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告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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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二奶奶更加郁闷，本以为陈萱娘是个软和人，听了她备好的说辞，便不能应下，也能被她煽动几分心思。
谁料想，陈萱娘病了一场，竟改了性子，三言两语，便问得她乱了分寸，白费了一通功夫。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阮二奶奶这人，因相貌丑陋，常受人不待见，久而久之，不免养出一副圆滑的性子来，当下打了个哈哈，陪着笑，又东拉西扯地说起旁的闲话。
“那年老太太做寿，席间有个和婶娘颇说得的远亲杨二娘子，婶娘可还记得？前月我们家江哥儿不好，我去药铺抓药，竟是无意遇见了她。她那日子过得……她那当家的大前年就去了，她守着病怏怏的儿子和吃奶的女儿过活。那年老太太宴客时，我见她衣裳首饰虽不十分好，身边却还有个丫头服侍着，前月见她时，别说丫头了，就是头面首饰都快当空了……想那杨二娘子家里，虽算不得大富，却也是举目皆知的衣食无忧，如何竟成了这样？啧啧，我寻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杨二娘子那几个伯叔兄弟，帮着杨二娘子操办丧事，也没见怎么大操大办，就把死人遗下的田地家业都亏折了个干干净净。竟是一点儿都不顾念手足兄弟留下的独苗，也不想想他们的嫡亲侄儿，日后该怎么过活？杨二娘子没了田地，又没个来钱的活计，虽有两三间空屋，但恐流言是非，也不敢赁出去，偏她那儿子又三天两头的大病小病，竟是没一天不开销汤药费的……”
李萱只觉肚子里空荡荡的，似乎饿得都感觉不到肠子的存在了，如果眼前有吃的，李萱十分肯定以及确定她绝对能啃下半只猪！
想到猪，红烧肉，糖醋排骨……诸多美食立刻浮现在李萱脑海中，如走马灯般流转不定。李萱暗自咽下喉咙口涌上的唾液，下意识的伸手去将皮带系紧一点，手触到粗糙的布料，方又想起自己刚才已换了衣裳，不由得皱眉叹气。
这神情落入阮二奶奶眼中，不由得让阮二奶奶心中一紧，回过味儿来，方怨着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是撞了客了，说起话来，一个劲儿地自打嘴，提什么不好，偏提说杨二娘子这寡妇，可不是招的人不待见么？
阮二奶奶再没了说话兴致，讪讪着起身告辞。
李萱见这位不请自来的阮二奶奶终于肯走了，浑身上下顿时涌出了一点残存的精力，赶忙招呼着那穿麻布衣裳的小丫头道：“蕊珠，你拿盏灯送阮二奶奶出去？”
只听着这阮二奶奶呱呱呱，一不留神，都快天黑了，再说下去，这是让她吃不成晚饭，活活饿死的节奏？
李萱打前世到现在，最讨厌的生物就是亲戚，和谐有爱的大家庭什么的，李萱从来只听说过，还没见过。
说起亲戚，李萱那是吐不完的糟心事，李萱在现代时，是家中独女，父母都是国企职工。
在政策变化前，国企职工的日子还是比较滋润的，于是，不用家里老人开口，李爸爸李妈妈就主动负担老人的医药费和姑姑舅舅们的学杂费生活费，这心意情分是尽到了。
但是，换来的却是姑父输红眼上门来借钱，李爸爸多问了一句，大腿上就挨了一刀，姑父失踪后，姑姑更是上门来打滚撒泼，非说是李爸爸狠心，同喝醉的人计较，故意跑医院去看伤，把姑父吓坏了，才不辞而别，直闹到李爸爸将老家的房子给了她才罢休。
至于舅舅，就别提了，国企大下岗，李爸爸和李妈妈没了工作，自个都在坐吃山空，偏李萱的舅舅还找上门来，让李爸爸帮着找工作。
但那年月，满街都是摆地摊卖拖鞋的，下苦力的活都被人抢着要，没办法，李爸爸问朋友借了钱，托了关系，送李舅舅去学手艺。
到后来，舅舅学出来了，挣了钱，日子过得是蒸蒸日上了，娶了老婆买了房子，可每月连姥姥的生活费都不肯给，一提钱就翻脸。
这些亲戚之间的龌龊，李萱从小看到大，最厌烦的就是明明积怨已深，比陌路人还不如，面上却还要维持着温情，亲热走动。
到后来，李萱父母出人投地无望了，又催促李萱奋斗奋进，平时有事没事对着李萱唠叨着，姑姑家的表姐开了几家专卖店，哪个叔伯家的堂姐工资多少……就连舅舅家的女儿中考去体验生活发传单，都能对着她念上个大半年。
即便李萱理解父母说这些，无非是想她争气点，让他们在亲戚面前有些光彩，但逆反心理总是在所难免。
况且，李爸爸李妈妈念叨，李萱还可忍受，可亲戚们自认有了出息的孩子，每次家族聚会总不忘拉着李萱当陪衬，云云你姐姐妹妹们如何，你又如何如何不成器，李萱自然受不了。
只不过有一层血缘关系，就借着关心的名义来指指点点，讥讽嘲笑，谁不知道你们的底细！
用得上的时候是亲姐姐亲兄弟，用不上的时候，还不如街边的路人呢。不管李爸爸李妈妈怎么说，怎么让李萱顾念亲戚情分，反正李萱每家庭聚会一次，心中就默默发誓一次，以后绝对和这些亲戚老死不相往来。
当然，除了李萱自己，没有人会相信李萱能做到这点。
在许多人看来，少年人的意气虽然黑白分明，但往往不能长久保持下去，复杂的社会熔炉，迟早会告诉天真的孩子什么是妥协。
俗白点讲，就是哪个年轻人没有犯二的时候呢？
可是，长大后的李萱，在社会浮沉中改变过很多，但对于亲戚的态度，却是始终如一。
举世滔滔，无亲无戚，活得潇洒痛快的人何其多，难道没了这些亲戚，她就活不下去了，真真可笑……
不过大概是在现代久经亲戚们历练，李萱的涵养倒还算不错，阮二奶奶不请自来，尽管不怀好意，但还算知情识趣，李萱又是初来乍到，现在已应付过去，也就懒跟阮二奶奶计较了，早些打发阮二奶奶走人，早些儿祭祭自己的五脏庙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李萱刚吩咐了蕊珠拿灯送阮二奶奶出去，门口就乱腾腾起来，只听得有人高声叫着：“老姨娘，你可歇歇气儿，老太太吩咐过了，倘若奶奶有什么不好，可是要把小的们都卖到盐窝子里去！你老是知道的，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老可怜可怜，别为难我们了，我们真的是担不起啊！”
门口的帘子被人撞开，几个老实巴交的年轻媳妇伸着手臂，东拉西扯着，试图拦住一个身材丰满的老婆子。
可是那老婆子身边也跟着几个人，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竟是毫不讲理的拧着抓着，将那几个年轻媳妇狠狠推开。
“……都给我滚开！再拦着，别怪老娘不讲情面……”伴着尖锐刺耳的叫骂声，门口的闹腾越发乱起来。“哎呦，我道这是谁呢，原来竟是柯老姨娘你啊？”
看着门口几个发乱鬓摇的年轻媳妇，阮二奶奶不由得皱起眉，不满道：“这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值得柯老姨娘你动这样大的气儿？”
那老婆子拿眼撇了撇阮二奶奶，就飞快地转过脸去，呸了一口，猛地一耳光扇过去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阮二奶奶挨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一僵，竟怔住了，过了片刻，才拉住老婆子，用发颤的声音嘶哑道：“你敢打我！”
那老婆子被阮二奶奶一拉，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晃，越发气急败坏，使劲推着阮二奶奶道：“放手，你这贱人——”
人字才刚出口，就听得一声脆响，尖叫声随之响起。
“你叫谁贱人，给脸不要脸，恬不知耻！”
阮二奶奶的目光落在李萱脸上，将李萱的神情收入眼中，心中一定，抿着的唇不易察觉地一弯。
“贼娼妇，贼婊子，你居然敢动手，我不撕了你，就是你下的。”
老婆子胡乱骂着，照着阮二奶奶脸上身上，抬手就是一阵乱打乱掐，直抓得阮二奶奶呲牙裂嘴，呼痛不已。
不过，阮二奶奶也非那等白挨打的人，仗着年轻体壮，抓着老婆子的肩膀，一边用脚踹，一边死命抓挠撕扯。
周围的丫头媳妇急得满屋子窜，拉了这个扯那个，架没解开，反闹得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李萱看着屋里的情形，忍不住抚了抚太阳穴，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才会摊上这样的身份啊！
托脑海里记忆的福，这身形丰满，泼皮蛮横的老婆子一进门，李萱就立马想起了这柯老姨娘的身份。
这柯老姨娘是杨子才的生母，看着苍老，其实今年才四十来岁。这柯老姨娘本是最早跟着杨家老爷的，又生了杨子才这个儿子，曾经很是得意风光了一段时日。
只是这柯老姨娘一得意，就忘了形，不但和姨娘丫头们闹腾，就是在杨子才嫡母跟前也不尊重，被人告到了杨家老爷面前，从此被杨家老爷冷落了去，那些儿同她不对付的人，见此情形，也纷纷落井下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告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