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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卷一(三) ...

  •   夜晚的风,清凉舒爽,将他微醺的醉意吹散了不少。谢焰池倚靠在路边的凉亭休憩,他记得来时经过这个亭子,于是放心在这儿等着爹爹领他回家。谢焰池抬头望天,看到一轮孤月悬在半空中,一圈炫色的光晕闪闪烁烁,才惊觉今晚正是月圆之夜。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像今晚这样安安静静地赏过月亮了。也许下意识地觉得,作为一个无才无德的纨绔公子,是没有资格瞻仰那高洁的存在的吧?突然间,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就侵占了他的心头。

      他一直都知道,他并不优秀,跟优秀的哥哥姐姐比起来,自己是太不优秀。但是就算平庸至此,又有何妨呢,他照样活得逍遥自在。他突然间想起来小的时候从哥哥那偷听来的的一首诗,好像叫《将进酒》,那时候他还很小,由于不明其意,有很多都记不得了,只有其中的两句至今还记忆犹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哥哥不愧是天泽第一才子,那时候他才几岁啊,竟然能作出如此气势磅礴的诗来,虽然谢焰池不是很懂什么诗词歌赋,但是他敢断定,刚才见到的那些个年过半百的老大人们,也没几个有如此的气度。

      心中想着这两句,不觉间竟然念出声来。虽然只记得这么两句残章,但是他很是以自己偶尔也能出口成句为傲。他才不管什么韵律,什么衔接,本公子喜欢就好。

      谢焰池正沾沾自喜中,忽闻几下击掌声,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个玄衣男子,而他竟然毫无察觉那人是何时出现的,难道是刚才想东西想的太出神了?

      由于谢焰池是坐着的,玄衣男子却是直直地站立,且他身姿挺拔如松,于是就呈现居高临下之势,他的一双眼角带春风的凤目仔仔细细打量了谢焰池一番,满含欣赏之色:“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好一个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天泽,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漂亮的小才子?”

      谢焰池暗叫倒霉,自己头一回剽窃哥哥的诗,竟然给旁人听了去,还莫名其妙被冠上一个劳什子才子之名,去他的什么才子,本公子才不稀罕。再说这人是谁啊,还没有人敢用那种审视玉石真假一般眼神打量过他谢焰池呢。还有他刚才形容自己用了个词——漂亮。他谢焰池最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漂亮。

      谢焰池对得罪了他的人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别跟我讲什么才子不才子的,我连四书五经中有哪四书哪五经都搞不清楚。那书本上的字啊倒是跟我很熟,只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你打哪来的就回哪里去,别在这个打扰我赏月的心情,真是的,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玄衣男子长这么大,人人对他卑躬屈膝,惟命是从。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一时间呆愣在那里,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谢焰池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玄衣男子一副吃瘪的样子,笑得好不欢畅,紫色的衣袂在夜风中颤动,难掩其魅惑风流。

      玄衣男子在片刻的愣然之后,很快就恢复如常:“你叫我打哪来回哪去,可是这里就是我家啊,你叫我去哪儿?”说着,似笑非笑地盯着谢焰池,等着看他大惊失色的表情。

      可是谢焰池却是个迟钝的主儿,不免让他失望了。“好吧,你不走,我走,爹爹还等着我回去呢,你就慢慢在这吹风吧,后会无期。”语毕,扬长而去。独留下青衣公子又进入了石化状态。

      玄衣男子的视线投向少年消失的方向,眼神悠远深邃,嘴角微微上扬,抚摸着左手大拇指上的墨绿扳指,自语道:“郾城里什么时候出了个如此有趣的少年?后会无期,我看未必吧。”

      散席的时候,夜色阑珊,谢贤正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家的马车里闭目养神,忽地被谢焰池“啊”的一声给惊醒,忙问道:“怎么啦?一惊一乍的,爹爹的心脏病都要给你吓出来了。”

      心脏病是啥玩意?不过,此刻的谢焰池也没有心情研究这个新词语,期期艾艾道:“爹啊,我好像又得罪了某位大人物,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皇宫是他家啊,除了皇子公主,谁还敢这么说?听那人的嗓音,也不像是太监啊。”谢焰池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来几乎就是在咕哝了。

      谢贤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懒洋洋道:“从小到大你得罪的人还少吗?等冤家找上门来再说吧,好了,别多想了,爹爹眯一会儿。”说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由于夜晚的宴会实在是把谢焰池折磨得心力交瘁,回到相府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用过早饭兼午饭,神清气爽地上街溜达去了。

      出来的时候还是阴天,不知何时放晴的,空中的日头越发地炙人,逛了小半个时辰,谢焰池便觉得有些渴了,打发身边的小厮去买些雪梨回来解渴。他一个人打着扇子,优哉游哉地踱着步子。

      走到一处,发现身边的人群都朝着一个地方涌去。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谢焰池也不例外,这日子过得忒无聊,难得有热闹看的样子,岂能错过。

      谢焰池跟着人群涌到漓水河堤边,便停滞不动了。这时河堤上已经人满为患,谢焰池见缝就插,不一会儿就挤到前面去了。只见河中一个小孩,在水面扑腾个不停。然而河堤上众多的看客却只顾着在岸上指指点点,没有人有下水救人的意思。
      谢焰池不解地问身边的一个中年人,中年人道:“那只不过是街头的一个乞儿,全身脏污,谁愿意下去救啊。”中年人身边的一位妇女人补充道:“这乞儿也真是歹命,饿昏了头,抢了别家恶犬的吃食,被恶犬逼下河的。”

      眼见着河水就快没过了小孩的头顶,谢焰池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刚想要去找个竹竿什么的把他挑上来。怎料好心遭雷劈,突如其来的厄运就这么从天而降,不知道谁家的马儿受了惊吓,直冲冲地往人群中奔了过来。河堤上本来就站满了人,突发变故,你推我挤的,谢焰池又是站在最外面,很不幸地被挤下了河。

      本来嘛,天气这么热,河水如此清澈,下去洗个凉水澡也很是惬意,但问题是,他谢焰池,是只名副其实的旱鸭子,他不会游泳啊。

      掉下河的那一瞬间,谢焰池脑中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我命休矣。

      眼见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落了水,岸上的人不淡定了,终于有几个会水性的脱了衣裤往水里跳。

      几个人很快就游到了谢焰池身边,拽住他的衣裳准备往岸边拖。
      谢焰池一边扑腾一边吃力道:“他妈的你们别都来拖我啊,下去找那孩子,再晚就没气了。”那几人也不拖沓,转身就潜到水下去寻那早已不见踪影的孩子,不顾谢焰池了。谢焰池叫苦不迭,他的意思是,别全都来救他,那个孩子情况比他危急,但总得给他留一个啊,怎料那一群榆木疙瘩脑袋,集体弃他而去。

      谢焰池心中悔恨交加,扑腾的更是厉害,可越是扑腾,沉得越快,手脚已经没了力气,身子慢慢地向那深不见底的河中沉下去。身体悬浮在水中,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感觉整个世界都仿佛梦境一般,交替着五彩缤纷的光芒。接着,一切的色彩都渐渐退去,只感觉得到胸口闷得厉害,眼前慢慢地黑下来,身体越来越冷。

      在所有的知觉即将离他而去的那一刹那,谢焰池感觉有一双宽大厚实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腰,一股向上的力量引领着他往上面游去。后来又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有了着落,有人一会儿拍打着他的脸颊,一会个按压他的胸部。他很想醒来,但是窒息的感觉好难受。再后来,一股接一股的清新气体从口中直入胸腹,胸中窒息的痛楚才慢慢散去。谢焰池努力地睁开双眼,只见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双灿若星火的明眸。还没等他看清楚那人的模样,谢焰池又昏睡过去。

      待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卧房的高床软枕之上,他的身侧,谢贤一只胳膊支着脸,正昏昏欲睡,脸色很是憔悴。

      “爹爹,你怎么也死了?”这是谢焰池恢复神智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谢贤啼笑皆非道:“你没死,爹爹也没死。只是你快将爹爹吓得去掉半条命。”

      谢焰池还不敢相信,使劲地捏了谢贤的俊脸一下,见谢贤吃痛地捂着脸颊,才高兴地呼道:“太好了,我真的还活着。”

      “幸好太子殿下经过救了你,不然。。。。。。”谢贤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爱子落水昏迷不醒的那一刻,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个人,是太子么?”谢焰池回想起那双手的温度,喃喃自语道。

      “对了,那个小孩怎么样了,那帮家伙有救活他吧?”谢焰池突然问道。笑话,为了让他们先救那个小孩,他都差点一命呜呼,要是那群饭桶没能救起那个孩子,那这场无妄之灾,不是遭受得冤枉?

      “听说救起来了。”谢贤像突然想到些什么似的,又叫了一声“池儿”便迟迟不语。

      “嗯?”奇怪了,爹爹干嘛用这么严肃的调调叫他。

      许久,谢贤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如云开月明:“事情我都听人说了,你能舍己为人,为父很是欣慰。”

      听了谢贤的夸奖,谢焰池精致如玉的脸颊刷地一下就赧红了,要是爹爹得知并非是自己有多么高尚的情操,而是那帮不开窍的家伙误解了他的意思才闹得这么一出乌龙,爹爹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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