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幻觉》盛**平

24、第二十四章

　　日子慢慢地过去，那位传说中的“老帅哥”再也没有出现过，徐阿姨的病情渐渐有了好转。
　　这天是周一。天气是越来越凉了，关玉却觉得自己像是突然间醒过来了一般，南方夏日特有的闷热渐渐散去，等天开始变得高旷、风开始变得干燥的时候，身体里那些湿气也渐渐散去，整个人都变得清爽而精神。关玉刚刚过了一个忙碌的周末，赶了两晚上通宵把标书改出来，还把上周欠的出院总结都写好，可是他却还是吹着口哨屁颠屁颠地来上班。没办法，天气太好，好事太多，最重要的是他的日历本——那本红色的本子上已经圈了好几天的“0”，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再想起过邓轲。
　　没有找替身、没有靠幻想，就是这样的那个叫邓轲的男人渐渐地消失在脑海里，那些幻想也都通通不见。即使一个人寂寞地开着车吃着饭，他都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躁动，没有展开那些愚蠢的幻想。
　　难怪他们说，总会过去的。
　　这大概就是坚持的力量？

　　回到科室被小师妹调戏了一下后关玉还是抓紧时间开始查房好赶紧上手术。科室的病人差不多都换了一轮，就差那两位了。
　　关玉走进徐阿姨的病房的时候就听到她爽朗的笑声，一看，哟，正收拾得热火朝天呢，徐阿姨已经把病人服换下来，重新穿回她的卡通T恤，正欢笑着开始打包行李，连在一旁打下手的沈书墨也是一脸的轻松。
　　“徐阿姨，今天出院了喔！”
　　母子闻声一起抬头，两张相似的脸都带着喜庆的颜色，徐阿姨更是热情地上前来迎，“小关教授，这十几天麻烦你了啊。”
　　沈书墨继续坚持他那贵公子的礼貌，直了直腰向他点点头，倒是没有再放下袖子扣好衬衣扣子，明显地随意了很多。
　　自从徐阿姨抢救那天之后，关玉和沈书墨的关系是越发地熟络，沈书墨身后那些破事关玉是怎么都不敢再提起的，却不妨碍两人关系的亲近，一起躲去楼梯间喝红酒吃宵夜是常事，关玉更开始放肆地捉沈书墨帮他干活，抄抄病历啊、开开医嘱什么的，虽然有点小违规。
　　关玉翻了翻病历，“虽然说是今天出院，但是出院总结我还没办好，阿姨先回去把，让沈师兄下午来找我取就好，顺便把账结了。”
　　“恩，”沈书墨递过来一个小袋子，“这些是这几天喝剩的红茶和咖啡，你拿到办公室去喝吧。”

　　“嘟嘟……”
　　正说着，隔壁床传来一阵报警声，关玉扭过头去，发现正是老伯的心电监护仪起了警报，再一看，心电图瞬间变成了剧烈的震颤——这是猝死的先兆。
　　关玉一惊，立即冲上前去，摁下了呼叫器：“抢救！抢救！”
　　紧急关头，关玉什么都顾不得了，对着沈书墨吼了声，“帮忙拉一下帘子！”便跑到老伯身旁开始胸外按压，“1、2、3、4……”
　　一边数着，脑海里面却格外清晰，关玉的眼前浮现出这个把月来和老伯的相处，虽然老伯一住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昏迷状态，从手术到现在，这段时间关玉也没有见他睁开过眼，可每次想到他的可怜、每天给他擦身、人心肉做，感情还是有的，而且关玉总是感觉到老伯是能听到他说话的，每次给他擦身的时候老伯总是特别地听话，心跳却偶尔会快一两拍，好像是在感谢他一般。可现在这么一个人就要离开，虽然作为一个医生经历得太多，但是还是觉得不舍。
　　等护士送来除颤仪的时候，老伯的心跳已经成了一条直线，不顾满额的汗疯狂地往下滴，关玉立刻便换了上来。
　　“Clear！”一下。
　　“Clear！”两下。
　　“Clear！”第三下。
　　还是一条直线。

　　到了最后，老伯就这样还是离开了人间。

　　关玉一个人做在楼梯间，秋风刮进来发出“呼呼”的声音，显得特别萧瑟，像是悲鸣一般。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都没有回头，下一秒，便是一支热牛奶出现在自己眼前。
　　果然是沈书墨。
　　“还好吧？”
　　沈书墨的声音一向好听，优雅而温润，这个时候更是少了一些冷漠的距离感，关玉听得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接过牛奶“恩，还好。”
　　沈书墨自顾坐在他身侧，挡住了风，“做医生这么久，也应该习惯了吧？生离死别，在医院是每天必然要上演的戏码。”
　　“是啊，习惯了…….”关玉低下头盯着地面，“但是总觉得心里面不舒服，老伯也太可怜了，家属天天吵，都没有人来看过他。到了最后他还是这么孤单地离去，老伯应该很难过吧。”
　　沈书墨叹了口气，拍拍关玉的肩膀，“无论如何，先小心点吧，他们家人既然是想捞钱的，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们小心点。”

　　关玉没想到沈书墨竟然会灵验成这个样子。
　　事情发生在下午五点，关玉刚从一台手术下来，午饭都没吃，低血糖头晕着边走回科室边脱着口罩帽子。今天的手术太难太大，关玉跟着主任一直奋战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好在还是成功了。
　　回去写好病记就可以歇歇了。要不要找小胖聊聊呢？不行，头很晕思考不了了。
　　可是就在关玉这么昏昏沉沉间，只听到一声，“就是他！就是他治死人的。”接下来便一瞬间被拖进来地狱——突然一堆男人围上来，关玉还来不及看清他们的面孔，便被带头的男人直接踹到，胫骨传来刀割般的疼痛，关玉爬在地上起不来，下一秒拳头和脚便如雨点般打在他的身上。

　　“你们干什么！”身上一处一处地爆发着疼痛，那群人口中骂着什么，他根本听不清，可是再想想关玉便似乎大概知道什么回事，心里面一阵愤怒，试图站起来反抗，可是才直起一半身便突然又有一脚踹向他的肚子，他只觉得“轰”地一声，接下来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一直蔓延开来冲向后背。可是还没有结束，更多的拳头砸下来，额头上、脸上、身上、脚上都是一阵阵的痛，钝的、尖锐的关玉已经指不出到底是哪里在痛。

　　一伸出手便被踹上，混乱中关玉已经没有办法抵抗，只能抱着头紧紧地缩成一团。这才听到那些男人在骂骂咧咧的，“赔钱！赔钱！”
　　MD！这一定是老伯的家属！人渣！关玉内心的怒火烧得轰轰烈烈，想要再次反击，但是手脚上却是不听指挥，伤太多人太多，没动一下都是撕心的痛，他根本就站不起来，反抗不了。
　　那群人下手极其地重，根本就没想让他活着走出去一般，一下接一下地揍着。
　　四周尖叫不断，就是没有人过来阻止。

　　渐渐地，关玉开始受不住了，手脚开始软下来，内心的怒火也逐渐地衰弱，他渐渐地听不到四周的声音，身体也像麻木一般，疼痛渐渐的消失。
　　怎么会这样？
　　他这么尽心尽力地做着一个医生，他这么用力地救死扶伤，把自己累得要死要活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为什么要这样？
　　金钱真的比良心重要么？他有哪里做错了么？

　　不知觉中，眼泪都涌了出来。
　　好冷，好冷……
　　好痛，好痛……
　　邓轲，邓轲，你来抱紧我好不好？我好害怕啊，邓轲……
　　我是不是很没有志气？可是我受不了了，邓轲，你来抱紧我好不好。
　　我投降了，你来救救我好不好？

　　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感情瞬间爆发出来，他已经顾不得。说是很容易，可是这么多天以来他都压抑着，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在提，虽然骗着自己说很轻松，骗着自己说他只是自然而然地把邓轲忘掉。
　　可是这一刻，他骗不了自己了。身体渐渐虚弱，意志都已崩溃殆尽。他控制不住了。
　　他也是个男人，希望别人来保护似乎真的很丢脸，可是他坚持不了了。

　　邓轲……
　　邓轲，你来救我好不好？

　　就这么想着，就真的感觉到有双臂膀抱住了自己，宽厚的胸膛传来温热的触觉，手臂圈出一段安全的范围，只属于他的安全地带。
　　关玉抬头，似乎看到了邓轲的脸，深邃的五官，坚挺的鼻梁。
　　你看你，又开始幻想了吧。

　　邓轲，谢谢你……

　　“走开！谁在过来我就让他横着出去！”
　　一直声音从耳朵贴着的胸膛传来，直接传进大脑一般，把关玉震醒。这不是邓轲的声音！不是他的！意识回归了一些，身体上的痛却反而清晰了，可是剧痛之下他才开始反应过来。
　　不对，不是幻觉。真的是有人在抱着他……有人……
　　努力地睁开眼睛，再一抬头，是那张深邃的脸庞，是邓轲。不对，是沈书墨。还是邓轲？还是沈书墨？
　　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他们是这么的相似？
　　……

　　关玉的意识根本支撑不了这么久，又开始渐渐陷入了迷糊。似乎那些男人退开了一点，至少身上已经没有新增的疼痛，似乎后来保安来了……
　　周围很吵很吵，可是那个抱着自己的人，给自己圈出的世界，很安静，很安全。

　　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关玉张开眼睛，身体像散架了一般根本不属于自己，但他还是用尽力气开口，“沈书墨，你要不要也和我谈一场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