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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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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其实宇智波佐助这辈子,也不是没有抱着人哭过。小时候,他最亲近母亲与哥哥,委屈了难过了,也多半是扑到这两人的怀里掉眼泪。长大后也哭过,但那时早已孤独一人,有泪,也只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流。
只是,这次是别人抱着他哭,而且那个人还是漩涡鸣人。
明明是个当上了火影的男人,却哭得像孩子一样。
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最常见的相处方式,似乎除了吵架就是打架。但现在的情况与哪一种都相差甚远。
太尴尬了。
若换了别人跟他来这一茬,佐助早就把人甩开了。
但鸣人在他心里,份量从来不同。
盯着那张哭脸,心头堵得厉害。
被鸣人环着腰,想走没法走;想安慰,又不知能说什么……反正已经够尴尬了,佐助索性把头一埋,趴在鸣人胸前——不管了。
鸣人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总之哭着哭着,泪水慢慢就停了,视野也重新清晰起来。
……好丢脸啊。
其实他从来就不是个爱哭鬼。上一回哭得这么惨,也是三四年前的事了。步入青年时期后,除了被烟熏到或是被呛到,他几乎没再流过泪,像这样的嚎啕大哭更是没有。
与其说是坚强了,不如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后,再经历其他的悲伤与痛苦,也都麻木了。
而如今,手中的触感,温热而真实。鸣人深深叹了口气,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
一股暖意从心底最深处滋生。他不禁笑了起来。
他似乎许久没这般开心地笑过。
胸前闷闷传来一句:“哭够了?”
鸣人轻声嗯道。
“那就放手。”
都四年了,再抱一会儿嘛——虽然很想这么说很想这么做,但再下去佐助就该恼羞成怒了。自己这般胡闹,对方没有当场暴跳如雷拔刀砍人再毁尸灭迹,甚至还让他温玉在怀如此之久,已经出乎意料了。
松手的瞬间,压在身上的重量唰地便消失了,一股空虚感袭来。但瞧瞧身侧之人,心又重新被幸福感填满。
***
尴尬。
还是好尴尬。
这混蛋……一直盯着是要干嘛?!
佐助抱着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坐在草坪上。他面对湖泊,故意不去理会斜后方的漩涡鸣人。但是……聚焦于自身的灼热视线,始终没有移开;更有甚者,对自己的行径仿若未觉的始作俑者,居然还时不时……呵呵几声……
如果他此刻回头,还能看到挂在鸣人脸上的微笑。
佐助僵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不论是在鹰小队还是第七班,佐助从来就不是话匣子的角色。也许是因为第七班有个鸣人、鹰小队有个水月吧,有这两人在,即便佐助一整天没说一句话,气氛也不会冷到哪儿去。
今回虽然是他主动让鸣人找过来,但佐助只是想和他商量一下后,决定自己在这四年后的未来时空中该何去何从。
至于,对他而言仅隔四天、对鸣人而言却是四年的再会,对彼此的意义有何不同,他亦未认真思考过。
人啊,一旦漠视自己,也会漠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份量。
鸣人注视着佐助,却发现,眼前的人,他怎么也看不够。
他曾经恐惧过,恐惧岁月的无情会冲淡他脑海里的记忆。他害怕,害怕某一天,他会忘记那人的容颜,忘记那人的声音,忘记曾和他经历过的点点滴滴,甚至某一天连他的名字也遗忘。但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其实早已铭刻入魂。
爱的记忆从不褪色。
感谢上苍,他的记忆,竟能在此刻复苏。
鸣人注视着从记忆中归来的少年,眼里满载着温柔。
“你……有话快说。”
结果最后还是佐助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身后的鸣人又沉默了一阵,随后,一声叹息传来。
“我很想你。”
——佐助压根就不想听他讲这个。
佐助觉得今天晚上自己的耐性简直是太好了,但再好的耐性总有个限度,何况查克拉属性为雷与火的宇智波。
面上微微有些发热——他待不下去了。
佐助俯身前倾,手掌撑地,准备就这么起身走人了——若鸣人再说些有的没的,他不保证他还可以维持住内心的冷静。
不如说,从鸣人冲出湖面抱紧他的那一刻起,内心早已不再平静。
罪魁祸首却在佐助起身的一刻抓住了他的手臂。
怒气冲冲地回过头,只见鸣人笑得一脸灿烂。
“好啦,原谅我吧,我不再说这些了——来吧,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说完还拍了拍身侧的空地。
“你——”佐助近乎咬牙切齿,“脸皮厚了不少啊。”
鸣人嘿嘿一笑,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
***
“那么,十尾当时吐出的黑球,不是物理性质的攻击,而是单纯的时空忍术?”片刻的沉思后,鸣人慢慢道,“而且不仅仅是转移空间,连时间都转移了……为什么这么麻烦?既然它有余力搞这么复杂的花样——”
“但从结果来讲,它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一半。”佐助接道,“比起实质性的攻击,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反而更难躲开。中了招的人,无一不脱离战线。而且,仅仅转移空间的话,要回去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时间——就完全不同了。”
“可是佐助,你不是说,你当时根本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根本没感觉到——不是更可怕吗?”
鸣人抿了抿嘴,没说话。
“——对了,佐助,你当时不是受了重伤吗!”
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鸣人顿时拔高音量,喊叫起来,焦心地望向坐在身边的人。
佐助现在穿的当然不是他从四年前穿回来的那件。一眼望去,一件朴素的月白色短衣,普普通通的黑裤,再加上一条腰带缠绕住少年纤细的腰身。如此平凡的装束,乍看之下,佐助倒不像是个忍者,而更像是个邻家少年。
从鸣人的角度,看不出他的伤势。
“没事,只是皮肉伤,已经快好了。”佐助轻描淡写。
鸣人又不吱声了。
这次的沉默似乎有些过长了,佐助疑惑地看向半天没说话的鸣人,正好撞上对方的目光。
心头微微一愣。
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有些喑哑。
“佐助,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救我?”
“什么?”佐助一时没懂鸣人在说什么。
“那时候,十尾……你自己一个人,也是躲得开的吧……可是,为什么……”鸣人咬咬唇,竟有些颤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心爱的人被自己害死,还有比着更令人心碎的事吗。
鸣人一度以为,与佐助对立便是他能够承受的极限了。可是后来,作为被留下来的一方,他整个人,差点被无尽的自责与悔恨埋没。他恨十尾,但他更恨无能的自己。他宁愿让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来惩罚如此弱小无力的自己,但他这条命,是佐助救下来的。全世界,就数他漩涡鸣人,最没资格让佐助的拼死相救化为徒劳。
他要他活,所以他必须活下去。
常言,活着比死亡更痛苦,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佐助看来被这个问题弄糊涂了,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鸣人究竟指什么。鸣人见他略为尴尬地扭过了头,又皱了皱眉头,似是被难题困惑。最后,鸣人听到他小声嘀咕道: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
“……咦?”
“我说,我不知道。”佐助瞪了他一眼,“你别误会,我才没兴趣舍己为人——是身体自然做出反应的。”
鸣人完完全全愣住了。
一块记忆的碎片,忽然从脑海中闪现。
啊……对了……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
同样是这个人,在他质问“为什么”时,也是这么回答的。
那时,这个人全身被针扎得跟刺猬一样,血流个不停,却依然坚定地护在他面前,直到最后昏倒在他怀里。
佐助,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人——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喂,你,发什么疯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不,没什么——”
鸣人用力捂住脸。
“糟糕啊……笑得快哭出来了……”
佐助嘁了一声。
“哼……又哭又笑,可不还是小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