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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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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寒梅园的西厢,展昭便被白玉堂挡在门外。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工夫,白玉堂才和一个中年人从屋内鱼贯而出。展昭偷眼向与白玉堂并肩而行的中年人望去,只见此人面色微黑,脸膛发红,虽然眉目安详,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想必就是远道而来的那位退位皇帝段素隆。而一旁的白玉堂,面带微笑,志得意满,显然是劝说成功后,隐藏不住的洋洋自得。展昭心中诸多疑问,却只能跟在两人身后,闷闷地返回青竹园。
与包拯等人见过面略作寒暄后,段素隆就在公孙策的指点下,开始以一阳指为律天羽封穴医治。只见他凝神静气,力贯指尖,先是由上而下在印堂、人中、膻中、灵台、气海、命门六处大穴上轻点数下,接着运指如飞,双手如穿花拂柳般连点律天羽周身的三十六处要穴,最后又运起十成功力,将一股强劲的内力注入百会穴中,前后足足忙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收手,被白玉堂扶到旁边的椅子上运气调息。
此时,公孙策也写好了内服外用的药方,特意吩咐白禧将药抓来后,一定要从别院外取水煎煮。宝鲁放心不下,执意要亲自为主人煎药。公孙策见他性格粗莽,怕有闪失,便好言劝阻并再三保证这次一定不会有事。哪知道宝鲁却是个执拗性子,固执起来竟谁的话也听不进,白玉堂气得险些要出手拦阻,最后还是展昭心思机灵,三言两语连哄带劝,只托词律天羽要穴刚刚被封,这一时半刻还颇有凶险,而宝鲁是最熟悉他的人,若真有事,需要宝鲁随时出手相救,这才稳住面红耳赤的辽国莽汉,少了一场不必要的争斗。
白玉堂渐渐平熄了怒火,脑中却不由自主想起小久的一举一动。初时他只觉得这个小厮与众不同,形容举止中少了下人的谦卑,总是有意无意间透出淡淡的傲气。可这半日,小久的行为却一次次令他刮目相看。先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动声色地骗过家丁护卫混进房中;接着又轻而易举地劝服宝鲁接受了公孙策的医治,再后来想方设法调停自己和宝鲁间的冲突,竟将双方都说得心悦诚服。他的话虽然字字句句都没逾越做下人的身份,可其中的心计却真是玲珑剔透,令人叹服,连自己也有些自愧不如的感觉。想到这些,白玉堂再也坐不住,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便直奔厨房而去。
绕到后堂,白玉堂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火炉前忙碌的单薄身影。暮春季节,中午时分已是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展昭虽然只穿着一身粗布单衣,却还是热得大汗淋漓。烧得正旺的炉火将一张清秀面孔烤得通红,汗水顺着鼻尖鬓角滴滴落下,可展昭却好似浑然不觉,两只眼睛只专注地看着瓦罐中的汤药,不时小心用竹勺搅拌两下,余下的时间只是将炉火扇得更旺。
白玉堂轻步踱到展昭身后,踌躇之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料对方早已察觉有人靠近,霍地转过身正和他打了个照面,略有些警惕地问道:“二少爷,您来厨房做什么?”
“哦,我来看看药煎好了没有。”白玉堂顺口扯了个理由搪塞道。
“二少爷您亲自过来?莫非律公子的伤势有变,需要您亲手熬药?”展昭心中好笑,故意用言语点破了白玉堂的谎话。
白玉堂被噎得无话可说,不禁恼怒道:“专心做你的事,一个下人问那么多干什么?”
展昭也不计较,反倒忆起自己早上还泼了他满身脏水,现在还来不及换下,不免有些愧疚,小心提醒道:“二少爷,您的衣服还潮着,一会儿我煎好药,就帮您更衣吧。”
关切的话语没有半分虚伪谄媚,令白玉堂心中一暖。从小到大虽然被人呵护备至,可总是缺少一份真情,如今寥寥数句平常言语,听着却有说不出的温暖,眼前的人仿佛有魔力般,总是能令人不知不觉放开心怀。白玉堂有些别扭“嗯”了一声,转开头装作打量四周,直到展昭又回身专心煎药,才突然问道:“小久,你究竟是谁?”
“二少爷,小久的出身来历今早已一一向您禀明,为何又有此一问?”展昭答得有些心虚。
“你好像认识包大哥他们,莫非你就是展昭?”看着展昭惊异的表情,白玉堂心中得意万分,继续说道,“本来我只是怀疑你来历不明,不知是哪里混进来的奸细。可今天看你那么维护公孙大哥,对他的事又了若指掌,而包大哥对段皇爷都不敢轻信,却偏偏对你连半个不字都没有,所以我才会猜想你们必定认识。想来想去,以你的身手也只能是那个什么南侠了。”
白玉堂的一席话缜密细致,句句直击要害,令展昭也辩无可辩,心中正犹豫着不如索性就此承认,也免得他再找麻烦,可白玉堂接下来的话却立刻让他怒从心头起,改变了主意:“本来,我白玉堂最恨被人欺骗,不过念在你居心不坏,这次也算帮了白家一个忙,这件事就此过去好了。只要你将之前的打算原原本本讲给我听,再当着包大哥和公孙大哥的面好好给我赔个礼,我保证今后不会再追究。如何?这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以前,展昭只是听闻锦毛鼠是个心高气傲华美无双的少年英雄,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盛气凌人。其实,对展昭来说,赔礼道歉并非不可,毕竟自己混入府中的确有些不敬。可白玉堂的话却仿佛在施舍一般,实在令他难以咽下这口恶气。展昭仰起头,狠狠横了白玉堂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道:“二少爷说的,小久一点都不懂。说我认识两位公子,您真是太抬举小久了。公孙公子的盛名,如今连六岁的孩子都知道,小久能说出一些也不算稀奇。至于包公子不怀疑我,我猜,那是因为我一直站在二少爷的身边,他见您都如此相信我,自然也就不会怀疑了。”
“你!”白玉堂本以为自己如此宽容,展昭定会心存感激,接受这份好意,哪知等到的却是一双白眼和砌词狡辩。他不怒反笑,却已语带威胁,“锦毛鼠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眼里更是容不得半粒沙子。若是被我知道有人故意欺瞒与我作对,我定会逼得他无路可走,乖乖跪在我面前磕头赔罪!”
“二少爷,气大伤身,何苦为了这些无谓的纷争扰了心绪。如今别院内危险重重,杀机已现,二少爷您是主事之人,当分得清轻重缓急。”展昭心中不满,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劝了两句。
“哼,这点小事也能难得倒我?”白玉堂冷笑了一声,展昭的劝说在他听来已有了几分轻视之意,“下毒之人我自然不会放过。只是,这谜团破解之日,也就是某些人原形毕露之时。”白玉堂说着,两道目光犹如利剑般直刺向对面。
“二少爷好本事,小久拭目以待。”展昭虽然个性温和,可硬气起来也是分毫不让。想到白玉堂一直叫嚣要与自己分个高下,他也不免跃跃欲试,语气之中还带了些许挑衅的意味。
白玉堂试探不成,劝说无果,脸色早已黑得如阴云密布的天空,可心底却又有些欣喜。如果展昭真的轻易就范,这场游戏便少了许多乐趣。现在两人虽然各逞英雄,谁也不肯退让,但今后的一番龙争虎斗,却也让他更加期待。正想着,展昭已将熬好的药汁倒入碗中。他端着药走到门口,见白玉堂还挡在面前,负气说道:“二少爷,这碗药要是再洒到您身上,衣服脏了事小,救不回律公子的性命,白家受到牵连可就不妙了。”
“用不着你提醒。”白玉堂说得强硬,却忙闪身为展昭躲开了去路。
展昭看着白玉堂气得微红的面孔,嘻嘻笑道:“二少爷若是无事,可否帮小久看着大锅中的药汤?那是一会儿给律公子做药浴用的。记得千万不可灭了火,否则还要倒掉再重新烧。如今这府中再无可信之人,二少爷您就勉为其难迁就一下,我去去就回。”展昭说完,也不理会已经七窍生烟的白玉堂,端着药碗便出了门,将一个锦衣玉食的阔少爷扔在了满是烟尘的厨房中。
“真是自讨没趣!早知道就不费那些唇舌劝他了,不识抬举的家伙!”白玉堂恨恨地自言自语道,他一边向灶内添柴,一边盘算着该如何扳回一局。望着渐渐沸腾的滚水,白玉堂忽然计上心来。他拿起勺子,敲着锅边,不紧不慢说道:“下人就要知道下人的本分,让本少爷教教你,该如何为主人办事才对。小久,你就等着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