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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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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句话?
王子欲哭无泪地瞪着他过去的贴身男仆先生。
什么叫“您还是什么也不明白”啊!他到底需要明白什么?这么说起来,自从他求婚那天起,艾伯特似乎就一直在和他打哑谜。他又不是艾伯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对方想让他明白什么呢?
哦,不,等等!
蛔虫这个词突然像一道闪电照亮了王子混混噩噩的脑部沟回。他想娶艾伯特,因为艾伯特是全世界最了解的他的人,是他认定的灵魂伴侣。那么在这件事情上,艾伯特当然有权利要求对等的待遇。
没错!王子在心里对自己重重地点了点头,就该是这么回事。它很说得通,而且他应该对艾伯特这种需求表示理解,并尽量满足。
“艾伯特!”想通了的王子激动地站起来,他想越过餐桌握住对方的手臂,但他估量了一下餐桌的宽度,不得不放弃这个应该会大大增强沟通效果(至少王子殿下是这么认为的)的肢体语言,“我明白了!一直只有我在单方面表达意愿,我得说,这是一种自私自利的做法。所以,你瞧,我们要做的事就是,你把你的想法全都说出来,然后我就可以像你了解我一样深入而透彻地了解你了!”
他说完这番话,又坐下,背靠在餐椅上,满怀期待又满心自信地等等着对方的回应。
艾伯特微微张着嘴,睁大了眼睛,显得有点惊异。这没准是范伦丁王子在他脸上见过的最生动的表情了。他觉得这样非常好,他让艾伯特摆脱了“我永远好整以暇”“我永远准备齐全”“我永远淡定理智”的假面具,对于深入了解一个人来说,这绝对是件好事,对吧?
但那点惊异很快又变成了另一种更微妙的神情。范伦丁王子也许会称之为哭笑不得,但……嗯,他不喜欢这个词。
“我很高兴您开始对了解我感兴趣了,殿下。”现任外交部文官不紧不慢地说,“我也不能说我对您这个提议完全没有兴趣。但是,”他停下来,仿佛在思考,这让王子的心又拎了起来。他提过他最讨厌艾伯特说但是这个词吗?
艾伯特抬起头,慢慢露出一个非常官方的微笑,“这并不完全算是我希望您明白的事情。”
还不是?
他还有哪里做得不对?
王子愤愤地戳着他盘子里的土豆,“你就不能直说吗,艾伯特?”
文官的表情和声音一如既往地优雅,“就像您知道的那样,明白和知道完全是两个概念。所以,如果我告诉您,那么您也许知道了,却未必会明白。而如果是由您自己悟出来的话,您就会真正明白我希望您明白什么了。”
知道,明白,明白,知道。
王子被这一群知道和明白彻底绕晕了。
“我不明白……”
艾伯特挑起一边眉毛,好像在说,“瞧,您这么说,恰好证明了我的观点”。
不!他讨厌逻辑,他最讨厌逻辑清楚又喜欢把他绕晕掉的艾伯特!
“我完全不明白艾伯特到底想要什么!”范伦丁王子对着他的表兄抱怨道。
此时距离前男仆提出那堆“明白清楚不明白”的歪理邪说(王子如此认为)已经过去整整20个小时了。王子花了10个小时来思考艾伯特究竟想让他明白什么,又用了8个小时来完成了一场令人不快的睡眠,剩下2个小时则分配给早餐、给杜伊侯爵打电话、无视对方的抗议直接驱车前往侯爵府。
临出门前,男仆兰斯一脸严肃地告诫他,“殿下,我建议您使用公共交通系统。因为昨天那顿奢侈的晚餐,您现在连为车加油的钱都没有了。”
哦,没有的事!哪家王国的王子会穷到没钱开车呢?于是王子带着他空荡荡的钱包和半空的油箱直奔杜伊侯爵家而去了。
杜伊侯爵以一种礼仪课老师会愤怒的不雅姿势趴在桌子上,紧紧闭着嘴,不高兴地斜睨着他的表弟。
“如果他想要我自己悟出来,至少应该给点线索吧?”王子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沉默,“他到底想让我明白哪方面的事情?或者换个说法,他到底是对我做的哪件事情不满意?求婚,还是凯瑟琳的事情?这是最让我迷惑的一点,看起来好像哪件事都有份。但它们能导向同一个结论吗?我很怀疑。”
“我听不懂。”侯爵斩钉截铁地说。
“很显然,艾伯特觉得我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对。”王子突然在侯爵对面坐下,眼对眼地盯着他,“那么到底是关于什么事情我没做对?”
“我不知道。”侯爵硬梆梆地说。
“我本来以为他已经不在乎这事了。毕竟他帮我解决了凯瑟琳的问题。可他现在又说,你还是不明白!”
“我头疼死了。”侯爵绝望地说。
“他到底想怎么样!”
“不关我的事!”侯爵终于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嗓门,“你干嘛不去烦别人呢,范伦丁?”
王子用一种“别犯傻了”的眼睛看着他的表兄,“只有你知道这件事呀。”
“还有埃琳娜。”
“哦,别提了。”王子泄气地挥挥手,“她说她再也不要管我的事了。”
“我也要求同样的待遇。”
“可她毕竟曾经帮上过忙。你帮过什么忙呢?”
“你既然知道我帮不了忙,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王子愣住了。这倒是个他没考虑过的问题。
“没错,”他一边思索一边点头,“你确实帮不上忙……”
“非常好。那你能还我清静了吗?”
“可我这里还有一件你绝对能帮上忙的事情。”
杜伊侯爵身体一僵。他抬起头,警惕地盯着他的表弟。
范伦丁王子很开心地对他微笑着,那是一种放下了心头重重的包袱、豁然开朗的笑容。
“你可以借我钱,杜伊。”
“借钱?”侯爵猛然挺直身体,双拳紧握,紧张得像面对一条蛇的田园鼠。
“你知道,我需要钱。”王子一边盘算着他快见底的油箱,一边愉快地告诉他的表兄,“我想3万块就足够救一下急了。”
侯爵的身体不自然地往回缩,直到碰到椅背让他退无可退为止。
“不,”他用与肢体语言完全不相符的强硬语气回答道,“我不能干这事,范伦丁。陛下有过命令——我可不想连自己的王室俸禄都被剥夺了。”
哦,不!王子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的父亲大人居然狠心到这种地步!
“所有领王室俸禄的人都不可以给你借钱。”侯爵继续补充道,“所以,我看你只好向那些有自己产业的地方贵族们借钱了。”
地方贵族?谁?
王子还在思考人选的时候,侯爵又补充道,“当然,那些还希望在爵位上更进一步的贵族是不敢明面上给你资助的。那些与你父亲不对付的贵族呢?他们倒是很乐意给王室打脸的,不过你不需要考虑一下后果吗?毕竟你们父子不可能永远翻脸下去,对吧?”
“你可以把话说得更振奋人心点!”
“真是令人为难。”侯爵这会儿突然得意洋洋起来了,“借钱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范伦丁。你还不如去求求你那两位高傲的兄长,没准他们会看在兄弟亲情的份上施以援手呢。”
“你可以提点更有可行性的建议!”
“真是可悲的亲情。”杜伊兴高采烈地说。他看着愁容满面的王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拳砸在自己的掌心里,“等等,我有个好办法!”
“什么?”王子半信半疑地探过头来。
侯爵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然后说,“你为什么不向艾伯特借钱呢?”
严格说起来,向艾伯特借钱并不是个完美的好主意,甚至连范伦丁王子都能一眼发现其中的问题——艾伯特并不一定会乐意借给他。没道理那些在贵族身上们起作用的顾虑在艾伯特身上就不起作用,不是吗?虽然他是个不领王室俸禄理论上与王室也没有关系的文官没错,但这个职位多少也是走了后门的,而这个后门又多少和国王陛下有些关系。
但这个主意同时又有更多绝妙的方面。
第一,从道义上来说,艾伯特多少也该为王子目前的财政危机负点责任,这就成为艾伯特必须同意借钱的强有力(但愿吧)的理由。何况艾伯特显然拿他的眼泪没办法,不是吗?这倒不是说王子还打算哭上几哭,不过他确实有点担心自己控制不了情绪该怎么办。
第二,这是一种强行在两个人之间建立联系的方式。无论有多不开心,范伦丁王子也不得不承认,他和艾伯特的关系,现在就像放出笼子的鸟和前任主人之间的关系。王子常常郁闷地想,有良心又恋主的鸟也不是没有,不过它们大部分都没心没肺的。通常而言,把两个人紧紧联结在一起的方式数起来也就那么几种,血缘、感情或金钱。他和艾伯特肯定没有□□的可能,至于感情……王子明智地认为,就目前状况而言,金钱是最可能实现的选择。
如果他欠下艾伯特一笔可观的债务,那么他就可以时常尽尽欠债人的义务,频繁地向债主报告他的还债计划。当然啦,万一他有手头宽裕一点的时候,也可以顺便还上一小笔。反正每次一小笔,那还清的日子可长着呢。如果艾伯特只肯借他一点钱,那他就更有理由时常去前任男仆的府上拜访了。每次只借一小点,不会吓到艾伯特,不会给他造成一次性的沉重负担,又满足了他时时去骚扰艾伯特的愿望——经过这样的深思熟虑,范伦丁王子决定他要采取这个办法了。
把一切都想好了之后,他给艾伯特打电话。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自动转成了语音信箱。
“艾伯特·泰若,请留言。”
王子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手机。
他深受打击。
经过凯瑟琳事件之后,他以为他和艾伯特的关系至少已经修好到艾伯特会接电话的地步了,但现在倒好了,艾伯特不仅不接电话,还直接把他打发给语音信箱了!
王子冲着手机愤怒地想,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的并肩作战都是幻觉吗?一起解决凯瑟琳的问题对于艾伯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吗?就像
他只是顺手帮了路边一个乞丐的忙一样?
“艾伯特,”被怒气驱使着的王子强硬地对着语音信箱吼道,“一个小时之内给我回电话,否则我可不保证下次我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你的办公室里!你知道我总能找到你的!”
挂断手机后,范伦丁王子又突然开始有点担心一个小时的时限是否太短了点。万一艾伯特一个小时内没查看他的语音信箱,那么难道他真的要去扮演个水管工之类的人物吗?不过事实上,艾伯特的回电在半分钟之后就到了。
“殿下,”他语气里的无可奈何满溢得快让王子殿下觉得得意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这是个非常令人满意的开端。王子开心地意识到他应该趁热打铁趁火打劫,“我要和你面谈。”
他们约定下班后(是艾伯特下班后,当然)在艾伯特那间高级公寓里见面。
吸取了上次被狗仔队跟踪的教训,这回范伦丁王子精心乔装打扮一番,还特意开着杜伊侯爵的车(这倒主要是因为他自己的车没油了)。
公寓大楼今天的管理员还是他上次见到的那位中年妇女。王子想起她上次对自己挺礼貌,不由得对对方笑了笑。但这位老熟人没有半点认出他的意思。
“你找谁,小姐?”她例行公事般地问道。
王子藏在口罩里的嘴巴忍不住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哦,她叫他小姐,太好了,这说明他的伪装非常成功。他看起来绝对不像个人妖。
他努力模仿着记忆里那些风情的贵族妇人们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粗哑着嗓音说,“艾伯特·泰若,我找泰若先生。”他停顿了片刻,又觉得自己该补充一句,“真抱歉声音变成这个鬼样子,我感冒了。”
“这是个容易感冒的季节。”管理员似乎察觉出他是一个可亲的访客,也变得有人情味一点了,“你和泰若先生约好了吗?”
王子连忙点头。
“你的名字?”
名字?
王子愣住了。哦,当他觉得自己应该扮女装来找艾伯特的时候,他只觉得这是个绝妙的好主意。哪个狗仔队会想到一个顶着大波浪假发,罩着一个大口罩,垫着高高的胸脯的女人是第三王子殿下本人呢?不过他倒忘了,当他是个女人的时候,他就得有个女人的名字。想一个女人的名字并不难,难的是,艾伯特可不知道他现在改名叫这个了。
“范……芬妮。”
“请稍等。”管理员夫人开始给拨号,“泰若先生,我是特勒太太。这会有位您的访客,芬妮小姐。”
王子惴惴不安地看着管理员手里的话筒。上帝保佑艾伯特能想到芬妮这名字和范伦丁之间的关系。
特勒太太放下电话,有点好奇地看了王子一眼,然后向他点点头,请上去吧,芬妮小姐。
哦,聪明的艾伯特!
王子如释重负地一笑,向电梯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