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露晓白

6、六 狄扬

　　太阳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泠然把姚雨的假条交给老师，谎称他家有要事必须休学数日，由于姚雨的学评一向很好，老师并未见疑。
　　至于姚雨家中，泠然则谎称学业繁忙，姚雨暂搬到宿舍和自己同住。
　　说实在的，在做了这样的安排之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抑制住姚雨体内的卵化。同时，他感到自己渐难支持。

　　学生会议室。
　　狄扬又是以全票通过当选为学生会长，可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深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
　　尤其当他看到今年要特别注意的不良少年的名单表里，叶灵生又名列榜首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黎冰收拾好世东西，走出会议室，又突然转过头来问：“不回教室吗，狄扬？”
　　她与狄扬本是同一届的同班同学，却因为想要考更好的高中重读一个初三，反而低了狄扬和叶灵生一届。
　　听到她的声音，狄扬从思绪中抽出神来，道：“噢，我等一下再走。对了，你们班的姚雨今天有来上课吗？”语气里有几分关切。
　　黎冰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来上课？”
　　“噢，没什么。随便问一下而已。不是说他可能是下一任学生会组织干事的侯选人吗？我想向你了解一下。”狄扬解释道，他感到自己笑得很不自然。
　　黎冰疑惑的看他。
　　狄扬收拾好文件道：“有什么事吗？”黎冰道：“叶灵生最近怎么样？黑名单上又有他的名字了。”
　　“咦？你很关心他嘛！黎冰？奇了！”
　　“没，没什么啦。”黎冰支唔着道：“我先走了。”她退出去。
　　狄扬抱起一摞文件：“真是奇怪，黎冰近来怎么这么关心灵生呢？”他带上门，走出会议室。

　　一节课后，黎冰找个空隙靠近泠然：“泠然！”泠然瞅瞅她，一撇嘴：“说吧，姚雨怎么了？”他声音压得很低，虽然是在走廊的死角里。黎冰道：“姚雨倒是没什么，只是你怎么和他的家人说的？”泠然瞪她一眼：“用不着你来操心。”他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
　　黎冰使劲咬了一下嘴唇，道：“今天狄扬问我姚雨是不是没来上课。”“谁？”泠然竖起耳朵。“狄扬。”黎冰又重复了一遍。“学生会长？他怎么知道姚雨的事？”泠然不信任的盯着黎冰：“你走漏风声？”黎冰厉声道：“我没有！”引来一群人的侧目。黎冰垂下头，道：“报歉。”泠然没有开口。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整整一上午，泠然再没给过黎冰一个解释的机会。黎冰感到自己很委屈。她根本什么也没和狄扬讲过。本来泠然就不大信任她，这下更好！连话也不和她讲了。泠然其实也不好受，他很想知道姚雨好不好，但是却死要面子不肯低头求和。这下忙坏了杨浩，他两头跑，成了个大忙人。

　　中午放学，泠然在食堂里碰到了狄扬。狄扬感到他冷冰冰的，很自封，于是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倒是和泠然一起打饭的杨浩热情的招呼他道：“主席！”狄扬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忙不迭的摆手：“别这么叫，听见的人会误会的。”他笑的很真诚，也很爽朗，旁边一直冷冰冰的泠然也不由多看了他几眼，问道：“你是狄扬吧？”狄扬点头。泠然所了一下嘴角，自己走开了。杨浩搔搔头道：“别理他，他就这样子。”
　　望着充满敌意的泠然走到餐厅的角落里去，狄扬深吸了一口气：“真是个冷冰冰的人。”他正欲离开，杨浩又凑了过来，很神秘的左右望望问道：“叶灵生呢？”他眸子里闪过疑惑：“你不是总和他在一起的吗？”狄扬一愣：“你找他有事吗？”他记起杨浩也是校足球队的前锋。“不，啊，没，没什么。”杨浩道：“我走了，走了。”他快步跑去追泠然。狄扬端着饭盒，望着正在打饭的叶灵生，心想：“杨浩就这么怕你吗？灵生……？”
　　泠然和杨浩坐在一张角落里的桌子旁。泠然问道：“叶灵生和狄扬是什么关系？”“他们两个的关系可不一般啊！”杨浩想了想道：“听说狄扬才是真的姓叶的。叶灵生现在的父母是狄扬的亲生父母，而狄扬的父母则是叶灵生的亲生父母。好像是小时候从医院里给抱错了的，长大了才发现。可是两家人都舍不得自己养大的小孩子，就将错就错下去了。”杨浩咬了一口红烧肉，推泠然道：“你发什么呆？”泠然回过神来，道：“没事。吃饭吧。”他想：“这样一来，也必须提防狄扬了。”
　　杨浩道：“他可是好人。”泠然不置可否。杨浩又道：“他可是辛北建校以来最优秀的学生。听说，他爸爸妈妈从前也在辛北高中念书的。”
　　泠然没理他，只是想：“既然无法请钟轩帮忙，就得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小雨和自己了。虽然从狄扬身上感觉不到危险，但他是叶灵生的亲戚。当然不能大意。”他主意打定，便不再开口说话，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远远的，叶灵生注视着泠然，他又看看身边埋头吃饭的狄扬，骄傲的扬起嘴角。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听说你昨晚被人打劫，怎么回事？”狄扬刨一口饭，抬起头来：“你又是听谁说的？”叶灵生一撇嘴：“妈咪很神经质，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半夜三更往家里打电话，把爸和妈吓得半死。后来又说你只是被打破了头，我妈才放下一颗心。”
　　狄扬道：“妈是护士，当然会比较紧张了。这是她老人家的职业病之一。”他这个学生会长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展露出骨子里的那点点腹黑。用钟轩的话来说：“你啊，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瞧瞧，瞧瞧！真不愧是叶灵生的兄弟啊！”
　　“你没事干招谁惹谁了？告诉我。你不好意思出手，我去替你摆平！”叶灵生道。
　　狄扬看看他：“你少管闲事，管好你自己。”他从口袋里掏出“黑名单”扔给叶灵生：“自己看。”
　　叶灵生打开一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道：“敢情今年我又榜上有名？”
　　他凝望狄扬：“你是不是存心整治我？可不许假公济私！”语气里充满了玩笑意味。
　　狄扬叹了口气：“你还是不知悔改。你真的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再这样下去会被劝退的。”
　　“马上要模拟考了，谁管我！”叶灵生开始头吃饭。
　　狄扬也不再说话，他知道灵生已经开始在想了。只是……狄扬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感到心里很难过。
　　叶灵生突然道：“喂，你别再叹气好不好？都老了！”
　　“嗯？居然敢嫌我老了？”狄扬的眼一立！
　　“开玩笑……我吃饭，吃饭！”叶灵生慌忙转移注意力。狄扬瞪他一眼：“你还真是不老实呢！”
　　叶灵生嘟囔道：“人家是怕你少白头嘛……还这么凶……对不起啦。为什么你对别人那么温柔，对我就这么凶呢？想不通。”
　　“什么时候你从这名单上面下来，我就对你温柔……到时，我会很温柔的对你……”狄扬笑道。
　　叶灵生一吐舌头：“算了吧，我可不敢。你的所谓‘温柔的对我’是阴谋吧？”
　　“快吃饭！都凉了！到时候又喊吃了凉的胃疼。我可不管你！”狄扬偷笑。
　　叶灵生也笑了：“对啦，我还是习惯你这样‘温柔的对我’。”

　　下午，高二（2）三节全是自习课。泠然借口看病离开了校院。随后，黎冰也向老师请假。当她出现在家门口时，泠然已经站在那里等她很久了。黎冰奇道：“你怎么不进去？”她本是好意。谁知泠然一甩头发道：“我不想让别人把姚雨当怪物。”言下之意是不希望有人看见寄住在黎冰家的姚雨。
　　黎冰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姚雨正趴在阳台上，看见泠然显得很高兴，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想死我了！”一把将泠然抱住，像个小孩子一样抽泣起来。泠然半开玩笑的道：“我认识的姚雨好像没有那么柔弱。”
　　姚雨笑了，道：“我家里都安排好了吗？”
　　泠然笑道：“除非他们打电话去学校或是学校电造你家，否则……”他道：“相信我，没错的！”
　　姚雨狠狠捶他一拳：“你以为你是谁？刘德华吗？做广告！”
　　泠然故作潇洒的一扬脸，道：“他有我帅吗？”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黎冰也忍不住笑起来，却换来泠然的白眼。她赌气走开。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帅哥嘛。”姚雨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不解为何黎冰和泠然一直冷着脸看对方。
　　泠然把姚雨拽过来道：“问你正经的。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了？还在卵化吗？”
　　姚雨紧皱修眉道：“时有时无，是间歇性的。”他突然问道：“你呢？”
　　“我？”泠然莫明，瞪大双眼，姚雨道：你为我洗却卵液，难道没有卵液渗入你的身体吗？”泠然摇头：“我可比你幸运。”姚雨再次皱起眉：“我怎么这么倒霉？”泠然笑安慰他。
　　突然，姚雨很坚定的望着泠然道：“你可不许骗我！否则我有你好看的！”他深沉的目光逼视好友：“我要替伯父伯母照顾好你的。”
　　泠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甩一下头，眸底闪过哀伤的神彩。他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
　　他生起气的样子看起来很幼稚，一下子像是小了十岁。姚雨大笑起来：“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开心吗？就是整到你以后再来看你这副好玩的样子了！”
　　泠然佯怒道：“你最讨厌了！”
　　黎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他们两上在房间里有说有笑，偏偏不理睬自己，心下生气。她把声音开到最大，希望有人“关心”一下自己，不料泠然探出头来：“喂，你安静一点儿！”他“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怎么倒像是我寄住在他们家一样？”黎冰为自己大鸣不平。
　　大约四点钟，泠然从黎冰家走出来。他的情况一点儿也不好。与姚雨一样，体内的卵化是间歇性的，在不断刺激着心脏。他走得很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心脏就会从胸腔里跳出来。他想：“惨了，不知道会不会无法抑制而卵化。”他不由自主的按紧胸口。他想：“我一定要忍住才行！”
　　一直在暗处注意他的狄扬不由为他捏一把汗。他想：“这样下去，那小鬼一定受不了的。得想个办法帮帮他。”他转念一想：“不过，这鬼东西可不好接近。”笑容浮上他嘴角。他看见泠然拐了个弯，向综合医院方向走去。狄扬早已从钟轩那里了解到了有关泠然和姚雨的情况，知道泠然的心脏病是在综合医院就医。他想：“倒霉的小家伙，怎么偏偏被尼可拉看中了？才不过十六岁啊。”说实在的，他很佩服泠然。这孩子如果有自己的条件，一定能做得更好。“可惜了这样的一个人材。”狄扬想着，掉转方向，向八路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