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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后记(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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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烈的身体好转之后,我思量着该回去了,出来半个多月,心里很不放心苍双曕。他睡眠不太好,确切的说是一离开我他就睡不着。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止苍双曕有这个毛病,我也有。出来这些天,我没睡过一个好觉,眼睛干涩的厉害,精神也有些不济。长孙烈看在眼里,以为是我照顾他辛苦所致,便不再让我煎药,洗衣做饭改由他和父亲来。我没有客气,和尘封一起当起了甩手掌柜。
一日,尘封问我:“阿囡,你心里有遗憾吗?”
我想想,摇头。
尘封问:“即使面对容之也没有吗?”
我说:“子季,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记得彼年跟你说过,我是个向前看的人,不会忘记过去,也不会活在过去,我珍惜曾经拥有的,更珍惜已经得到的,如果非说有遗憾,我只是遗憾我和苍双曕老的太快。”
尘封感慨:“他的确值得你如此。”顿了顿,又道:“阿囡,你说我会有下辈子吗?”
我反问:“如果有,你想做什么?”
尘封向往道:“如果有,我就带着你阿爹到你的前世走一遭,见识见识那个神奇的世界。”
我笑,说欢迎。然后开玩笑的在地上写下我家地址,说他要是投胎还有记忆的话就去这个地方找找看,看看我爸妈他们还在不在?如果在,就告诉他们我没死,跑异世当皇太后了。
不想尘封却没当玩笑,他认真记下地址,指着楼号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解释说我家住二幢二十八层。
尘封惊讶,竟有那么高的房子?
我不以为然,说二十八层不算高,一百多层都有。
尘封更为惊讶,问:“一百多层?怎么上去?走阶梯吗?”
我说:“有电梯。”
尘封不明白:“何为电梯?”
于是关于“何为电梯”,我解释了半天。尘封似懂非懂,问完了什么电梯,他又问什么电?电是怎么来?我说煤能发电,风能发电,水能发电,核电站也能发电。他又问煤是什么?风怎么发电?水怎么发电?核电站是什么,建在河边的电站吗……
我崩溃了,赶紧找借口走人,不再跟他罗嗦。父亲和长孙烈一前一后从厨房出来,看我一副逃也似的模样,同奇怪,问怎么了?我不理他们,跨进饭堂等着吃饭。
尘封追上来,不去坐他的位置,挨着我坐,脸上还挂着一幅好奇宝宝的表情。我无视,等父亲把菜上齐后,我一句话不说,抓起筷子吃饭。父亲好笑,说:“阿囡,都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是小孩脾性?”
闻言,我抬眼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回说:“阿爹,和在座的几位比,好像是我最年轻。”年纪越大,越怕人说老,比如苍双曕,我一喊他老头子,他就跟我急眼。尘封大笑。父亲和长孙烈莞尔。
尘封道:“容之,我说阿囡没变化吧?瑜文,你能想象吗?来之前,阿囡还和晟抢糕点吃。”显然,这个料有点劲爆,父亲和长孙烈听了俱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我桌子底下踢尘封,提醒他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抢糕点吃?我那是和晟比赛,输的人去说服苍双曕给我延长归期。
长孙烈好奇:“最后谁赢了?”
尘封笑:“你们猜?”
父亲肯定的说:“是晟,他食量大。”
尘封摇头。
父亲怔了怔,不敢相信的确认:“是阿囡?”
尘封颔首。
长孙烈惊讶。
我讪然。
其实是晟故意输,他怕我噎着,吃得跟蜗牛一样慢,放水让我赢。尘封只讲其一,不言其二,明显是想在长孙烈面前出我的糗。算了,都一把年纪了,谁还在乎?
饭后,我劝长孙烈歇晌。他不肯,说舍不得闭上眼睛。我心里苦笑,嘴上安慰说会在床边守着他。长孙烈笑,说好。在催眠香的作用下,他很快入睡。我拿过一本书,轻轻翻看,没看几页,父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招招手,让我出去。
山顶上,我和父亲并肩而坐。
闲话了一阵,他问:“阿囡,子季说你想回去了?”
我点头,心里实在惦念苍双曕,我不在,他肯定吃不好睡不好。
父亲说:“阿爹以为你会想见容之。”
我叹:“见或不见,容之都在我心里,我珍惜与他曾经的一切,可今时已非昨日,比之过去,我更在乎现在拥有的东西,年轻夫妻老来伴,我和苍双曕就像是一对筷子,年轻时一起品尝酸甜苦辣,风雨相伴走过这些年,早已血肉相融,谁也离不开谁了。”
父亲微微颔首:“阿爹明白了。”
尘封上来,说容之醒了,找我。
我点点头,站起身。
父亲喊住我,犹豫了下,说:“阿囡,容之的情绪不能受刺激……”
我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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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长孙烈并肩漫步在山林间,时而走,时而停,时而说,时而笑,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回忆中。他比以前健谈许多,滔滔不绝,似要把积郁三十年的话语全部抒发出来。我不插嘴,微笑倾听,任他说。当聊到八角坪长满山坡的杜若时,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长孙若身上。“蕙儿,听子季说若儿这些年来一直认你为母,可是当真?”我点点头。
天裕三十五年秋日的一天,刘氏拖着病躯来找我,含泪把长孙若的手放到我手里,说她已时日无多,求我帮她照拂这个可怜的孩子。我答应。一个月后,刘氏病去。天裕三十八年,长孙若服孝期满,我做主给他定了门亲事。妻林氏出身左庶子府,是大舅舅的嫡孙女。次年他们成婚,元和初年诞下长女,我赐名雯。元和四年,长孙府分家,我恩准太子妃长孙氏回府省亲。她领会我意,帮长孙若争取了一份不薄的家产。
长孙烈问:“蕙儿,怨我吗?”
我知他意,摇头说:“若儿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
长孙烈说:“谢谢。”
我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长孙烈笑:“那就继续做若儿的母亲?”
我说:“好。”
天色渐渐昏暗,转眼即黑。下山的小径不好走,又陡又狭。长孙烈要背我,我不肯。他退一步,牵起我的手,紧紧握住,一步一小心的往山下走。我没挣脱,随他。
长孙烈的步伐很慢,他说:“蕙儿,如果这山、这道没有尽头该多好。”
我心下感伤,嘴上却还是轻松道:“如此,你我岂不是要老死在这半途中?”
长孙烈说:“那正是我所求的幸福。”语气有些哀伤。
我默然。长孙烈也没再说话。
一路沉默着走到平坡处,他驻足,背对着我,轻轻的问:“蕙儿,你还会再来吗?”
我说:“会!”
他说:“我等你!”
我说:“好!”
隔日一早出峡谷,长孙烈没有送我,还在熟睡中。尘封怕他情绪波动影响身体,给他点了大剂量的舒眠香。父亲站在山顶,目送我和尘封登上辂车后返回,他要留下照顾长孙烈。
两日后抵达苍山客栈。
我意外的看见晟,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晟不说话,扶我进房间后才道:“母后,您要再不回来,父皇真要去抄外祖的家了。”
我睨他一眼:“不是让你哄着他吗?”
晟丧气:“父皇英明神武,儿子哪里哄得住?”
确实,要想糊弄住苍双曕,他还欠点火候。
我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你父皇,说我随后就到。”
晟点头:“儿子也这么想。”
午膳后,晟快马回去报信,留下大批侍卫。我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次日大早起床,跟尘封说不住了,走人。他诧异,说不是定好三日后再启程吗?我摇摇头,说计划改了,现在就走。
尘封了然,看着我,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我无视,转身吩咐领侍卫准备起驾。尘封没有再送我,扶我登上辂车后,他返回虎跳峡与父亲汇合。
七日后,仪驾抵达农庄。
望着立在村口那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我问前来迎接仪驾的晟:“你父皇站在那里作何?”他回答:“母后,自您走后,父皇每日都站在村口等到日落。”
我眼润:“你怎么也不劝劝?”
晟叹气:“儿子劝了,可父皇不听,还要掌儿子的嘴。”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