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引》不言羽

86、五、应龙

　　自信满满地转了一圈，帝俊才发现自己压根找错了方法，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盯紧朱宣。
　　所以他现在只能在朱宣的房子里转圈子。
　　“他到底是去哪儿了。”他的眉头都快要皱到一起去了，“从小就不省心。”
　　“从来不用你省心。”在沙发上一直在看手机的凤羲居然一晚上都没有怎么整理自己的头发和着装，“你还好意思说。”做爹做到把自己儿子一丢几千年，他还真是好意思。
　　帝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喂？还没有找到他吗？”凤羲自觉有些耳鸣，电话打了半宿，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知道了，应该不会出现上次九鼎出现的事件，真是谢谢你了。”
　　他关上手机，慢慢倒在沙发的靠垫上，“他没有去找尤宇，也没有去找刘彻，没有回长留山，三界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会去哪儿？”
　　“他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我都问过了。”要论理解，帝俊还不如凤羲，“他们都没见过他。”
　　“他那边的都没有？你这边呢？”
　　“我这边有什……”凤羲骤然间顿住，然后脸色大变，“你是说他去找应龙了？”
　　“你养子？”帝俊当然还记得那条曾经在女娲身边的有翼黑龙，“他不是一直在南极……那边……”
　　帝俊不可置信地看着凤羲，“那边我们都进不去？”
　　难怪他们找不到，那个地方他们确实进不去，除非应龙放开封界，不过看他和朱宣的关系他也觉得应龙不会帮他们的忙。
　　“他去那里干什么？躲起来？”
　　帝俊是不知道，凤羲却心中有数，当下他就苦笑起来，“你忘了他的秋水了？”
　　帝俊有一种卡死的冲动，“你还提秋水？！”狠狠地扎了他一下啊，到现在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呢。
　　“要想强化一把剑，有什么办法？”
　　作为当初曾经和欧冶子一起合作的天帝陛下，也很明白，“加入材料淬炼。”
　　上天入地，能够化为有翼之龙样子的不过三个，纵横天空、大地、海洋的种族，上古第一天帝的帝俊，他的嫡长子己鸷以及一直在镇守南极的女娲养子应龙。更不要说当初女娲灵息和己鸷的关系让他和应龙更加关系紧密一些。秋水已经有了帝俊的血和己鸷的血，再加上应龙，秋水应该能有前所未有的能力。
　　“该说他本事吗？诱饵和利器都已经准备好了。”
　　“诱饵是什么？”
　　“仓字印联系的是什么，什么就是诱饵。”
　　凤羲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你打电话干嘛？”帝俊不觉得这个时候人类的这种科技发明有用。
　　“试试看。”凤羲也只能苦笑。
　　帝俊两手一摊，这能有什么用，不过还没等他耸起肩膀，他就听到了音乐声。
　　“这是……什么？”帝俊的目光飘了过去，哪怕自家儿子不在这里也还是他的区域之类，他不能看出门外边是谁。
　　凤羲看起来也很吃惊，“怎么回事？”这不是朱宣的铃声吗？怎么会在门口，难道他的手机落下了？
　　木制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看起来眉清目秀透着一股清冽水泽灵息的年轻人正看着他们。
　　帝俊看看他，再看看他手里的手机，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不是说他去找应龙了吗？”
　　凤羲觉得非常泄气，“之前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那个年轻人看着两个都不怎么高兴的上古神祇，反而露出一丝笑容来，“朱宣说你们肯定在头痛。”
　　帝俊在内心深处呻吟了一声，岂止头痛，简直就是浑身上下没哪里舒服的，都比得上曾经被己鸷追着把全身的毛都拔下来的那次了。
　　“他说让你们不要太担心。”年轻人也有一双非常黑的眼瞳，笑起来很有三月春风的味道，“他说他能处理好。”朱宣倒是有闲情逸致，特地跑去他那里让他帮忙把手机送回去，摆明了就是打个不让这两个知道他在哪儿的时间差。
　　“他能处理好？他……”帝俊感到凤羲的目光又闭上了嘴巴，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很不满。
　　“我知道。”凤羲站在年轻人面前，“很久没看到你了，还好吗？”
　　年轻人的微笑更加深了些，“我很好。对了，我现在叫昀昭，是少典给我起的。”以前的名字很是直接，这个就好多了，起码谁都想不出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清隽秀气的年轻人就是翱翔九天的应龙王。
　　“这名字不错。”凤羲叹息了一声，“看到你现在很好，我也放心不少。”
　　他们身边的那一个可放心不下，“要叙旧以后有的是时间。”帝俊冷着脸打断养父子间的对话，“朱宣让你过来报信，他自己跑到你那里去了？”
　　凤羲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现在想起来担心了，早几万年你在干什么？”
　　在欺负儿子玩……帝俊打死都不会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以前的事以后再说，朱宣是在南极吗？”
　　凤羲轻笑了一声，目光看向昀昭。
　　“他来过，又走了。”回答得很简练，却让两个本来以为能找到某神踪影的上古神祇又失去了方向。
　　“我们本来以为他会问你要血。”帝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现在名为昀昭的应龙王，确认自己没有看到任何灵息的损伤，要知道朱宣拿秋水在他身上开洞的时候自己就和大失血一样有种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感觉，而最开始朱宣用自己的血淬炼秋水的时候也养伤养了很久，没理由应龙王这么平静。
　　“血？”昀昭明显一呆，“他为什么要……啊，是那个吗？很早以前我就给过他了呀。”
　　“很早之前？”帝俊眯起了眼睛。
　　“多久？”凤羲也有些诧异。
　　昀昭大概算了算，“大概……我记得那个时候有谁叫他扶苏来着。”
　　这么早？难怪应龙王现在看着跟没事人一样。伤口怕是早就愈合了。
　　凤羲嘀咕，“原来就是朱宣说的，他家父王所有的正经和效率都用光的那个五十多年的时候。”
　　那正是在上古第一天帝帝俊成为秦国国君，进而成为第一个统一的王朝的皇帝的时候，就成为嬴扶苏的朱宣所评价的，他家向来吊儿郎当随心所欲从来不干正事的父王恐怕是把几千万年来的正经和办事效率都用在成为嬴政的那五十多年了。不过靠着那个样子骗回来好多能干的臣属真是太好了。
　　帝俊当然能听到凤羲的嘀咕，他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生生把想要吐血的冲动咽了回去。他就知道自己和儿子不合拍。
　　凤羲知道朱宣和应龙的关系比他们想的还要好，眼看着应龙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他的心境也放松了一些。在他心底朱宣怎么都带着一点孩子气，这种属于长辈独有的担心凤羲有的时候还是很喜欢的。现在的他在心态上要比帝俊更像个合格的长辈。
　　帝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心中七上八下的找不到准，“我就是怕他乱来。”对他来说朱宣可是有过前车之鉴的。
　　“要是他还没有恢复过来，是那个刚刚成为白帝不久的样子的话，我也会担心。”凤羲的声音很平静，“可他去找应龙过来，说明他已经想起来了，至少，已经不是那个容易冲动的年轻白帝了。”
　　帝俊看着凤羲，苦笑，“我不如你了解他，这是实话。”
　　应龙王昀昭在边上轻轻说了一句，“你这么说，他会高兴的。”
　　凤羲看着自己这个几乎可以算是名义上的养子，应龙还小没有化出双翼的时候顺着本能水淹天下，女娲不忍苍生受苦将其收服，之后更是将这个懵懂的小龙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之后炎黄部族和蚩尤部族大战，应龙助其获得胜利之后不再回返天界，再之后镇守南极的应龙与天魔大战失踪，南极被整个闭锁，将天魔牢牢困锁在内，南极更是自成一片天地。然而没有谁知道为了困住天魔应龙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而他又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昀昭的。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把所有的辛劳都隐藏在了温和的笑容之中，多少年下来他依旧风轻云淡看天地变化。
　　或许就是这样的性格，让朱宣喜欢。凤羲所知道的朱宣尽管以天下苍生为棋子，以世界存亡为己任，但也是在这过程中享受着世界变化带来的乐趣。
　　“你们两个很像。”凤羲对昀昭这么说道，“他们都说我和他最为相似，但其实你和他的性格最接近。”
　　昀昭腼腆地低下头去，凤羲从来对他客气有加，尽管女娲消散灵息许久，他对她的记忆也已经变得模糊起来，却依稀还记得那清新自然顺和舒适的气息，那和朱宣很像。就为了那一丝感觉，他在许久许久之前对朱宣直言相问，而那个刚刚执掌西洲成为西方白帝的帝俊嫡长子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也就直言相告了女娲最后灵息的消息。
　　在那一刻，就连他都未曾料到心中涌起的喜悦是如此强烈。
　　总算还留下了什么，即便那已经成为另一个存在。
　　“朱宣说过，哪怕是这个世界终结，也应该终结在他的手里。”
　　这是最直接的提示，昀昭从很早开始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所以在他提出需要他的血的时候他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把血交了过去，为此他险些让南极结界崩溃，甚至不得不耗散灵息修补让自己进入到人类的轮回之中。
　　幸好最后也没有出什么意外，反而带来了昀暮。
　　想起自己弟弟，昀昭就能体会到凤羲的心情了，自家这个不省心的也是经常出篓子的主。
　　凤羲在听到这句之后怔了怔，看看边上已经呆住的帝俊，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的意思是说，你要死只能死在他手里。”
　　这句压根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帝俊好半天才回过来神来，“别说的和相爱相杀一样。”瞥一眼笑盈盈的凤羲，忍不住丢过去一句，“我还是觉得日久生情比较好。”
　　昀昭不明白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相爱相杀是什么意思？”日久生情他倒明白。
　　凤羲的话音带上了空气透过牙缝的声音，“那也比你这些话让羲和听到好。”
　　顿时，帝俊的脸色变成了调色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