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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第二百九十八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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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云翔急匆匆地步入司马昭的书房。
“公子,云翔要禀报的就这些。”清幽的室内,云翔轻轻对斜倚在软榻上的司马昭道。
“嗯,这是个好消息。”司马昭淡淡的应道,面上似笑非笑,似嘲非嘲,掌心十分轻柔的抚着臂弯中一只通体雪白若绒球似的小猫,双眸锁在白猫那碧玉似的眼珠,似逗弄又似威胁,无论是从脸色还是神情,都看不出他是一个忽染重疾的病人!
就是这种表情!一切尽在掌心,冷眼看着所有人一个个往他的套中跳,淡淡的笑,淡淡的讽,还夹着一抹算尽天下而天下犹不知的得意!
云翔看着眼前的人,思绪不由掉回那遥远的从前......
无名无姓,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可老天爷却似嫌他的磨难、苦痛还不够似的,不但寒风割肤浓霜冻骨,不但路人唾弃辱骂,还要让那些如地头蛇似的恶霸乞丐抢走他好不容易从一家农户求来的破棉袄!更甚至连那野狗野猫也敢堂而皇之的从他们嘴边叼走那硬的像石头的馒头!
那一天,一群乞丐抢光他所有后还拳打脚踢,骂他是‘野狗养的’,他气不过,拼力去争辩,却反被他们加倍毒打,以致瘫倒在地,眼前血糊糊的,竟爬不起来。
“想不到出府玩一趟竟可看到这么一出戏!”
那个既雅又清的童音在这嬉骂、哭泣中响起,显得格外的脆亮,从地上抬首望去,只见街口立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身着黑色锦袍的俊雅男孩,身后簇拥着一群服饰各异的大人,那些踢、踩他的乞丐不由都停止了动作,都慢慢从他身边散开,谁都看得出眼前这个男孩必有来头,这些生活最底层的寄生虫自知道得罪不得。
四周安静下来,迷迷糊糊中,那个优雅的童音似乎就响在耳边,“东街有一府邸,你若能跟上来,我便叫父亲收留你!”
那一刻,他也不知身体里从哪涌来的力气,只知道他一定要跟过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云翔,此事先不要让夫人知晓。”司马昭的声音淡淡响起,将云翔从那个过往拉回。
“属下明白。”云翔垂首应道。
此时,门口忽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然后传来沈沛小心翼翼的声音,“公子,钟大人正在前厅候着,请问您是否要见?”
那双墨玉瞳仁一瞬间闪过一丝亮光,那抚着白猫的手也不由一顿,“请钟大人到书房来叙话。”那声音不紧不慢,隐带着一丝魅惑。
云翔看着,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垂眸敛眉道:“公子,钟会狡诈十分,还为何留他?”
“不,既然已知晓他潜伏自己身边多年,也就不急于一时,日后他还大有用处。”司马昭凌然道,眸光看着怀中的白猫,可心神却似已游走。
云翔启门而去,袖中的手却不由握紧成拳,穿梭于廊间,远远的即见沈沛、何亮等侍卫引钟会而来,不由垂首退避一旁。
“云翔,几日不见,你怎么清瘦不少?”
头顶传来那似极其随意的声音,目光所及的是一身翠衣,衣袖飘展,腰间悬剑,好像漫天的昙花,被他青翠修长的人影揉碎了,只留下空寂暗香悠荡在游廊间。
“云翔见过大人。”垂首恭敬行礼。
“有你这样的属下,你家公子可省心多了。”钟会目光落在那低垂的头顶,语气平和。
那低垂着的头眉心一拢,目中利光一闪,但声音却是那样从容不迫,“云翔是公子的随从,自应尽心尽力。”
“哦?”钟会微微一笑,眸光一转,“想来你还有事要办,你自去吧。”抬步往书房而去。
云翔终于抬首,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目中光芒如刃。
“大人请进,我等候在外面。”书房前,沈沛止了步,垂首道。
钟会淡淡一笑,踏入书房,安静而清凉,犹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拂开纱帘,却见在窗前软榻上闭目卧着的司马昭。
“我面前你用不着装了。”钟会随意在软榻前的锦席上坐下。
司马昭睁开眼眸,看着榻前的钟会,深深幽幽的看着,良久后,唇边绽出一丝微笑,浅浅柔柔的,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你怎么有闲工夫来看我?我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末了微微一顿,紧接着轻轻道:“刚刚得了个好消息......你想听吗?”话音收住,黑眸紧紧的看着钟会,似将未尽之语尽诉于眼中。
“什么好消息?”钟会淡淡一笑道。
“东吴太傅诸葛恪亡了,这可真是件幸事啊!”司马昭盯住他,那幽深难测的眼眸此时如雪湖山水般明澈一片。
“他死于紫雲庄少庄主之手!”钟会抬眸看一眼他,唇略微抿,似笑非笑,“这不是正合你意,只是苦了云翔,不是吗?”
司马昭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光华,抬眸看着他,也看进他那一脸的冷漠,还夹着一丝浅浅的伤感,“越女花不属于他,他与紫雲庄更无一丝关联,即便他日,云翔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也不会弃我而去!”
钟会凝眸望向窗外,半晌后才有些无奈有些怅然的叹道:“命不过如此,若要恨,就恨苍天捉弄,可惜了......”
那叹息未落,“喵”的一声脆响,只见软榻上薄薄的锦被中钻出一只雪白的小猫,滴溜溜的转着一双碧玉似的眼睛看着室中屏风前的两人。
钟会看着榻上的那只白猫,眉头不易察觉的微跳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退离司马昭几步,“你不是很讨厌猫吗?怎么今个儿倒自己养起来?”
“人都是会变的,原本讨厌的,现在变得喜欢了,而那些往日亲密无间的,也会有疏远的那一天。”司马昭长眉一挑,双眸紧紧锁在钟会身上,似想在他身上找寻什么,奈何他神色淡然,没有丝毫的不悦!
钟会侧过身,漫不经心的道:“世事变幻无常,又岂是人能猜得透的?”
说话间,那白猫“喵喵喵”的叫着,跳下软榻,向屏风前两个人走来。
司马昭弯腰,伸出左手,白猫轻轻一跳,便落在他掌心,“喵喵”的在他掌心轻轻一舔,然后缩成一个雪球似栖在他掌中,不一会儿,白猫的双腿僵直,头一歪倒,不再叫唤。
“它死了?”钟会讶然。
司马昭移步走近窗边,然后一抛,那白猫便抛至了窗外,回转身道:“它的安逸来源于我喜欢,若我厌弃了它,它只能命丧黄泉!”
钟会面色微白,幽幽道:“你还是老样子,对谁从不手软。”说罢,甩袖而走。
闻言,司马昭一顿,然后微微扬声:“沈沛,去告诉小少爷,就说他养的猫走失了,改日我会再挑一只送给他。”
他起身,悄悄进入暗室,打开一锦盒,里面盛有三个锦袋,他双手紧紧抓住锦袋,神情复杂,心中纷乱,良久后重重地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