很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毕竟人间几十年，天宫中也不过几十天而已。
而待清醒过来，忆起一切因果，又颇觉恍如隔世。
是了，他下凡历劫了，而且还是一场情劫，虽然在人间的一切他还都能记起，但如今想起，当时的悲喜，却像隔了一层纱，颇有些淡然了。
倒是劫中之人……
九越忽地僵住。
那人间与他纠缠一生之人，耗尽他一生悲欢的皇后，怎么长得那么像——
“陛下呢？”九越急急起身下榻，问门外的侍女，“陛下现下在哪儿？”
“娘娘？”见他醒来，侍女们皆是讶然，听他急问天帝下落，便愣愣地答道：“陛下去天河那边了。”
九越直奔天河而去。
虽然人间的一切不过是他所历之劫而已，虽然历劫回返，他本该对那场悲欢释然淡然，但，一忆起人间那死在自己怀中之人的面容，他原本平静的心海又蓦然汹涌起来。劫中之人的脸与现实的面容渐渐重合，那原本远离的锥心之痛又竟似穿越了红尘碧落，再一次让他的心几不能胜。
九越来到天河边，并未看见天帝的身影。九越皱眉，一路沿着天河寻去，过了好一阵，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
九越抬眼，只见渺渺雾气中，一匹黑色天马飞蹄而来，到了近前，嘶鸣着人立而起。
九越却全顾不上欣赏天马的英姿，他的目光，定定落在了马上之人身上。
白衣黑发的天帝身姿一如过往地清贵，神情也一如过往地清冷。
九越却没错过他眼中那见到自己后一闪而逝的愕然与暖意。
天帝坐在马上，静静地垂眸看过来，没有动。
九越却不知为何，心跳得厉害，也热得厉害。下凡之前，他与天帝关系已见和缓，却也并没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而现下，再见着这个人，他却觉着心中百味交缠，而其间最清晰的，却是思念。
明明不过是几十日未见，却仿佛，他们中间涌动着数十载流光，而今乍然重逢，岁月酝酿的宁静相思蓦然破闸而出，汹涌澎湃，再不可挡。
九越一步步走过去，仰起头，看着马上的天帝，朝他伸出手，微笑道：“我回来了。”
天帝神情未变，目光却已透出掩不住的柔和，慢慢伸出手，只是在指尖刚触及对方的掌心时，他的手忽然被人紧紧握住，随即一股大力传来，竟将他拉下马去。
愕然时，他已稳稳落在一个怀抱之中，随即被人紧紧拥住。
“阿非……”两个仿若叹息的字自对方口中逸出，随即便淹没进了覆上来的唇舌中。
天帝并未推拒，默然而顺从地承受着九越的吻。
一吻既罢，九越恋恋不舍地撤开唇舌，柔声问道：“为何要亲自去人间，陪我历劫？”
天帝蓦然抬眼看向他，欲要张口否认，九越却止住了他，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瑜儿并非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而是，他就是你，对不对？”
天帝默然。
九越却不逼出他的答案不罢休：“为何要这么做？堂堂天帝陛下，竟抛下诸务，亲自下凡，只为陪他人历劫？”
天帝定定看着他，终于开口：“你，不是他人。”
“哦？”
天帝语声淡淡：“你是我的人，自然不容他人染指，便是历劫也不行。”
九越不意听到这样一番话，登时心头一顿，复又一热。
天帝见他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也不说话，问道：“你笑什么？”
九越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我在想，不知别人知不知道，高贵冷漠的天帝陛下原来还有这一面？”
天帝愕然，微微睁大眼。
九越轻抚他的脸颊，笑道：“又或者，这才是陛下的真面目？瑜儿那般霸道任性的模样才是你的真性子？”
天帝否认得很快：“自然不是。”
“哦？是吗？”九越笑得玩味，“其实霸不霸道任不任性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在意的，倒是另一样。”
见天帝眼神中透出询问，九越暗笑，语声愈发低柔：“瑜儿虽然偶尔任性些，但在我眼中，也不过是撒娇罢了，不知陛下是否也会如瑜儿那般撒娇？”
天帝淡静道：“不会。”
九越笑看着他，心头却疑惑渐浓。
为什么，会对这个人如此地……
明明是个男人，而且还强娶自己让自己变成神界笑话，但，为何面对此人，自己心头会生出一股热流，心尖会蓦然变得柔软？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乎的？
莫非真是因为人间情劫，那凡尘君王求而不得的深情移到了自己身上？
想起人间君王挽而不得只能生生任恋人逝在怀中的剜心剧痛，九越不由得心头一紧。
见他怔然，天帝疑惑轻唤：“九越？”
九越看着他，目光愈来越深，忽然捧住他的脸，重重吻了下去。
这场天河畔的缠绵来得汹涌而热烈。
天帝虽然诧异，却并未阻止九越的动作，反而挥手设下结界后，便即宛转相就。
九越不知道凡尘的皇后最后一刻离开帝王时是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的陛下到底还记不记得那时的心情。
他只知道自己再不想放开。
这眉，这眼，这个人。
仿佛数百年前便如此在他的怀中。
风云流动，时光翩跹。
而今，他空了那么久的怀抱，终于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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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中的侍从们发现他们的陛下和天后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天帝和天后，也算相敬如宾，但二人之间，始终隔着几分疏离。而如今，天帝还是冷淡，天后仍然随性，但二人间偏偏流动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温软。天帝依旧一身威仪，却在面对天后时，不知不觉透了从未有过的柔和，天后倒是如常带笑，却在面对天帝时，从前并未透进眼底的笑意真真透出了欢喜。
九越却全无心思去关心侍从们的想法，他的心思现下只放在了一件事上。
天帝的生辰快到了。
宴会之类的自有天宫女官们准备，他不用操那个心，若在往日，这便全无他的事了，只是现下，天帝在他心头占据了那般重的位子，他自然要亲自准备一样别致的礼物。
然而于他来说，这实在不算一件容易的事。先前为他家大哥寻礼物，他便寻了好久也没能找到个如意的，如今要为天帝挑礼物，只有更难寻。堂堂天帝，神界之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便真是好东西，这八荒六合，又有什么东西足以表达他这片心？
九越懒懒半倚在软榻上，眼睛看着厅中烛下处理文书的人，脑中慢慢寻思着。
天帝批完一本文书，回过头来，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问道：“累了？你先回去歇息，我把这些批完就好。”
从前除了就寝与必要的用膳之时外，九越从不愿与他待在一处，后来却不知从哪日起，九越开始不时地出现在他面前，很多时候，他一回头，便能看见他，或者是为忙碌着的他送来一杯茶，又或者是在他身后为他披上一件衣，有时候是在他身旁不远处静静地捧着一卷书，有时候却又默默地在身后看着他，待他回过头去，便朝他温温一笑。
天宫仍是如常空阔宁谧，但天帝却慢慢不再觉得身周清冷。
见他回头看来，九越起身走过去，扶住他的肩，摇头道：“我又没做什么，如何会累？我不累，我陪你。”常常这般陪着天帝处理公务后他才发现，这人这天帝做得当真认真，先前他还劝过几次让他偷个懒，失败后便放弃了，他的陛下不愿抛下俗务早些歇息，他这天后便只好自己过来陪着他了。
天帝没觉察到自己已本能地放松，将微觉疲惫的身子靠在了身后人的身上，迟疑道：“陪着我，是不是很无趣？”
“我倒是想问你，整日处理这些事，难道你不觉得无趣？”九越笑道，随手拿起几本文书瞅了瞅，“我瞧瞧，嗯，昴日星君睡迟了，忘了司晨之职，火德真君的儿子想娶东岳帝君的女儿，请求陛下赐婚，还有这个，西海龙王的二太子被天枢星君打了，请求陛下公断……”九越的目光在天帝面上巡视了两圈，“我怎么看，也觉着你不像是喜欢这些事的样子。”
天帝道：“那我该喜欢什么事？”
九越俯下身去，在他眉间吻了一吻：“比如，陪陪寂寞的天后什么的……”
天帝一怔，唇角慢慢漾起了一抹笑意。
九越心头一荡。天帝平素很少笑，这些日子来虽然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神情柔和了不少，但笑容还是少见，偏偏这平素清冷的人笑起来却异常好看，总是叫九越惊艳不已，同时心痒痒地只想见到他更多的笑容。
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天帝一顿：“怎么了？”
九越回过神，笑道：“我忽然想起了先前在凡尘时的你。”
天帝愣了一愣：“凡尘？”
“是啊，我的皇后，我的瑜儿。”九越笑道，“莫非陛下全不记得了？”
天帝的黑睫动了动，缓缓道：“自然记得。”
九越道：“那陛下还记不记得你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天帝回想了一下，“你是说……”
忆起当时生离死别的情景，九越心中仍是钝痛隐隐，不禁收了笑容，声音也变得低沉：“你问我，下辈子让我做你的皇后，我可愿意。只可惜……”
只可惜，朱瑾瑜并未听见萧靖的回答。
天帝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九越：“那么，你的答案呢？”
九越看着他的眼睛，唇角扬起：“当日我尚什么都不知晓，不是便蒙陛下钦点成了天后？枉我迷惑了好久，我到底哪里入了陛下的青眼，明明我资质平庸，也未曾与陛下有什么接触。现在我终于知道，原来是上辈子欠了陛下，陛下娶我为后，完全是为实现上辈子的心愿啊！”
“不是。”
“哦？”九越一愣，他本是玩笑，却没想到天帝会这般正色反驳，登时便起了兴致，“那敢问陛下，当日为何会点我为后？”
说起来，这倒真是直到如今他也未曾弄明白的事。虽然现下他与天帝两情相悦，但二人之间，先动情的，却是天帝，但天帝到底为何会对他生出情意，他却着实一点摸不着头脑。
但天帝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重复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九越低笑道：“陛下果真没听到么？”
天帝摇头：“当日朱瑾瑜身死，我的魂魄便回归天宫。”
“是啊，留我一个人，在人间痛苦了几十年。”忆起人间几十年的煎熬，九越至今仍然心悸，“果然是情劫。”
天帝静静看着他，目光清澈。
九越看着他的脸，却不禁有些记忆与现实交叠的恍惚感，耳中仿佛又听到当日那人在怀中虚弱而渴盼的声音。
“阿靖，我若要你下辈子……下辈子……做我的皇后，你……可愿意？”
“好。”
前尘与现实的回答重叠在一处，明明只是一个嘶哑而低沉的字，却偏偏穿透了神人两界，有了宿命般铿锵的回响。
向来沉静的天帝亦不禁动容，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含着不易觉察的轻颤：“你……”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是你会不会后悔？天帝没有说下去，九越却看着这人难得一见的脆弱神情，心头生出了自己也道不明的心疼，于是心底的话也便冲口而出。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天帝一震，愣愣地抬眼看着他。
九越抬手，将他拥进怀中。
“阿非，我此生，定不负你！”
天帝闭了闭眼，缓缓抬手，回抱住他。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回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