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机器人男友》莫衣

5、第 5 章

　　家庭医生秦展打电话通知陆静好去做身体检查时，陆静好正携黄太太去参加第十二届机器人成果展的路上。

　　“例行体检吗？”她问。

　　他轻咦了声，“三个月前已检查出您心脏起搏方面的问题，我建议一季过来检查一次为好。这三个月你没有做什么剧烈运动吧。”

　　“总之现在还好。”陆静好没有发现祁月身体上有什么毛病。

　　秦展想了想，“那好吧。我替你另外约时间。”

　　她有些不放心，“病情严重吗？”

　　“您过来检查再说。”

　　她应允，让他通知她下次体检的时间便挂了电话。黄太太好奇地说，“你身体方面有问题吗？”

　　她苦笑，“大约是吧。医生总是这样，不肯一次性将话说清楚。”

　　黄太太深有同感，“是呢。殊不知这样反让人担心。”

　　“大约攸关性命，所以慎重吧。”

　　黄太太笑着附和，又说，“放心，当今科技昌明，鲜少听到有病死之人。但猝死可能就没办法了。所以例行体检是很重要的。”

　　猝死？陆静好突然想，祁月是不是这样的情况呢。若不是身体出了异常，她的灵魂怎么会附体到她身上呢。她与季云之的婚姻是近三个月才出现问题的吧。若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对祁月来说，相当于毁灭性的打击吧。她还那样年轻，朝气，那么热爱生活，挑战着生命的极限。她如太阳一般的存在，这无异于告诉她，请谨慎发光一般的残忍。

　　季云之知道她的病情吗？或许他们之间并不是因为有另外喜欢的人才离婚。可是现在想这些似乎也晚了。陆静好头痛起来，对他们扼腕痛惜。

　　也许祁月死前许愿说，若我死了，会有天使替我爱你。可她召来的不是天使。她陆静好做不到这么伟大替她去爱季云之。况且季云之爱的是祁月。

　　明明，明明只有几个月就可以换红本子，一生不离不弃。

　　她第一次同情祁月来。在此之前，她以为她是个任性，自我，高傲的富家千金。原来世事，竟是这般无常。

　　“你这么漂亮，不准备再找吗？”黄太太问她。

　　“觉得爱情是件很伤人的事呢。”她丧气地说。再美满的爱情总终有裂缝。

　　“可仍然要去爱。否则人生多无趣。人毕竟不是机器人，只为替人干活而过一辈子。”黄太太笑说。

　　她有些泄气，“爱上人风险太大，不如爱上机器人。他永远不会背叛我。”

　　黄太太不敢苟同，“你想象和太丰富了，人是不可能没有感情回报地和人过一辈子的。”

　　“是呢，能风雨无阻给我送吃的，那是外卖；能体贴伺候我，细致周到的，那是五星级酒店服务生；他们不会爱我。”

　　看来，她要想到一份永不背叛的爱情，又有被爱的感觉，只能等到有思想的机器人面世吧。

　　会展在国家多功能礼堂举行，这时代喜欢用高而陡的台阶来衬托建筑物所隐含的权威与神秘。就如同婚姻署一样。

　　来会展的皆是社会精英人士，需在大堂接待处仔细填妥一份表格才被允许进入观赏订购。若是第一次购买机器人还需到媒体厅观看一部小电影，并有专人讲解答疑。黄太太便在此时与她分开。陆静好看完电影出来已找不到她的人影，于是手持导游器自行观赏。

　　接待厅两边的大厅，皆展览的是家务基础型机器人，但左厅是知识型，右厅是操作型。根据导游器上简单的解释，知识型似乎不具备太多的家务能力，但储存了相当丰富的资讯，小到十万个为什么，大到科技前沿与政治动态，包罗万象。也有专供与人聊天的类型，几乎无所不答。操作型便简单多了，但黄太太今日应该不会白来，她所想要的组合型机器人今年应有尽有，美食，按摩美容，营养及家庭急救都可自由选择与组合。当然，机器人的性别，高矮，年龄，性格都是可选的。

　　陆静好看得眼花缭乱，一楼进出人潮是最庞大的，像菜市场一样，又好像是一个量产的流水线，预约订单的工作人员已经有些慌乱。

　　她上了二层，顿地便觉得安静了，三三两两的客人正拿着夹板吩咐机器人作业，不时低头记录，这一层的机器人便具有非常鲜明的职业特征了，有外科助手，电脑程序操作员，医药研发实验员甚至航空太空领域等等具备专业技术和精细实践能力的机器人，这种机器人自不是家务与陪护基础型可比拟。他们是专为行业而开发，成为当今社会权威人士的精密助手。客人当中每一个，在各自的行业都能算权威人士。

　　陆静好觉得自己严重不适合这里的氛围，太凝重太专业了，她羞愧逃上三楼。这便是她一直好奇的那个许女士执意要与之结婚的半智能型机器人。她饶有兴趣地走了进去，发现工作人员骤然少了许多，整个厅里，只有四张预约台。相较于二层技术型机器人的千万左右的价格，翻了不知多少倍，她筛选了价位最低的机器人，标价是五千万。

　　“说是半智能，不过是芯片和系统具有调整与修正的能力。”一名架着眼镜的年轻人陪着雇主，言语颇为不悄。

　　三十几岁的少妇颇为失望，“还以为真的能和人一样呢。”大约是冲着那条新闻而来，客人中多半是女士，打扮时髦端庄，任哪一个皆能算一方富豪。

　　“怎么可能呢。他们毕竟是机器。不过作为操作载体，克隆人是最适合人类接受的罢了。毕竟谁也不喜欢冷冰冰的东西。”

　　“若当是买个宠物，这价格就不值了。”少妇说。

　　“但语言处理沟通能力，却是其它机器人无法比拟。”男子引领少妇走远去。

　　听黄太太说，上流社会为拥有一个半智能型机器人为荣，跟风者不在少数。毕竟五千万的底价就足以让大部分人闻风而退，何况机器人的保养与维护费用并不是随便某个中产阶级便可负担。

　　国家买进许多稀有的基因，除了用在科技与军事领域外，偶尔也会在半智能型机器人出现。比如被一群富豪人士激烈竞价的名为貂婵的古代仕女，呼声最高。谁也没见过貂婵长何模样，但演讲人信誓旦旦说这是考古学家今年的重大发现，机器人研究二所成功从考古物件中取得基因。

　　陆静好失笑，大约是美人的基因实在不适合在家务操作型与知识型或是技术型机器人身上应用，才使用到半智能型机器人身上吧，至少博得一个噱头。看来机器研究所不止科技发达，生意头脑也是一流。这是自然的，机器人都量产了，不再是研究所的专属物。自然得沾惹世尘，迎合大众。

　　那貂婵确实漂亮，迷眸巧笑，对答如流，品态礼仪滴水不漏，还应所求跳起一支舞来，惹得掌声阵阵。陆静好咂咂称奇，很难让她把眼前的这个美人与机器人结合起来。

　　“你又是什么基因呢？”

　　她问的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他戴着眼镜，斯文秀气。

　　“为免冲撞他人先祖，我是由基因库同时几个基因组合而成。我们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他微笑地说。

　　陆静好笑，“是呢，若被买回去，发现对方灵堂上供奉的便是你的照片。岂不尴尬。”

　　“是的。设计要考虑到伦理问题。”

　　“有没有想过，若雇主日久生情喜欢上你，当然，你知道，人类就是这样的动物，不管是什么，久了总会有感情的。你们真的一点回应都不会有吗？”她坐了下来，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与机器人聊天。但似乎感觉不错，不用防御，不用顾虑。很轻松。

　　他仍笑着，扶了扶眼镜，“大约是这样。我们与人类本质的区别，就在于思想与感觉。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复制与创造的。”

　　“我总以为有生命的东西，不管是多低级的动物，都会有感觉。”

　　“我们是靠芯片与程序活动。没有它们，我们便是僵尸。”

　　“这样说，我似乎能理解一些了。没有人傻到会去爱一个僵尸吧。”她失笑，又问，“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可怜呢。完全不由自己作主。”

　　“我们并没有你说的这种感觉。何况自己又在哪呢。”

　　“是呢。但真的无法将你们简单看成一台电视，一部车。”

　　“小姐，你既善良也温柔。”

　　她有些高兴，“你已学会夸人。”这是她来这时代，第一次被人夸赞，尽管是机器人。

　　“这也是我们的生存之本。”

　　她不由得感慨，“设计者还需学会人情世故，看来不是死书读便可做科学家。”

　　“早已没人死读书。”

　　“是呢。这时代已进化许多。我对你们而言是山顶洞人。”

　　“你比他们漂亮得多。”

　　“你脑中也存他们的长相？”

　　“是的。”

　　她又问，“你觉得已身为许女士丈夫的机器人，有朝一日会不会被许女士的爱感动而爱上她？”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想了想，“假话。”

　　“会。”

　　“谢谢你。”

　　她起身，与他握手，“感谢你我与我聊天。你好像是我来这世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一样。”

　　“能让你有这样的感觉，我非常荣幸。”

　　是呢，机器人也没有什么不好。他无所不知，他会直白夸你，他会问你要真话还是假话，然后给出准确的答案，他很无私，只要你开心。

　　感情什么的，似乎也不重要。她那个时代的人，不是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抱着只要我爱他就好的思想而跟一个人过一辈子，或是思念一个人一辈子吗。那是他们自己的执念。至少，许女士爱的这个人，不，机器人，永远不会伤害她。永远笑着让她爱。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