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微笑的鱼

65、殇逝(第二卷完结)

　　真气在体内流转，每循环一周天，内力就恢复一成，功行圆满，我长出一口气，睁开眼，已是红霞满天，这里是一处小小的院落，打扫得纤尘不染，小喜静静的坐在我对面，俊逸的面容上有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你何时来的？”
　　“刚到不久，见你正运功，所以没有打搅你。”
　　“事情办得如何？”
　　“我们成功了。”
　　我的心咯噔一跳，面上依然维持着笑容，道：“他……怎么样？”
　　“一箭中面上，另受多处枪伤，就算是华佗在，他也活不过今晚了。”
　　“华佗不在吗？”
　　“师父神机妙算，华佗已经被我们调离了，此时在此的只是他的徒弟，况且，就算他本人，也已无力回天。”
　　小喜边说边观察我的脸色，见我面色平静，才暗自放心。
　　孙策就要死了，当孩子没有时，我的心也如同万箭钻心，虽然并不爱孙策，但是他毕竟是我第一个男人，对我一片真心，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我的心忽然痛得喘不上气来。
　　小喜见我面色忽转苍白，不禁一惊，伸手来查我脉搏，我一闪，避开他的手。
　　沉吟良久，我沉声道：“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不行，此时整个寿春戒备森严，他府中更是守得铜墙铁壁，何况，他的家人皆恨你入骨，此时若去，无异于送死，我不会让你去的。”
　　“可是，我想让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孩子没有了，作为孩子的父亲，他有这个权利。”
　　“若是赔上你的性命，你也要去吗？”
　　“我若不能见他一面，说清楚，此生终将是个遗憾。”
　　“女人，你们的想法我永远也无法理解，”小喜苦笑道，“也许，我上辈子欠你的，注定今生要还。”
　　小喜的武功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带着我有惊无险的进了孙府。
　　春末夏初，庭园中亭台楼阁，景物美不胜收，充满了江南的灵秀之气，只不过府中此时卫士林立，刀枪如林，静默肃穆的气氛压得人喘不上气。
　　从房上向下看去，黑压压的都是人，人虽然多，却没有多少声音，每个人都压着声音说话，俱都面色沉重。
　　从窗外望进室内，一片灯火辉煌，大乔面上泪痕未干，手里牵着两个小孩子，粉妆玉琢，胖嘟嘟的很是可爱，依偎在母亲身边。
　　另有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慈祥可亲，拄着拐杖，两个丫环左右扶持着，似乎悲伤过度，身子一歪，大乔将之搀扶下去，一时室内只余几个男子和一个神情粗豪的少年。
　　也不知何人是张昭，我暗自想道。
　　室中人围在榻前，少年在最前面，不断流泪点头，他一定就是孙权，想不到六年后，已经从当年的小小孩童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少年。
　　最终，所有的人都从室内退出，我暗自奇怪，难道他们放心将孙策一人留在室内，况且他已经伤重难治，难道有什么古怪，侧头看了小喜一眼，谁知他的神色变得古怪之极。
　　“你在外面已经很久了，不冷吗？”虚弱的声音从榻上传来，我面色微变，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来了，这怎么可能。
　　“进来吧，我已经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进来了。”
　　背上被人推了一记，我不由自主的从窗中进入，回身，小喜转过头，不再看我。
　　“翾翾，进来吧，我知道是你。”
　　站在榻前，孙策英伟的身体躺在那上面，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的脸色苍白若纸，脸侧血肉模糊，呼吸微弱，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翾翾。”
　　“是，我来了。你如何知道我在外面？”
　　“这也许，也许就是你所说的，所谓的心灵感应。”
　　“嗯。”
　　“我，我很想，想和你在一起，可惜，可惜……”
　　“你知道了。”
　　“是，我，当我被人围住时，我，我，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怪我吗？”
　　摇摇头，他吃力说道：“我，当我告诉你时，就，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其实已经知道我会出卖你吗？”
　　“不，我不，不敢肯定，但，但我想赌一赌。”
　　“赌？与天赌吗？”
　　“对，我想，想赌你对我的真心。”
　　“真心？”
　　“你对，对我有心，我肯定无事，若，若无心，就是我的死期。结果，我还是输了。”
　　“你在用你的命来赌我的真心，孙策，你是傻瓜。”我咬牙道。
　　“是，我，我是傻瓜，从，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我永远是弱者。”
　　“因为你爱上了我？”
　　“记得我们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记得。”那时的纯真无邪早已被时间磨得千疮百孔。
　　“你，你的那一声‘好哥哥’，叫得我无比高兴。”
　　“我以，以为自己爱上了个男孩子，曾，曾经为此苦恼了好久，但是当我知道你，你是女子时，心情真是无比好，因为我可以正大光明的爱你。”
　　“那笛子，还是我讨来的。”
　　“你还留着？”
　　“十年来一直贴身保存，刻不离身。”
　　“扔了吧。”
　　“你真是狠心。”
　　“你不问我的蛊毒吗？”
　　“你，站在我面前，完好无事，想必已经解了。”
　　我点点头，“孩子，没有了。”
　　孙策的面色更加苍白，半晌才道：“嗯，没有了。”原来那一刻的心痛如裂是真的，被人围攻，受伤都无法抹灭的心痛，仿佛有什么硬生生的从心里剥离出去，再也无法还原。
　　我咬咬牙，道：“是我打掉的。”
　　“也好，这样，我若死了，你尚可活。”
　　“你不怪我吗？”
　　“原本，我想过，我若死了，也绝不会让你再活在世上，你死，也要死在我的手里，但，现在看着你，却觉得你活着，真好。”
　　“你就要死了。”
　　“嗯，我知道。”
　　“你，尚有何话要说。”
　　“恨我吗？”
　　“不知道。”
　　“我，希望，你恨我。”
　　“为什么？”
　　“爱，也好，恨，也罢，”看着我，眼神恢复了清亮，那么轻柔，那么深情，“记得，这世上，有我，我这个人，曾，曾经，用生命，来爱你。”
　　“……”
　　“所，以，不，要，忘，了，我。”
　　握着拳，深吸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我轻声道：“不。”
　　他困惑的看着我，却因为力竭而说不出话。
　　“我不会再记得你。”我笑着，笑容欢畅。
　　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似乎想说话，嘴唇却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记得你，永远也不会记得这世上有孙策这个人。”
　　“我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孙策这个人。”
　　“没有，从来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终究是没有听到想听的话，目光注视着我消失于窗前，一行泪水涌出，咸涩的泪水流入口中，原来，他始终没有得到最想要的，注视着帐顶，万里江山，心爱之人，都离他而去。他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心脏深处传来的轻微爆裂声，原来那就是心碎的感觉。
　　江边的风很大，潮水涌上岸，冲刷着岸上的鹅卵石，经过千百万年的洗礼，磨得光滑圆润。
　　“滴水石穿，水的力量是天地间最大也最柔和的。”我拿起一块卵石，在手中把玩。
　　“人的力量也是如此，只要有恒心毅力，就会无坚不摧。”小喜看着远处的潮水，眼中神色坚毅。
　　“周瑜呢？”
　　“他被绊在路上，孙策到死也不会看到他了。”
　　远处的地平线，露出一丝浅浅的银线，“小喜。”
　　“嗯。”
　　“你究竟是何人。”
　　“我知道，若我不说，你也一定会追问的。”
　　“不错。”
　　“我姓陆，是吴郡人。”
　　“陆？！难道……”我暗惊。
　　“我本名，叫陆议，字伯言。”
　　陆议，那不就是陆逊，历史上代替东吴大将吕蒙的陆逊，火烧刘备七百里连营的陆逊。
　　“若不是孙策，祖父也不会死，族人也不会被杀，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是师父和你给了我机会。”
　　“叔叔知道你的身世。”
　　“他知道，还给我解了毒，当初我曾经中了一种慢性毒药，只不过我命大，逃得性命。”
　　“所以，你不惜一切，以求得报仇。”
　　“其实，此次若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说来，还是我帮了你。”
　　“对不起。”
　　东方的天空呈现鱼肚白，太阳正在缓缓东升，江水也慢慢变成白色。
　　“你有何打算，还回去吗？”
　　陆议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江水中，咚的一声溅起一个小水花，“不，师父应允我，若能除去孙策，就任我自去。”
　　“哦？那你去往何处？”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的族人都在这儿，所以我也会留在这里。”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杀了孙策，也许会为江东带来灾祸，毕竟他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天下。”
　　“世事难料，也许下一刻，我就与你站在敌对立场，有谁说得清呢！”
　　“会有那么一天吗？”
　　“不，我向你保证，终我一生，也不会与曹军为敌。”
　　太阳逐渐显露出来，猛的一跃而起，从江心升上天空，照得整个江水金蛇乱舞，无比瑰丽。我站在船头上，陆议的身影逐渐消失于视线中。
　　“公子，先生吩咐我将此信交于公子手中。”一个青衣侍卫毕恭毕敬的将一封信呈于我手上。
　　打开信，略扫了一眼，淡笑着撕碎、烧掉，黑色的纸屑落入江中，再无半丝痕迹。
　　滔滔江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日都是上一日的结束，也是新的一日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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