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夜晖》day day up

36、第 36 章

　　明心一直是个多梦的孩子，以前做过的梦纵然都忘了。此后又多意味不明隐隐约约，但大抵还是感觉美好的。自那夜以后，这个孩子终于窥到了噩梦的面貌，那一夜的后来似乎就如做梦一般半梦半醒，以至于她并不确定后来出现在的眼前的是不是长公主刘英娥，只记得少女姣好的容颜上露出她从没见过的阴郁神色，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斑驳陆离，若有所思。

　　那阴沉算计的眸子有时在梦中与那陌生男人危险而暧昧的眼神重叠在一起，如影随形。“啊！”一声短促的惊呼，躺在那暖纱帐的身子一颤，明心缓缓睁开眼睛。又是梦境丛生的一夜，她短促的呼吸着，似是庆幸又一次逃过梦魇的追捕。却在定神后感到身边陌生的男人气息，吓得她一轱辘从床上滚起来，在角落蜷缩成一团，一双眼睛戒备地看着静静坐在床沿出神的男子。男子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已久，对女孩这极大的反应显得措手不及，反而也是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你是谁啊？你走开！我不认识你！”自顾自地把整个人埋在被子中，明心无助地叫嚷着，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男子似是被这句话刺痛，伸出去想安慰的手顿了顿，颓然放下，美目黯然，张口想说点什么，却感觉所有的语言都离自己而去。

　　两人正在尴尬地僵持间，身后却传来一声凉薄的男声，“明心。”只叫了名字而已，听在女孩耳里却像天神的召唤般，一下掀开被子，拨开兀自坐着的刘濬，跳到来人怀里。“赵倩！”也只是喊了一个名字而已，这个名字却让刘濬的背似触电般一震。赵倩见状，嘴角牵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又在看向怀中小鹿般的双眼时狡猾地掩饰了。本是惊慌万分的明心，就好像依偎在母亲翅膀下的小鸟，讨好地冲着他一笑，便安静地揽住赵倩的腰，头抵在他心口处撒娇。

　　赵倩还是在静静地观察那个背影，深深吸了口气，刘濬转过身来，明明面如白纸，却还强撑着维持最后一丝尊严，向赵倩微微颔首道，“赵兄，好久不见。”“二皇子，好久不见。”赵倩此刻虽面上温煦如春风，实则内心如擂鼓般兴奋，如此相见的场景怎不让人激动万分。无数个噩梦的夜晚，梦中那负心的女子一句句刑囚般的判决，自己如幽魂一般飘荡在自家祠堂，抬眼却总看到父亲的双脚在眼前晃。无数个这样的夜晚醒来，赵倩只感到深深的恨意，对海盐，对刘濬，对当今昏庸圣上。

　　似是进一步示威般，赵倩拦腰将怀里的人抱起，边宠溺地数落着，“怎么不穿鞋就跑下来，着凉了怎么办。”边满怀真诚歉意地看了刘濬一眼，似是说，佳人有疾，礼数不周，见谅。刘濬有些失魂地看着赵倩将明心抱到床上，明心偷着眼看了刘濬一眼，这才认出这是自己大病初愈醒来看见的那个人，二皇子，她曾经认为最好看的男子，思及于此她两颊一红，又偷偷看了眼正仔细地替自己掖被子的赵倩，心里美美道，我家赵郎也不比二皇子差。

　　赵倩心思流转，转身对刘濬一鞠躬，“二皇子百忙中来看望明心，有这样的主子，明心真是有福气，赵倩在此谢过了。” 刘濬只看向明心，刚才这二人间流动的含情脉脉，似是跨过时光的残酷，将他带回了自己更少年时的时光，曾以为这个孩子就会以那样傻傻的心爱自己一生一世，原来如此容易，她就这样看着别的男人了。刘濬怨怼地看着明心，明心正好也看向刘濬，见他神色不济，以为是责怪她怠慢，忙跳下床来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明心也谢二皇子关心。刚才失态，还请二皇子责罚。”

　　看着那小小的脑袋，刘濬心里流过一股酸涩，如此巧言善令的女子，当真还是他的明心吗？随后不禁苦笑，是与不是，都与他没有关系了。“行了，都免礼吧。”疲惫地挥挥手，刘濬扯出一抹淡薄的微笑，对上赵倩轻笑相视的眸子，好似衬出自己有些狼狈的表情。还是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些愧对他吧。两个男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似在无声的对话般。

　　刘濬打量着眼前的幼年玩伴，赵倩似乎变了不少，以前的他沉默寡言，总是顺从地跟在那个讨厌的妹妹身后，低眉顺目，好像不重要的存在。不知是以前没有好好打量过他，还是经历过这些坎坷之后他变了。如今的赵倩面如初雪，星眸熠熠，浅浅的酒窝透着灭道弑佛般的满不在乎。如今的他，可说宝剑出鞘般夺目。难怪明心会…

　　赵倩也在暗暗地打量这个带给自己所有痛苦的罪魁祸首，大宋的二皇子，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淑妃的儿子，号称天下第一佳公子的美男子。他从不像其他皇子般头戴金冠昭示自己的尊贵，普通的束发带已足够衬托他的风姿。而此刻的他，脸色惨白，秀气纤薄的红唇被自己无意识地咬住，那不可一世风流妩媚的桃花眼此刻好像罩上一层迷惘的薄雾，正看向自己身后那小心翼翼低着头的佳人。没由来地不自信起来，赵倩状似不经意地挪步，无情地挡住了刘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