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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后记(三) ...

  •   轻车简从,我和尘封很快出发。苍双曕原本限定我五日来回。晟说不行,母后年纪大了,五日还不够走个单程。苍双曕一听,问尘封,他真的不能同往吗?尘封摇头。苍双曕叹气,把归期延长到一个月,然后千叮万嘱尘封,路上慢点走,不急,别累着了我。尘封好笑,一路没少拿这句话开玩笑。我不以为意,由他去说。

      说着说着说到六公主,尘封赞她不愧是苍双曕的胞妹,身上有一股子常人难以企及的魄力。我感慨,的确是,六公主出嫁梁国后,深知自己的性取向会给母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所以大婚之夜对自己痛下狠手,在酒盅内下了功用极强的□□……

      结果不言而喻,彼时还是正南王世子的伊宫恪其后给尘封来信,对六公主大加赞赏,说她性敏志坚,沉稳有度,很能适应梁国的生活习惯,完全没有所谓的婚姻恐惧症。尘封把这封信转给我,让我放心,说六公主一切都好。

      我苦笑,怎会好?

      世间恐怕只有我知道,六公主在婚后过着怎样煎熬的生活。她连生两女,直到生下嫡子才停服□□,之后为夫君广纳庶室,劝他恩泽众妇,绵延子嗣。值得庆幸的是,伊宫恪不明就里,只道六公主贤明大度,自此对她更为敬重。梁君驾崩后,正南王继位,是为成皇帝,封伊宫恪为太子,六公主为太子妃。

      五年后,成皇帝意外崩逝。伊宫恪荣登社稷,封六公主为后,其子被封为皇太子。如今,梁后宫妃妾充盈,六公主没了侍寝压力,生活才算轻松一点。

      “阿囡,夜阑还好吗?”

      尘封口中的“夜阑”便是熙生母王氏的名讳。天裕三十八年,皓携剧毒金蛇潜入春坊,意欲置我于死地。危险之际,王氏突然持剑出现,斩断金蛇。不幸的是,她还是被蛇咬了一口。蛇毒很快扩散,王氏昏迷之前,眼睛死死盯住我手上的戒指。我这才明白,她就是父亲口中会暗中保护我的自己人。

      王氏本是梁人,十岁入宫近身伺候尘封,后随来齐朝。尘封与父亲相恋失踪后,王氏阴差阳错的被选进康王府伺候,承恩诞下熙女后,被抬为庶妃。我入主康王府后,她作为庶室敬茶,看到我手上的指环很是兴奋,欣慰尘封终于来找她,自此以护我为己任,远离纷争,让自己不起眼,默默关注我周围的一切……

      金蛇毒性极强,一般人中其毒,活不过两日。智睿倾尽全力也只护住王氏半条命,她终日昏迷不醒,用现代话说就是和植物人没两样。熙悲痛不已,求我说不想嫁,愿终生照顾庶母。我不同意,苍双曕更不同意。

      次年,熙以郡主身份嫁给燕国衡山王次子为妻。父亲和尘封感念其母对我的救命之恩,命手下异人护她终生。苍双曕登基后,封王氏为夫人,位份仅在我之下。

      “子季,我这一生若说有亏欠,便是亏欠王姐姐,一辈子都还不了。”

      “阿囡,别这样说,你是主,她是婢,护你乃职责所在,份所应当。”

      话虽如此,对于王氏,我始终无法释怀,除了把对她的愧疚之心弥补到熙身上,什么都做不了。苍双曕登基之前,我找皇帝为熙求得郡主身份。苍双曕登基后,我为已出嫁的她讨长公主身份。虽然这些荣宠唤不醒王氏,但对熙而言,拥有这些封号可庇护她一生。

      七日后,辂车进入苍山地界,我们入住苍山客栈休息。和三十年前相比,苍山客栈的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尘封说都是晟的功劳,他接任主公后,其下所有产业都增值了不止一倍。我得意,说他的经商之才遗传我。尘封问他的臭脾气遗传谁?我说很明显,不好的都随苍双曕。尘封大笑。

      在苍山客栈歇息了两日,辂车继续前行。尘封把苍双曕安排的随行人马全部撤换,留守客栈等我归来。我没有觉得奇怪,以父亲的秉性,尘封有此举动理所当然。但是行着行着,我发现不对劲,因为行进方向不是去往迷幻谷。“子季,你和阿爹搬出迷幻谷了?”

      尘封摇摇头:“没有。”

      我指指车外的群山峻岭,说:“我记得去迷幻谷好像不是走这里?”

      尘封颔首:“没错,是不走这里,我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我诧异:“去哪里?”

      尘封卖关子:“到时你便知道了。”

      两日后,辂车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前停下。尘封命令随扈原地待命,穿过一座山口后,他吹响玉笛,不一会儿,数十个黑衣人翩然落下,齐齐跪下等候命令。尘封神色冷峻,命令他们守住山口,有擅入者,一律诛杀。

      闻言,我心下骇然,想他这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要见什么人?想着想着,一张记忆深处的面容跳将出来。我心头一颤,抬眼望望四周不见世外的高山,眼眶湿润,是他吗?他一直在这里吗?

      众黑衣人领命而去,我跟在尘封身后穿过一个又一个山洞,心下百感交集,默默流泪。不知走了多久,尘封在一片灌木丛边停下,转身问我:“阿囡,我们要穿过去,你行吗?”

      我赶紧抹抹眼泪,说没问题。

      尘封见我哭,神色复杂,叹息道:“阿囡,容之最近身体不好,你不要在他面前伤心。”

      闻言,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喷涌而出。

      尘封不说话,任我发泄。

      约莫一刻钟后,我擦擦眼泪,对他说:“咱么走吧。”

      穿过灌木丛,进入一个漆黑的山洞。尘封紧牵我的手,缓慢前行。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千丝万缕的光亮透进。洞口还是一片灌木林,穿过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尘封驻足,指向不远处的一幢竹楼,对我说:“阿囡,他在此处等了你三十年,去看看他吧。”

      我眼泪抑制不住的喷涌出来。

      尘封避开后,我向着竹楼走去,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很沉重。往事一幕幕在脑海回放,我身体颤抖的不能自已。八角坪一别后,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半辈子的时光早已物是人非,他还是彼日的他,我却非当初我了。

      终于来到门前,我深深吸了口气,抬手轻敲紧闭的门扉。须臾,门开。一个全身皆白的男子出现在眼前。他满头银发披散在肩,面容苍白无色,一袭白色睡衣松松垮垮的裹在他消瘦的身躯上,为他的病颜增添了几分惨然的妖魅之感。

      “蕙儿……”

      “容之……”

      *****************************************************************************

      从京城出逃后,长孙烈一直独自生活在这个名为虎跳峡的深谷中。有时,他会去看望父亲和尘封。有时,他们会来看他。但大多数时候,长孙烈闭不出谷,漫漫长日,悠悠数载,只有一把筝和一本我抄录给尘封的曲谱陪伴他。

      我抬手,颤微微的触向他的银发,泣声道:“容之,何以头发全白?”

      “不知道,”长孙烈摇头,一边为我拭泪,一边轻轻说:“我一觉醒来它就白了。”

      我痛然大哭。

      尘封带来草药,告诉我用法用量,让我煎给容之服用,说他先回迷幻谷接父亲,明日再过来。我拉住他,问容之得的是什么病?尘封说容之长期多思多虑,以致郁结于心种下病疾,虽无大碍,但需细细调养,情绪忌有大的波动,提醒我少哭,不要刺激他。我点点头。

      尘封走后,我去煎药。煎完药,长孙烈还在睡。他长久失眠,要点催眠香才能入睡。香是尘封配制的,对人体无害,三十年来,长孙烈每日就是依靠这些香才能睡上一会。

      我把药碗放在床头的竹几上,坐在床边望着他睡颜发呆,还是那个人,还是那张脸,不见皱纹却写满沧桑。他以等待为幸福,与孤独为伍,与寂寞为伴,在此执着守候了三十年。而我呢?

      三十年来,生活在奢华中徜徉,情感在惬意中偏移。不知不觉间,心已被那个霸道的男人占据,挥之不去。暗叹一声,我抬手触向床上苍白的睡颜,轻语:“为何这么傻?值得吗?”

      手被大掌握住。长孙烈缓缓睁开眼睛,回应:“值得!于我而言,世间没有什么事比等待你更重要!”我潸然泪下,泪水迷蒙了双眼,胸腔死要撕裂了一般,“真是傻瓜……”长孙烈握紧我的手,微笑:“傻瓜有傻瓜的幸福……”

      在我的尽心照料下,长孙烈的精神很快好起来。尘封很高兴,说终于看见容之笑了。我心绪复杂,不知如何应话。父亲拍拍我,安慰说不必多想,把容之看成朋友便好。我点点头,望着楼下被剑气环绕的两个白色身影,问:“阿爹,容之的头发还有希望变黑吗?”

      收到我有孕的消息后,长孙烈的头发一夜全白,情形与尘封当年何其的相似?不同的是,父亲和尘封不离不弃,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获得家人的理解和同情,而长孙烈却守了一场空。

      父亲摇头,说:“若有法子,子季这些年亦不会……”

      我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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