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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戚少商回到一醉楼,穆鸠平迎上来:“大当家回来啦!”

      戚少商点点头,褪去袍子坐在炕上,陷入沉思。

      一醉楼原本是息红泪在京城买下的酒肆,当初名叫旗亭酒肆,是为了引戚少商前来会合,息红泪走后,把酒肆留给了戚少商,戚少商就把名字改成了一醉楼,终究是此肆非彼肆。

      穆鸠平端上杜鹃醉鱼和炮打灯道:“大当家,先吃饭吧,今天我做了杜鹃醉鱼,你尝尝看我老八的手艺怎么样!哈哈!”

      戚少商看着穆鸠平依旧精力充沛,英勇神武的样子,心下满是感叹,跟在自己身边的穆鸠平都能如此坚强,自己却一日日消沉下来,真是愧对老八的一声“大当家”。

      想到此,戚少商端起一碗炮打灯:“老八,这碗我敬你,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大恩不言谢!尽在一碗酒!”

      说着,戚少商毫无犹豫地一饮而尽。

      穆鸠平先是一愣,接着眼角微湿,可依旧咧嘴笑着道:“大当家说这话干啥!这不是把我老八当外人么!”

      言罢,也是端起一碗不掺水的炮打灯一饮而尽。

      一碗酒下肚,两个人皆是豪气万千。

      “老八,我这几日要出门办案,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喝酒。”戚少商道。

      穆鸠平一边为戚少商倒着酒一边道:“大当家的要出去办案啦,看来诸葛神侯开始重用你了!”

      戚少商不置可否,只收敛了目光,又端起一碗炮打灯:“此次前去,是为了捉拿黄金鳞归案。”

      只听“嘭”的一声,穆鸠平重重把酒壶放在桌案上:“大当家!我也要去!都是他们这些狼子野心的当官的,要不是他们,我们连云寨就不会这么惨,众兄弟就不会死……”

      穆鸠平说着悲从中来,竟是红了眼:“大当家的,你也带我一块去吧!我要为红袍姐和众兄弟们报仇!”

      戚少商叹口气,“老八你别激动,此次前去凶吉未卜,不光是黄金鳞,顾惜朝也在……”

      “那我更要去!我老八出生入死那么多年,难道还怕死不成!顾惜朝那个王八蛋也在,我正好一口气杀了他们两个为众兄弟报仇!”穆鸠平越说越激动,一时脸红脖子粗,他平日里虽然还是谈笑风生,可他心里早已埋下了抹不去的伤痛。

      戚少商有些后悔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穆鸠平,可一想若是不告诉他,日后被他知道了也免不了被他埋怨,左右带上一个帮手也不会有错。

      于是戚少商答应了带穆鸠平一同去。

      穆鸠平面上一喜,端起酒碗:“干!”

      穆鸠平如果知道这是自己人生中饮下的最后一壶酒,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当晚做下的决定。

      想来是不会后悔的,唯一遗憾的是,他的死真是毫无价值。

      穆鸠平一见到顾惜朝,就像以前每次见到顾惜朝一样,拔刀就砍,只是这次,没了戚少商的阻拦。

      戚少商只沉默地站在一边,顾惜朝也沉默地站在对面。

      两拨人马遥遥相对。

      眼看穆鸠平的刀就要砍上来,顾惜朝竟是一动也不动。

      黄金鳞也面带讥讽地看着,他这个蠢人还不知道对面的一拨人马其实是来捉拿他归案的,只是现在的矛头被穆鸠平率先指向了顾惜朝。

      他也许是习惯了,因为每次都是他高高在上地骑马赶来解救顾惜朝,或者是看着顾惜朝被众人围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穆鸠平的刀就要砍到顾惜朝的那无论何时何地都傲气如云的头颅时,一道凌厉的寒芒直击穆鸠平的咽喉!

      戚少商、铁手顿时脸色大变,他们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如此利落地杀他们的人。

      傅挽云收回软剑,穆鸠平的血被甩在地上。

      穆鸠平一手捂着肩膀,踉跄后退几步,幸亏他反应得快,闪身避开要害。

      可没料到,傅挽云又提剑上来,竟是非要置穆鸠平于死地。

      戚少商、铁手看苗头不对,一起闪身上来,柳莺、南燕、素凌也纷纷拔剑。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戚少商一手扶住穆鸠平,恨声道:“顾惜朝,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欠了我多少条人命?!”

      顾惜朝眼神游移不定,竟是心神不稳,片刻,才想到答话,他唇畔浮起一抹讥诮:“我剑下的亡魂多了去,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到底欠你多少人命,你自己记清楚就好了。”

      穆鸠平唾了一口唾沫,愤恨难当,手里提着刀还蠢蠢欲动地要砍上来,要不是戚少商拉着,他那气愤的情绪简直是要把顾惜朝碎尸万段。

      铁手道:“此次我们前来主要是为了捉拿黄金鳞归案,希望你们能够全力配合,否则,就是违抗王法。”

      黄金鳞这时才惊觉自己的处境,他不由得望了傅挽云一眼。

      此刻的傅挽云一身男装打扮,并且带了一只银制暗纹面具,遮盖去大半张脸。

      她发话道:“看来你们早就对云烟阁多有留意,既然是有备而来,我就给你们机会带人走。”

      追命此刻刚好从远处赶来,闻言唰地拿出镣铐:“黄金鳞,跟我们回六扇门吧!”

      黄金鳞此刻有些慌神,他不再是金戈铁马围绕的黄大人了,此时此刻他只有自己一人,他不像顾惜朝一样有一身惊才绝学,所以他会怕。

      追命嘲笑地道:“黄大人,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你这么胆小怕事,真是丢男人的脸。”

      柳莺挥剑挡在黄金鳞前面,冷哼道:“追命,阁主说了,只是给你们机会,带不带得走人,还要看你们本事。”

      “哦,原来是你,你是云烟阁的人,果然是和你们阁主心有灵犀啊,我看你们最好乖乖交人,看在今天天气不错的份上,小爷我就饶了你们。”追命道。

      “好大的口气,一进门你们就拔剑相对,图谋伤我云烟阁的人,要是论规矩处置,你们几个现在都该成一滩肉泥了。”柳莺道。

      戚少商此刻皱眉缓缓道:“黄金鳞是逃犯,六扇门抓他回去是职责所在,江湖规矩大不过王法。”

      “那你们恶意伤人就是王法了?”柳莺道。

      穆鸠平又咆哮起来:“顾惜朝欠连云寨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管他什么规矩王法!老子见他一次就要砍他一次!”

      “老八!”戚少商低斥他一声。

      顾惜朝冷哼一声,持剑而立,好似身边一切与他都不相干。

      铁手此时缓缓上前:“云烟阁既然如此阻拦公干,就让我铁手这个脱离了六扇门的人来与你们阁主论论江湖规矩!”

      傅挽云冷哼一声,道:“我不与你交手,你不配。”

      “什么?我二师兄还不配与你交手?哼,臭小子,我追命倒要看看你究竟何方神圣,口气这么大!”说着,追命摆出架势,一副挑衅的模样。

      傅挽云并不理会追命,剑尖直指戚少商:“戚少商,你命真硬,到现在还活着,怎么都不会死,我今天要看看你到底几条命!”

      言罢,手中剑犹如一条灵蛇般翩然刺出。

      戚少商挥剑挡下,两人迅速缠斗起来。

      傅挽云招式凌厉重在多变,戚少商依然大气磅礴气纳海川。

      这是顾惜朝第一次看到傅挽云出剑,他惊异地发现傅挽云的武功竟然不比自己差多少,想到傅挽云有时流露的种种自负,他突然觉得,之前从她嘴里说出的一些类似做梦的话,也并非没有根据的。如果自己当初硬闯出云烟阁,恐怕也不是很容易办到的。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居然还有人有闲工夫打量顾惜朝。

      此人非追命莫属。

      与顾惜朝在生死关头的漠不关心一样,追命在生死关头也是很有本事去漫不经心的。

      在所有人都看着戚少商与傅挽云的过招中,追命的目光却是投向顾惜朝的。

      尽管他们一方的穆鸠平受了伤,可是那是穆鸠平挑衅在先,他追命也没什么好说的。一点都不影响和耽误追命对顾惜朝的探究。

      长得真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啊……

      追命下意识地收回手势摸摸下巴,然后自脑勺后扯过自己的头发,冲着顾惜朝就是一句:“喂,你的头发怎么是卷的?你是不是中原人?”

      追命真是个没有眼色、随心所欲的家伙。

      在两队人马随时可能搏命的情况下,他还有闲情逸致追究两人的不同之处。

      顾惜朝仿佛没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地看着戚少商和傅挽云。

      铁手皱眉呵斥他:“追命!别胡闹!”

      追命甩开头发,一撩衣摆,又自恋又摆酷。

      那队人马中的柳莺倒是瞥了追命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追命斜眼望去:“小爷我早就知道镜花楼不同寻常,只是没想到莺莺你居然是云烟阁门下畅音堂堂主,真是不简单啊。”

      “哼,追命总捕何必过谦呢,虽然你平时笨了点,可你不明不白捧了柳莺我两年的场,想必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吧。”柳莺一改往昔烟花女风流模样,一脸冷然地道。

      追命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笨,此刻已是变了脸,两手彻底放弃守势,叉腰道:“喂喂!跟追三爷我说话客气点!好歹我的俸禄多半都花在了你身上!当初因为你我还打了太子!你还害过我师傅入狱,算起来你也不吃亏!”

      柳莺似笑非笑地瞧着追命仿佛真得要认真算账的架势道:“追三爷你嗜酒如命,怕是俸禄多扔进镜花楼的酒坛子里了。”

      “你……”追命欲再说什么,被铁手一把拉住。

      “追命,你若是再如此胡闹,回去我就禀报师父,让他老人家专门调教你几天。”

      一提到诸葛先生,追命果然乖乖闭嘴,还不忘瞪了柳莺几眼。

      “追命,你先回六扇门去调些人手来!”铁手道。

      “什么!二师兄我刚来你就赶我走,昨天说好的一起来,今天早上你就不喊我害我睡过头……”追命话没说完,就闪身离去。

      铁手这才咬牙切齿地收回他那铁一样的拳头。

      “大当家!”

      穆鸠平一声大吼把大家目光都吸引过去。

      只见傅挽云的剑突然变得柔软无比,一瞬缠上戚少商的逆水寒,只在刹那自剑尖处飞出三枚银针。

      穆鸠平跌跌撞撞向前跑去,打算助戚少商一臂之力,铁手情知江湖规矩,不能以多欺少,虽然眼下戚少商落下风,可胜负乃常事,万不可多做纠缠。

      还不等铁手将穆鸠平拉回,傅挽云已是弃剑不用一掌击向戚少商。

      戚少商手腕脱力,逆水寒与傅挽云的软剑一起飞出,竟是直向穆鸠平刺去!

      “老八!快闪开!”戚少商震惊之余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喊道。

      戚少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想到一直跟随自己的穆鸠平会如此轻易地死去,就像任何一个枉死在利刃之下的平常人一样。

      其实,任何人在自己的亲人面前都是与众不同的,可那又怎样,对别人来说他的命并不比一只蚂蚁重要。

      一个人的死再如何曲折迂回,他也还是要死。既然是死,干净利落点倒也省去很多麻烦。

      铁手的目光慢慢移向傅挽云,是的,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顾惜朝身上,却忽略了眼前这个人。

      穆鸠平踉跄了几步,终于如一座大山般缓缓倒塌。

      戚少商痛心疾首,他身边终究是没有一个人了!

      傅挽云不是顾惜朝,她瞅准了戚少商伤心欲绝的模样,背后空门大放,她毫不迟疑地拿起剑向他背后刺去——

      全副精力太集中了,眼看就要得手了——铁手却率先反应过来,纵使他再好的耐性,此刻也忍不住要发作了,愤怒之下一脚踢飞了傅挽云手中的剑。

      柳莺冲上前去护在傅挽云身前:“这是个人恩怨,与你无关,你莫要趟浑水。”

      “只要是出了命案就是我铁手的事!你家阁主尊姓大名?!必须和我们去六扇门走一趟,听候发落!”

      出了人命,铁手正义凛然地要将犯人绳之于法。

      “你可瞧清楚了,自始至终都是那莽汉自寻死路,与我们阁主何干?!更何况你刚才不是说自己与六扇门已毫无瓜葛,又凭什么抓阁主归案?”柳莺回起嘴来也是伶牙俐齿。

      “此地我们也不想久留,阁主就不要一再为难!”铁手皱眉道。

      傅挽云侧身而立,悠闲地收剑入鞘,凉凉讥诮道:“四大名捕,邪魔无阻,我这云烟阁都是些凡夫俗子,铁二爷这一套在此行不通,今个是你们无礼在先,我已经给了你们面子了,柳莺,送客。”

      ——铁手是从未遇到过如此怠慢,想他铁二捕头无论出入庙堂还是远在江湖,谁人不留三分薄面?偏偏在这个阁主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刻薄对待。

      顾惜朝也觉得好笑,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傅挽云了,或者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懂她,只是她的行为与他平时看到的所有女子都不太一样,但是这种感觉又不陌生——他自然不会那么快想到,其实她就像另一个自己。

      戚少商背起穆鸠平,沉默地向大门走去,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无力做了。

      铁手怒瞪了傅挽云一眼,他迅速地点了黄金鳞的穴道,手中的镣铐已扣上他的手腕:“黄金鳞,你作为死囚逃犯,现在跟我回去伏法吧!”

      黄金鳞又一次被铁手抓住了,真是狼狈加难堪,傅挽云冷冷站在一旁,也并未有行动上的阻拦,铁手只是略感奇怪,但是无人阻拦更好,其余的事日后再算,先把黄金鳞抓回去再说。

      “穆鸠平一个莽汉,虽于落难时多次救过戚少商,可在戚少商平反之后他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黄金鳞身怀天大秘密,你这么轻易让铁手抓走他,这算不算是赔本的买卖?”顾惜朝风轻云淡地道,好似闲话家常般。

      “穆鸠平在戚少商心里的分量与黄金鳞在我心中的分量不一样,对戚少商来说,失去穆鸠平是个打击,对我来说,失去一个黄金鳞,与失去这世上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没有区别。虽然他对我来说比穆鸠平对戚少商更显得有用一些,但是,你别忘了,穆鸠平已死,对戚少商的打击已然形成,而黄金鳞可还是活着呢。”傅挽云也很有心情地同他站在人已散尽的院子里说上许多。

      顾惜朝沉吟了一下,挑眉笑道:“你的剑够快,够稳,也够狠。”

      “前两者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后者我倒是受之无愧。”傅挽云略带嘲讽地坦然道。

      顾惜朝看着一脸平静的傅挽云,他不由得想起连云寨三寨主阮红袍,那也是一个聪慧果敢的女子,虽为了保全戚少商狠心设计杀了自己的兄弟,可那也是情意真切的女子。眼前的这个女人,虽聪明果断,可到处透露着危险的气息,顾惜朝甚至猜不到她的任何想法。

      不管如何,六个寨主都死在自己手上,再多加一个穆鸠平,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他现在有时会回想起以前,虽是才过去不到半年时间,但旗亭酒肆那一夜,终究是距离他越来越远了,远得简直像是一个梦。

      每个午夜梦回,他会怀疑那一夜是否曾经真实存在过。

      自晚晴死后,他是越来越容易回忆过去了。

      “顾惜朝。”

      他听到傅挽云叫他的名字,他收回神思,凝视着她,这是晚晴的妹妹,一点也不像,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来的一阵熟悉感。

      他听到她说。

      “你何时才能再次拔出你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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