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姊妹淘（红楼梦同人）》糯米猫儿

33、第三十二章

　　“你们带银子了吗？”宝钗回过头来。
　　绛儿红着眼睛，第一个把银子掏了出来，宝钗想起来，她是因为她爹病死了，她娘带着她和一个小弟弟，实在没办法养活两个孩子，弟弟又生病，才把她卖了的……
　　好几次，宝钗听她说起她弟弟……
　　几个丫头相继把钱拿出来，过年时，宝钗给她们发了红包，这几日没怎么花用，凑起竟然也有个七八两。
　　“绯儿，缃儿，你们过去，把那孩子换过来，还有，契纸一并也写了！”宝钗吩咐道。
　　两个丫头犹豫着不动。
　　“还不快去！”宝钗喝道，两个女孩走了几步，又被宝钗喊住：“只有这些了，若还要更多，一文都没有！”
　　这几两银子，足够这孩子的身价了。
　　再多，她宁肯不要了，怜悯之心总不能当饭吃，要抚养一个孩子长大，需要付出更多，这本身就代表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若买不回来，就当是天意吧！
　　一盏茶后，绯儿和缃儿抱着那孩子回来了。
　　宝钗看时，孩子的衣服摞满了补丁，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来什么颜色，小脸也脏兮兮的，不知长相如何，只看到一双大眼睛，黑漆漆水汪汪的，像夜里天边最亮的那颗星，又像案前点着的那盏烛火，一下子就照到她近前来。
　　碧菱捏着鼻子，后退几步，显然是闻到了孩子身上的异味。
　　“给我！”宝钗只道。
　　绯儿以为她要那张契纸，忙递了过来，下方印着一个鲜红的小手印。
　　“不是，孩子！”她伸手把孩子抱了过来。
　　“姑娘，万一有什么病……”碧菱嗫嚅道。
　　小小的柔软的小孩子，宝钗捏捏他的身上，衣裳十分单薄，显然是大了剪小的，边都没有缝上，露出薄薄的几片黑棉花。
　　她便脱下斗篷，把那孩子包了起来。
　　“走吧，回奶娘家。”
　　***
　　宝钗的奶娘许嬷嬷，住在薛家后面的一条名为常乐的小巷中，这几年因为身体不好，她已经不当差了，只在家中做些家务，碧菱平日住在香雪海里，不常回来，所以这处小院子,只有她和小儿子许平住着。
　　许嬷嬷长得其貌不扬，肥肥胖胖的，穿一条粗布花裙子，一点也不精神，笑起来时，更是整张脸都团了起来，像是开了花的馒头，一点也不好看，却让人感觉很温暖很舒服。
　　她看到宝钗怀里的小孩子，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小丫头到厨房烧水去。
　　水烧好后，她和宝钗一起给孩子洗了个澡，又寻出套小衣服给他换上。
　　“嬷嬷，这是谁的衣服，怎么还留着呢？”宝钗疑惑道。
　　“是二丫的小衣服，来的时候不知怎么装进来了，我看也没破，没舍得扔，想着还有什么用，就留下来了，看，今天真用上了。”许嬷嬷笑道。
　　二丫，就是碧菱的小名。
　　许嬷嬷是个俭省的妇人，什么东西，但凡有点用，都舍不得扔，家里的窗帘垫子，都是用碎布剪成菱形圆形等各种形状，然后拼着缝起来的，许嬷嬷手艺不错，那些垫子帘子，不觉粗糙，倒有种拙朴的美感。
　　“是个小壮丁儿呢。”许嬷嬷抚着那孩子柔细的头发，抬头对宝钗笑道。
　　孩子瘦瘦的，骨头都硌人，小脸却很清秀，许嬷嬷重新打了盆水，试了试水温，给他洗了手脚，又找出冻疮药膏给他抹上。
　　“明儿请个大夫来瞧瞧吧。”许嬷嬷道。
　　“嗯。”宝钗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逗他说话：“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呀？”
　　孩子小手揪着他的衣襟，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
　　宝钗见他不说话，挠了挠他的小脖子。
　　小男孩咯咯笑了起来。
　　宝钗又问了一遍。
　　“咪咪！咪咪！”他笑起来的小脸像是镀上了一层阳光。
　　“这什么名字？”许嬷嬷也笑了。
　　还当喂猫呢！
　　“是个漂亮孩子。”许嬷嬷笑着，又为难道：“可怎么跟太太说呀？”
　　“嬷嬷，这样好不，我就说啊，这是我儿子，我把他养大了，将来好给我养老的。”宝钗开玩笑道。
　　“童言无忌，莫怪莫怪。”许嬷嬷呸呸两声，爱怜地责怪道：“你才多大，就说这种话！将来还要不要嫁人了？”
　　“我……”宝钗语塞了。
　　两世为人，加起来是可以做母亲的年岁了。
　　为什么会这样想，这里没有重婚、非法同居的说法，合法的三妻四妾，制度就是这样，就连一个农夫，秋天收成好，多打了几斗粮食，都会想讨个小的。
　　这就如一人去赴宴，满桌子大餐的情况下，是没几人会只夹一样菜吃的。
　　至少，她没见过。
　　薛岐就算是恋家的好男人了，可她还是有了宝颜这个不同母的妹妹。
　　这种情况下，她基本上断绝了对爱情的指望。
　　假若“木石姻缘”真的成了现实，书中的林妹妹宝哥哥一旦成了婚，一方窄窄的屋檐下，也不会只有他们二人，会有合法的第三者第四者甚至更多……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只是理想，而理想，向来是很遥远很不着边际的。
　　她来到的，虽不见于历史，却是个很现实的世界。
　　宝钗不认为自己就会是那个幸运儿，若可以不嫁人就好了，宁缺毋滥，不是吗？
　　她对人性的看法，一向是比较悲观的。
　　有的时候，她会对许嬷嬷倾诉一下，许嬷嬷不识字，也没什么文化，但她会很有耐心地听完她说的话，而且无论多荒唐的话，最多只会被许嬷嬷当成童言无忌，而不会真正吓到她的。
　　或许，能在礼教的束缚下喘口气儿？
　　总之，许嬷嬷这里，是她很喜欢来的一处地方。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宝钗喃喃道。
　　两人想了几个，皆不中意。
　　“真儿，对了，就叫真儿。”宝钗对许嬷嬷笑道，大名么，就叫薛伊真好了，忘了在哪里听过“真伊”这个名字，她一直觉得很好听来着。
　　“不错。”许嬷嬷也道。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宝钗准备起身，却见怀里的真儿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小脑袋靠在她的胸前，小手还紧紧揪着她的藕荷色撒花出风毛对襟小袄。
　　宝钗泪盈于睫，眨眨眼睛，忍不住话也多了起来：“嬷嬷，等他醒来了，喂他点东西吃，要好克化的，不用喂太多，不然脾胃受不了……”
　　看他瘦成这样，显然是常饿肚子的。
　　“没事儿，嬷嬷知道，你放心回去吧，有我帮你看着呢。”许嬷嬷笑道。
　　“等我回去跟母亲说了，就买两个小丫头来，你身体还不好呢，不能累着。”宝钗笑道。
　　“嬷嬷又不是老得不中用了。”许嬷嬷笑着点点她的额头：“想好了，再好生跟太太说，那些子混话，可不能说出去。”
　　“知道了！”宝钗吐吐舌头道。
　　许嬷嬷轻轻松开真儿的手指，把他放到炕上，给他打横盖了条水田花样的小褥子。
　　然后，二人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