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骸纲）给我一个理由忘记》雪的耳语

15、重新开始的相遇

　　纲吉从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和六道骸再次相遇的这一天。
　　自从逃离之后，他拜托山本帮自己辞职，又很快在新的城市里找到了新的工作。即使每天被不同的噩梦缠身，但是纲吉也渐渐学会放下内心的不安，已经整整三年了，六道骸并没有尝试任何办法来找到自己。或许是因为骸已经放弃了，当纲吉因为工作而再次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似乎和六道骸的相遇并不再有以前那么惊慌。那天因为心里突然变得很烦躁，纲吉没有多想随手把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借口透气躲到外面去，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纲吉以前从不抽烟，觉得烟味呛人，并且因为有骸的存在不能危害他的健康。后来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并且有很多的事情得靠外物来强制自己忘记，结果开始不自觉的抽烟，现在唯一的后果就是有点上瘾，仿佛点烟已经成了习惯动作。
　　纲吉其实是参加公司的年终宴会，只是他实在不想继续在歌舞升平中度过，平静的生活只让他一再沉溺于悲哀中。
　　三年了，每次想起那个人心里都像少了什么东西，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回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失败，作为一个父亲？即使用尽全身的精力来照顾他，依旧无法走进他的世界。他后悔收养六道骸吗？不……如果没有六道骸，也就找不到这个世界上一点老师存在的痕迹了。
　　纲吉猛地发现，原来自己有那么多年一点都没有想过老师的存在了。
　　太可怕了……纲吉一边想着一边打寒战着。
　　原来六道骸依旧入侵了自己世界，将对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老师排除的干干净净。
　　他不禁背后一身冷汗，想要努力回想出和老师在一起的场景或者是老师笑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回忆已经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和骸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甚至想不起老师的长相和声音，骸侵蚀的并不是仅仅是他的□□，还有他的灵魂，回忆，和老师的一切。都这么轻易地，取而代之了。
　　想到这里，他仰头大吸一口烟，再慢慢呼出去，眼睛怔怔的看着烟圈发呆。他必须将六道骸剔除自己和老师的世界，是的……他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但是即使大口吸着香烟，把不断漫上心头的回忆吞咽下去，但还是无法让骸的身影在自己的记忆里消失。怎么可能会轻易被擦拭呢？如果那么简单，那也不是回忆了。正当纲吉出神时，一束刺眼强光直射过来，因为被打断回忆而有点不高兴的纲吉下意识地看着强光来源，一辆红色跑车由远及近，然后从纲吉面前一闪而过，纲吉倒是没有多细想，只是觉得这辆车比电视上看到的帅气十倍。
　　纲吉并不敢奢望这种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实他很小的时候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要是自己家里人中了彩票或者突然有份巨额的遗产，不过渐渐接触到社会阴暗面的自己也明白那不过是无稽之谈。胡思乱想一通后，纲吉有些兴致全无，明明是为了放松自己而出来散心，却没有想到把自己搞的更加疲惫不堪，刚想扔了烟回去，那辆跑车居然又倒回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纲吉以为是那辆车主想要下车，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不过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自己该回去了。
　　直到听到跑车上传来“咔擦”一声，车门应声而开，纲吉只是单纯看了一眼，从里面出现了一双穿着深色西装裤和锃亮皮鞋的腿。
　　还没等纲吉想通为什么车主会这么快下来，里面的人已经从车里出来了，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间，纲吉夹在两指间的香烟掉在了地上。
　　出来的人是六道骸。
　　六、道、骸……
　　这个让纲吉一想到就不寒而栗的名字。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和六道骸见面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场景，但是真的相遇了，却让他如此措手不及。
　　此时六道骸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跟当年比起来面容没有多大改变，但是气质却沉稳成熟的多，稚气和年幼的痕迹仿佛被岁月轻而易举地掩盖住了。
　　没想到来人居然是自己逃避了整整三年的六道骸，纲吉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才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多么丢人现眼，被吓得烟掉在地上也就算了，居然还张着嘴愣了这么久。
　　看着六道骸缓步向纲吉走过来，纲吉赶紧闭上嘴，可惜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镇定，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脸色会怎么样，但是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但最后还是尽量表现正常的和他打了一个招呼，“骸？”
　　此时六道骸在离纲吉一米远的位置站定，突然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给纲吉陌生而熟悉的感觉，或许多年前的他会想起老师，但是这笑容纲吉却简单地知道，这是骸的笑容。
　　温柔而可怕。
　　平静而深邃。
　　经过短时间的震惊之后，纲吉很快恢复正常，他的反应并没有想象的激烈，看着骸的笑脸，像是多年不见的朋友一样问：“骸，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父亲。”只是骸的下一秒开口却让纲吉再次陷入震惊中。
　　这是六道骸第一次称呼泽田纲吉为父亲。
　　纲吉曾经无数次的努力过，让骸开口叫自己这个称呼。只是每次都被他直截了当地拒绝，或者是无视他的请求。纲吉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听到他称呼自己这个名字，以为他们的关系会一直僵硬下去，直到永远。
　　可是真的当六道骸开口叫自己父亲的时候。
　　——却莫名有种晴天霹雳和悲痛欲绝的错觉。
　　是的，这应该是一种错觉。
　　“你是来参加什么的？”纲吉强行在脸上挤出微笑，他应该笑着对骸说：“没有想到你会叫我父亲，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认我呢！”这种打趣的方式，或者他应该一本正经地说：“你是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种严父的模式。
　　但是他选择了最差的方式……纲吉从来都不是个好的转移话题者，他似乎感觉到六道骸在他开口之后，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和沉闷。
　　“我有会议。”让纲吉更加震惊的是，骸却很快恢复了平静，一脸笑着说：“下次再见了，父亲。”
　　纲吉就呆呆地看着骸优雅地走进酒店，一点都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这时候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种莫名的酸涩感，是因为骸终于长大成大人，从而有种自豪感吗？还是因为骸不再需要自己，从而有种空虚感吗？这种心情并不是纲吉第一次感受到，从前老师说起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失落……寂寞……无助……就好像是一直追寻或者逃避的对象，不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什么都没有剩下来。
　　“彭！”新年的烟花在外面不断放着，纲吉因为听到响声而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晚里出现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他看着烟花坠落的美景，却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原来他们就像烟花一般，缓缓上升，然后在空中绽放一瞬间的美丽，最后一定会变成灰烬而离散。没有什么人是永远依赖一个人而活着，六道骸似乎已经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去，毫不留情，就像他毫不留情地闯入自己的世界一般。而终于有一天，他不再对自己执着，不再和自己有任何的关系。
　　他们仅仅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通也是最平常的一对父子。
　　这样子就好了。
　　纲吉告诉自己：你不能继续再想下去……你难道还想继续过着那样子行尸走肉的日子吗？
　　可是……
　　心里的失落感和无力感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他顿时觉得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以前他是选择将六道骸作为老师的替身而活着，后来他选择将六道骸有关的一切都掩埋在回忆里，而现在……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纲吉傻站在宴会的外面很久，直到关心自己的同事前来找寻自己，才如梦初醒般地回去。
　　是的啊，自己还在犹豫什么？这样子断掉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就没有任何怀疑地相信了六道骸的出现只是一次意外，而意外并不会打断他平静的生活也不会改变什么。他的人生本该原本怎么进行，现在依旧还是怎么进行。
　　——直到有一天。
　　——一切又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