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者的飞翔》盛华九州

2、『壹』镇魂歌 [01]七年的爱

　　01.

　　耳边依旧是聒噪不停的叫卖声。夏天里弥漫的黑色尘埃，因为车辆扫尾而过因此扬起。渐渐混杂进了眼睛，我揉了揉眼眸。身旁的暖亚，却已经不见了。
　　“噔噔噔——噔噔噔——”
　　火车来临前的警惕铃在耳廓内回荡。麻木而有节奏的声音却在片刻后，电波被迫扭曲了一下。成了奇怪的韵律。
　　眼中感到生疼。我捂住脸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大后，我向后退了一步。
　　——噔。
　　长杆的对面，在火车开过的那前一秒，我看到了一个女子。她的脸庞没有及时的篆刻进脑海中，但是，那抹鬼魅的微笑，却绽放在了嘴角。曼妙的身子，穿着紫色的短裙，臂怀里拥着一个丑陋的木偶。还有，那奇怪的曲调。
　　“啦啦啦，樱花樱花快开啦，开在第七个孩子死之时……”
　　飘荡到了天空，渐渐地被云朵淹没。
　　“呼——”火车奔驰着，在眼前漫长地跑过。对面的女子却不再见面。我仍然望着刚才的位置，女子的模糊却十分特别的身影，记忆在了某个独特的位置。
　　火车最后一节开去的时候，原先站着女子的位置，此时却有一个男生顶替了。他正向旁边说着话，大概就是那个女子。当火车完全开去后，他转过了身来，而身旁与他说话的那个女子，却消失了。
　　天空突然被飞机划过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噔噔噔——噔噔噔——”伴随着警惕铃缓缓变小，长杆慢慢竖去。自行车和出租车开始重新启动，当长杆与地面垂直，这个地域的所有，都恢复了秩序。
　　我整理好被风吹乱，零散在眼眸前的碎发，拨了拨耳际的发丝，重新起步时，对面的男子突然向我走来。
　　一声亲切熟悉到无法拟喻的声音响起在头顶，巨大的阴影挡住了来自遥远的前方的光芒。我顺势抬起头，却看见那个他带着熟悉的笑容，轻轻环住我的肩膀，伏在我肩头，轻缓地说道：“我说过会找到你。”

　　02.

　　“好吧，夏琢，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但你知道他还会坚持喜欢你么？”暖亚抚摸着我的发，我甚至敏感地感觉到，我的发丝滑过她的指尖，有着一股丝丝扣扣的缠绵触感。我不禁一动，却仍然不做声色地继续站着。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浓重的质疑，听过后，我撇过头，故意坐在离她远远的石凳上。
　　石凳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短裤传来，感到一丝丝的清凉。和此时稍有混乱的心情，竟然是如此的配称。
　　“暖亚，由你说去吧。”我不服气地反驳，脸却倔强地不看暖亚。暖亚的话语像是利刀一般，戳破心里的薄如蝉翼保护信仰的屏障。
　　我稍有呆滞地坐在那里，双手摁在冰凉的石凳上。因为暖亚那几句好不信任的话，心里竟感觉到没来头的刺痛，压抑着。
　　“哎呀，夏琢，不闹不闹了，我信你还不行么？那个男生会守住他这份，呃，七年纯爱的！”暖亚敷衍地走过来，脚步近乎拖沓。
　　暖亚停在我身边，却突然改变态度，关切地凑到我耳边。嘴里呼出的热气在耳边升起，我甚至感觉到暖亚不切实际的态度转变，给人以重重的压迫感。
　　我感到疲惫得，不在耐着性子说：“暖亚，我已经见到过他，他会来的，一定会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
　　“明明是你态度不好！”突然的撞击，我的身体被迫打破平衡。眼睛里的景色迅速的飞跃。最后膝盖狠狠地撞击到了地面，我忍不住喊疼。在看膝盖时，已经布满了血丝。
　　“夏琢！”着急的声音响彻了耳廓。缓缓地弥漫过来，像是深深的海潮扑来的前兆。
　　耳鸣伴随着响起，渐渐的，身体开始麻木起来。暖亚立刻歉意地带着我坐回了那个石凳。
　　“不要紧吗，夏琢？”暖亚扶过我。顿时，石凳的冰凉像是针刺一样难受。我没有说话，暖亚晃弄着我的身体，我却浑然不知。
　　什么都没感觉到，清晨的迷雾散开却飘来一阵没有来由的清香。

　　02

　　铃声响起的时候，暖亚拉着受伤的我大跑地往教室里赶。
　　我捂住膝盖处破开的地方，血块凝结在肉上，划开的皮肤像是张乱的花朵那般肆意。暖亚只好拉着我，跌跌撞撞地走向教室，连奔跑都由不得我。
　　“终于到教室了。”暖亚坐到座位上，大口喘着气。呼出的气体像是一个泡泡，在教室里乱窜起来。
　　那种朦朦胧胧的微痛感像是蓦然受到鼓胀一般，扩散开来，我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张乱开的皮肤，结果自己忍不住痛地叫了出来。
　　暖亚看着我，紧张地大叫，蹲在我的面前，轻轻对着我受伤的地方吹气。一阵清凉的舒爽感觉传来。
　　“不要乱动啦，又不知道怎么解决，感染了怎么办？”暖亚说完抬起头看着我，眉毛因为生气皱了起来，表情带着小小的可爱。
　　我看着她，她蓦地伸过手，无奈地轻轻捏住我的脸，“夏琢你不要这么无奈地看着我好吗？让人心疼着呢，像是我虐待你了似的。”
　　这真是让我哭笑不得的话。
　　我迟钝地对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趴在冰凉的课桌上。
　　一些喧嚣的声音透过木头传了过来。比在空气中传播更为明显。巨大轰动的声响像是一场盛大的合奏表演。
　　“啊——”
　　暖亚突然一声大喊，我被吓着挺直了背，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她惊讶地瞪大了那双澄澈干净的瞳眸，像是一只猫似的警惕看着我。
　　我不自然的地触动了嘴角，“怎，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她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似的跳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拽起我的一只胳膊往外拽。被拉起的左手传来一阵仿佛是被撕扯成两半的痛觉，我挣扎地甩开她的手，她生气地重新拽住我。
　　“干什么啊！”以往没有脾气的我这次被暖亚毫不留情地引发出来。我突如其来地吼叫，无疑对她来说，会有点小小的震惊。
　　暖亚愣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拉着我，“你的膝盖肿了！赶快去医务室啊！”
　　一股巨大的力量催促我站了起来，我趔趄一下，却顺势压在了暖亚身上，暖亚急忙忙地推起我，然后扶着我往医务室走去。
　　望着暖亚实在是很紧张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来。
　　何必这么紧张呢？

　　03

　　“没什么，擦点药就好了。”
　　“哦，谢谢，张校医。”

　　暖亚拉着我从医务室走出来。
　　受伤的脚被药水覆盖后，多了一些凉爽的感觉，像是撒了一些冰块。看着暖亚因为紧张，脸颊流下了细细的汗水，我努力用另一脚支撑自己的重量，好不让暖亚感到过重。
　　“暖亚，其实不用这么紧张的，我回去擦药也不迟啊。”我静静地说道，生怕暖亚察觉到我霎时被疼痛触动的细微感觉。
　　“哎呀，这个我也知道啊，可是上体育课前，谁叫我那么过分呢。只好补偿一点，否则，我的心里总觉得过不去。”暖亚撅起嘴不知道是抱怨还是心甘情愿。
　　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我暗暗地想。暖亚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我对暖亚叹了一口气，担心地提醒：“可是又要活受罪爬到六楼啊。”
　　暖亚听着我的话，像是错然之间中了蛊似的，她机械地转过头，发出的声音像是钟点滴滴答答，一字一句地吐出：“不要打击我了……我根本，没有想啊。”
　　哎。我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在暖亚的搀扶下，我慢慢踏上了那一节一节的楼梯。
　　笨蛋暖亚，我又没有怪你，只是故意气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明明知道你的性子很好强，但就是忍不住自己的小脾气，虽然没有想过故意这样对你，只是自己放不下来，是自己没有肚量而已。
　　“同学。”
　　暖亚很快地回过头去，然后望着发生源说了一声：“什么？”
　　“呃。”沉思了一会儿。
　　我十指纠结的放在背后，站在原地望着旁边，等待暖亚和那个人说完话。
　　“初三七班在哪里？”
　　听到了自己的班级被报出，我闻声转过头去。但是，就在那一刹那，我才发现，原来暖亚否认的，甚至让我曾经动摇的，
　　那些坚持的纯爱是真的存在。
　　七年的爱，当歌咆哮在我的那些已过去的生命里。原来真的存在。而且，还包裹着犹如清晨苏醒似的朦胧感觉。
　　我望着那个少年，清醒地看着他。
　　那个少年看着我，期待地望着我。
　　就仿佛在黎明和破晓中揭开尘埃。

　　04.

　　顾彼佯来到了我所在的地方。在他眼里，我又看到了那道曾经以外，再也无法企及的光。
　　“夏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暖亚最后的往回撇过头，我只好对她解释道：“你去吧，暖亚，我根本就不怪你，你别担心。”
　　“好吧。”暖亚急躁地和我说了再见，一路轻盈地跑出校门。看着她终于轻快的背影，我安心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留在教室里值日。

　　那一次，是我最后走的，锁了门离开，但没想到，一下了楼，才发现，顾彼佯在楼梯旁等着我。
　　“夏琢。”
　　我抬起头，刺眼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脸上，像是过于温暖的亲吻。我伸出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方，在自己手里制造出的阴影下看他。
　　“过来。”顾彼佯揽过我的腰，我猛烈地躲过阳光的照射，站在了他制造出的一片阴影的凉爽之中。
　　我有些惊讶，双手颤抖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睫羽下像是掩过一片一大片弧度好看的阴影。我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腹部，他奇怪地看着我：“怎么？……”
　　“没什么，”我退出他的怀里，然后回头看着他，“看看你有没有发呆。”
　　他无奈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些无奈和不自信的微笑。
　　我转过身来，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好似褐色的曈昽，却想着小学时也如这样的他，笑了出来。我伸出手，准备揉揉他栗色的发时，手不自然间停了下来。

　　你是他的谁。
　　他是你的谁。

　　顾彼佯很轻地握住我的手腕，然后将他的脸贴在我的手心里。于是能够很清楚地感觉的他脸上的温度。
　　风声不清晰地过耳刮过，阐述着一些难掩的寂寞。
　　我们彼此之间相视而笑。那些过去的坚守，使我开始笃信未来，一定也会如此的发展下去，没有为什么地继续着。
　　“你受伤了。”他望瞭望我膝盖上，涂上紫色药水的地方。眼神疼惜地看着，像是试图去安抚一只花朵。他捏住手腕的力度时紧时松。却有一种温暖借于他的力度，传入我的心中。
　　十指连心，就是这样。
　　“我送你回去吧。”他放下我的手。一只手扶住我，另一只手揽在我的腰间。
　　来不及说拒绝。
　　也根本说不出。
　　我漠然地看着他，嘴唇不经意间微微上扬，恰好弧度的微笑漾开在嘴边，“好啊。”

　　他拉过我的手缓缓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余晖播洒到这片大地。海的子民开始出来夜行。街道的喧嚣在身边沸腾，我静静地走在身旁，悄悄转过头看顾彼佯，才发现，他的轮廓带着一些异常刚毅的因子。
　　“夏琢，你会相信我吗？”顾彼佯的唇齿突然嗫嚅着。听见奇怪的话语的自己却无法适从，只是能困惑地发出短小的音节：“什么？”
　　“你会相信我的。即使哪一天我再也不会在你身边。或者因为别人的干扰做出种种，你也要相信我，在以后，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清晰却沉重的话语伴着风声滑入耳中，抵达心脏最深邃的地方。
　　我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握紧了顾彼佯的手，他却停下脚步转过来对我说：“但是，你也要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的，无论你在哪里。”

　　“我说过会找到你。”

　　“嗯。”我缓缓答道。
　　如果说……
　　从现在起，我只用做到相信就好，那么，其实也就没什么困难可言吧。
　　他拉着我继续走在大街上，却发现顾彼佯一回来的气氛，变得格外凛冽。到达家门口的时候，风突然把插在铁门缝隙间的广告纸吹落，我缓缓地捡起。原来只是一张雇佣的广告。
　　“联系人，慕……”在还没有念完时，顾彼佯突然抢了过去，我紧张地喊道：“给我，刚好可以让纱伊去！”
　　“不要，别去这个地方。”广告纸被揉成了一个团丢到了角落里。而顾彼佯的脸色也和皱成团的纸张一样难看。
　　“为什么？”我困惑地问道，却不解地想去再捡起。
　　腰间突然多出了一丝温暖：“你只要留在家中就好，相信我，好吗？”
　　耳边的话语变得格外轻柔，暖暖地带着一份窝心的感觉。我不再捡起，相信顾彼佯般的，重新挺立起身来：“嗯。”
　　顾彼佯松开了环在我腰际的手，揉了揉我的刘海：“回去吧。小心哦。”
　　“嗯。”于是在铁门关合前的一秒，我们彼此深望了一眼，就被分隔在两边。我转过身来，漆黑的楼道看不清前面的路。
　　我只好摸索地爬上楼去。
　　“啦啦啦，樱花樱花快开啦，开在第七个孩子死之时……”
　　楼梯间突然传出了别人家唱出的歌曲。我不禁全身颤抖起来。这种歌声，格外凄凉。就像是一首，
　　唱给我的镇魂歌一般。
　　好像是……上次听到的吗？我喃喃自问。可是顾不了多想，就到达了家门口。门锁发出哐当一响。重新打开门的时候，琥珀色的灯光变得明亮起来。
　　“我回来啦。”
　　即使，那是我的镇魂歌。但是，还有一份七年的爱，在脑海里回转。当歌咆哮了七年的爱，一定会这么美好，这么幸福碾转，旋转下去。
　　即使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