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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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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白玉堂素来整洁,看着纤尘不染的白衣上印着一大片水迹,不由气得立起双眉,瞪着眼睛却说不出话来。毕竟自己失态在先,才会令小久失手打翻水盆。眼下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衣饰不整,重重哼了一声,拔腿便冲出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吩咐一句:“白禧,快到东厢请包公子他们也到青竹园去。”
白禧应声而出,展昭见没人理他,情急之下拽过一条汗巾,大声喊道:“二少爷,我给你擦擦。”说着,也一溜烟地紧跟着白玉堂冲向青竹园。来到园内西厢辽国商队的住处,守在门外的家丁见展昭一脸焦急,拿着条汗巾不住挥舞,以为是白玉堂让他跟来的,索性将他也一并放了进去。展昭心中窃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白玉堂身边,作势轻擦了两下,之后便静静守在一旁,偷眼观察屋内的情形。
挂起的帘帐内,律天羽正平躺在床上,脸色发黑,二目紧闭,双唇已经变成青紫色,呼吸似有还无,轻不可闻,看起来竟是中毒已深,回天乏力。一旁的宝鲁急得直打转,空有一身力气却无计可施,红着眼睛像头要发怒的公牛,却找不到发泄的目标。展昭四下看去,屋内的摆设异常简单,甚至连装点的花木都没有,八仙桌上除了一套茶具,空无它物。他深深吸了两下,也未嗅到异常的气味,心中不禁暗暗思索,律天羽这毒的确中得离奇。
此时,白禧也引着包拯、公孙策匆匆赶来,他把二人让进屋后,便自觉关上房门守在入口,将闲杂人等阻在了门外。公孙策在路上已经知晓事情的大概,是以甫一踏入屋子就直奔床前。宝鲁不认得他,见来人两手空空怎么看也不像个大夫,身子一横便挡在床前,大声喝道:“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律公子命悬一线,让我看看,或许有救。”公孙策急道。
“我家主人不明不白的中了毒,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有可疑,我谁也不信!”宝鲁双眼睁得好似铜铃,眼珠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血丝。
“那你直接准备给你家主子收尸好了。”白玉堂冷笑一声,不冷不热地讥讽道。
“你!”
展昭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就要动手的宝鲁,陪笑劝道,“这位大爷消消气。二少爷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实情。任此下去,恐怕律公子真的撑不住了。”宝鲁乍见展昭,立刻认出了他,回想起昨夜律天羽曾帮助过面前的少年,又见他一脸关切之情,不似作假,心中便多了几分信任,收了势默默听展昭继续劝说道,“这位公孙公子,小的也曾听说过他的大名。人家都说他是我们大宋第一才子,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无所不知。要我说,公孙公子比大夫还要厉害百倍,若是这天下还有一人可以医好律公子,非公孙公子莫属!”
“小兄弟,你说的可是实情?”宝鲁对展昭的话仍将信将疑,可眼中已经闪出希冀的光彩。
“这医好医不好,我也没资格保证。可让公孙公子看看,总比什么都不做,任由律公子继续恶化下去强吧?”
宝鲁低头思索片刻,终于咬牙闪身躲开,给公孙策让出一条路。公孙策快步走到床前,凑近律天羽的脸仔细观察了半晌,又搭住手腕切了脉象,接着在屋中转了两圈,拿起茶壶茶碗看了又嗅,这才紧锁眉头慢慢开口道:“律公子的确中了毒,而且毒性蔓延很快,恐怕再过两个时辰就会侵入脏腑,全身麻痹僵直,衰竭而亡。”
“什么毒如此霸道?”包拯脱口问道。
“是绛鲜草。”公孙策说着,又走回床前,“中此毒之人,脉象虽稳却气力不足,呼吸之间会有味似青瓜的香甜之气,七窍周围留有水渍,乃是身体麻痹后不自觉渗出的。最明显的是前胸后背会有铜钱大小的斑痕,起初是淡粉色,之后越来越深,直到死前变成青黑色。” 他一面说,一面解开律天羽的中衣。衣襟褪下,一个青色的狼头纹身赫然显现在众人面前,昂首怒目,惟妙惟肖,简直呼之欲出,衬着律天羽刚毅的面容,说不出的威猛凶悍。几个人心中一惊,但很快又被宝鲁的问话吸引了过去。
“凡是吃的东西,我都会用银针试过后自己再尝一口,确认没毒再端给我家主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试不出来?有没有办法解救?”
“如果所用之量极少,银针是试探不出的。我刚刚看过茶壶茶杯,发觉茶壶中是清水,其中便有极淡的绛鲜草的香气。我猜,下毒之人应是将绛鲜草投入厨房院内的井中浸泡,而别院中的每个人其实都已经中了毒,只是律公子有别于常人,所以才会毒发,而我们只要离开别院,一月之内绛鲜草之毒便可自解。”
“公孙大哥,你如何知道凶手的投毒之法?”白玉堂不禁好奇问道。
公孙策并没有回答,反倒是转身指着茶杯中残余的少量浑浊茶渍,向宝鲁问道:“你家主人可是每日清晨都要饮一杯雪参玉茸茶?”
“没错。茶粉是从家中带来,每日都是由我亲手泡制的。”宝鲁惊讶答道。
“这就是律公子与众不同之处。”公孙策摇头叹道,“如律公子现在这般毒发,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将几斤绛鲜草熬成一碗粘稠的浓汁服下,律公子自然不曾服过。再有一种就是服下极少量的绛鲜草汁液,辅以加速血脉运行的大补珍品,也可令毒素在周身迅速沉积蔓延,几天之内便可夺人性命。”
“那雪参玉茸茶便是公孙大哥所说的大补珍品?”白玉堂插言问道。
“我也只听闻,雪参玉茸茶乃是辽国显贵的滋补珍品,而律公子恰好来自辽国,所以才会有此猜测。”公孙策缓了缓,继续解释道,“我自幼体弱,因此饮食中稍有不当,便会有所反应。来到别院这几日,我一直感觉不适,浑身无力,且偶有四肢酸麻。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感染了风寒,正想抓两服药调理一下,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中了绛鲜草之毒的缘故。不过,虽然我们每日的饮食都是用已经毒化的井水做成,可真正留在体内的毒素却少之又少,所以对我们来说,只要不再饮用毒水,不出一月,身体便会把毒素自行排出。但律公子却不同,有了雪参玉茸茶的辅助,绛鲜草之毒极易沉积,便是每日与我们吸入相同的毒素,可留在他体内的却会十倍甚至二十倍于我们。因此,经过这几日的积累,他才会骤然毒发。”
“公孙公子讲得如此明白,自然也知道如何解救我家主人,是不是?”听了公孙策的分析,宝鲁此时已对他万分信任,不由焦急问道。
听见宝鲁的问话,公孙策两条略显秀气的眉却皱成一团,面露为难之色,无奈叹道:“律公子体内之毒太过猛烈,便是我有办法,也需要六个时辰才可令毒素从发肤之间渗出。可照眼下毒素蔓延的势头,不消两个时辰就会攻入心脉,又让我如何施救呢?”
一番话如冷水般再次浇灭了众人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宝鲁双目含泪,扑通一声跪在公孙策面前,嘶声求道:“公孙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主人。若是能换得我家主人的性命,刀山火海,宝鲁也绝不后退一步。”说着,他弯下身子,头重重撞在地上,再不肯起来。
公孙策忙伸手去扶,无奈宝鲁铁了心不肯起身,他又如何能搬得动。正焦急间,忽听得白玉堂在后面问道:“公孙大哥,若是有办法令毒素无法运行于经脉之间,你可有祛毒的法子?”
“这我倒不是没想过。论理用金针封穴的办法,可以令经脉运行暂缓甚至停滞。可刚才切脉之时,我发现律公子乃习武之人,且内力不弱,我怕祛毒之时,他的内力反震,若是冲破被封穴位,到时血脉运行更快,顷刻之间便会全身毒发身亡。”
“我有个想法,公孙大哥你看看是否可行?”白玉堂的目光异常明亮,满脸期待,“大理段氏的一阳指闻名天下,所用的劲力刚柔并济,独树一帜。据说被一阳指点穴之人,无论内力多深厚,都无法自行冲开,只能用段氏的独门功法才可破解。如今大理国退位的秉义帝段素隆就住在别院中,我们何不请他来,用一阳指封住律公子的要穴,然后再由公孙大哥施救解毒。”
包拯看了公孙策一眼,与他交换了个眼色,略一沉吟,语气仍然有些迟疑:“白少侠所言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律公子这毒中得蹊跷,正如宝鲁所说,别院中人人都有可疑。若是真的去请段皇爷,一则他未必肯帮这个忙,二来也未必稳妥。”
白玉堂嘻嘻笑道:“包大哥不必多虑。玉堂可以作保,段皇爷与律公子中毒之事绝无牵连。若是两位信得过,我愿意亲自去请,段皇爷定会答应出手相救。”
白玉堂此言一出,屋中诸人更感惊异,奈何时间所剩无多,也只得依他所言行事。展昭默默跟着白玉堂出了青竹园往寒梅园中去请段素隆,望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心中却涌上无数谜团:五义之中最华美的锦毛鼠,江浙首富家的二公子,年纪轻轻就可号令武林第一庄的高手,又与鼎鼎大名的大理段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白玉堂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硬生生搅进此番的疑案中又是怀着怎样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