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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藕弦崩断 ...

  •   清晨的淡黄色阳光,带着一丝温暖,照射进屋子里。
      像平时一样起床、叠被、梳洗、吃饭。。。
      像平时一样和姐妹们说笑。
      每个人都这样平淡而充实的迎接着每一个黎明,每一个新的开始。

      下午大家都要去子午台练剑,我和烟霞几个人早早的就过去了,一同切磋几招新学的招数。
      一撇之间,发现断弦夫不知何时站在了观台上面,在她身边,那个冰冷亮眼的家伙,不是白晔是谁。
      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注意力分散,烟霞的一剑就没来的及躲闪,幸好她及时收住了。
      “雨燕,怎么心不在焉的。”
      一旁的青空叉着腰笑道:“可不,行云流水都使成拖泥带水了!”
      “我有点累了,咱们歇一会儿吧。”
      “学武功像你这么偷懒可不行哦!”青空把手里的剑一抛,轻轻巧巧的接在手里,“烟霞,咱俩比划比划。”
      两个人去一旁切磋了。
      我坐在子地上,并不敢往观台的地方瞧。
      不远处传来,一群女子麻雀般的叽喳声。
      是紫藤和西焦尾的几个平时喜欢凑在她身旁的善于讨她欢心换取轻松工作的女孩儿。一句一个“藤姐姐” 叫的好不亲热。其实年纪都比紫藤要大。
      一个道:“哎,你们看,晔公子好像在往这边看呢。”
      “哎呦,那是当然,公子是看我们藤姐姐呢。”另一个姑娘坏笑着说。
      “哎~听南焦尾的茯苓姐姐说夫人有意要把淩小姐。。。”
      “瞎说什么,夫人并没这个意思,是吧,藤姐姐。”
      紫藤用她那惯有的尖嗓子高声笑着说:“当然,晔,他早晚都是我的!”
      忽然觉得他们的笑声就像苍蝇叫声一样让人心烦,我提剑站起来,想要回东焦尾。

      猛然间一阵冷飕飕的剑气斜刺里冲过来。
      我连忙闪身躲过。
      定睛一看,原来是紫藤。
      “雨燕,不好好练剑,又想偷懒么?”
      “。。。”
      “咱们来比比剑,让我看看你可有进步。”
      “紫藤姑娘,我的程度你不是不知道,和我比,不是低了你的名头了吗?”
      “那可未必,你初到琴庄时就赢了烟霞,这怎么说,难道是她故意输给你吗?”她故意把声音扬的很高。
      她妄图欺负我,我还可以忍,可她还要带上烟霞一起欺负,这我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那好,那就点到为止。”
      紫藤唇边扬起得意的笑容:“好,我就喜欢你这胆量,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一剑已经朝我胸口刺来。
      她这一剑的凌厉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正所谓行家出手,便知有无。没想到,这丫头的软鞭耍的不错,剑术却更高。
      三招过后,我就看出来,单凭洗心剑法,我是决不可能胜她的。然而这丫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招招下的都是狠手,那架势像是不把我一条胳膊半条腿砍下来,就誓不罢休。
      刚跳起来让过她一招“石沉海底”,她紧跟着剑画圆环,银光闪耀,几乎把我整个罩了起来。我知道这是琴心剑法中极厉害的“风卷残云”。想要拆招,并非没有办法,最直接的就是看准剑的虚影,使用“行云流水”,顺势一剑穿出,直逼她的要害,那样就可以逼迫她收了剑花。然而书到用时方恨少,招到拆时才知疏。我这被青空称为“拖泥带水”的招式,大敌当前,使出去仍是没有确定的把握,微一迟疑,就给她拿到了破绽,一剑向我面门挥来。我忙向后下腰躲过一剑。谁知她倏然变招,剑尖一压,又刺向我的右腿。
      原来前一招是虚招。这样一来,我本来身体后倾,现在如果要躲,右腿抬起,全身只剩左腿一个支点,那就势必失去平衡,摔个人仰马翻。而一旦我摔下去,紫藤就达到了目的。
      剑的白刃带着风声朝我右腿逼近。
      就在正当,“呯”。
      紫藤的剑在我眼前被格了出去。
      “你!”她正要发作,却又马上闭了嘴。
      原来是翠微。
      她手里握着一把翠绿剑穗的剑。
      “既然是比剑,怎么用这么毒辣的招数。又不是面对敌人,要拼个你死我活!”
      “微姐姐,我。。。”
      “别说了,有时间多干点正事。”
      紫藤一脸的不服气,提着剑气冲冲的走了。
      翠微看着我,虽然眼神里依旧没有和善,但过去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不是我要故意帮你,是夫人,她让你练完剑去她那听琴。”
      我点了点头。
      “真奇怪,你的运气怎么总是这么好。”翠微冷笑了一声,转过身走了。

      岳山园中断弦所住的正房,豪华而又不失雅致。
      堂上左右一对联牌,木质细致,泛着紫黑的光泽,看来是紫檀木的。
      上联是“携琴邀月上层楼”。下联:“弹得相思渺无畔。”中间横一雕花匾额,写着“断弦难续”四字。
      庄上所有匾额全出自一人手笔,十有八九都是这位爱舞文弄墨的断弦夫人写的。
      不过即便是我这个没什么文化的人,也看出这副对联的奇怪。怎么上下没一个字对仗呢。不像对联,倒像首诗。
      翠微引我往里走,到了里间。
      “这是夫人琴房。”
      翠微躬身站在门口,柔声道:“夫人,雨燕来了。”
      琴房门上挂着及地的淡紫色珠帘,那珠子颗颗剔透,是水晶打磨的。
      水晶珠帘摇来摆去,发出十分炫目的彩光。
      光晕后传出断弦的声音:“好,你下去吧。”
      “是。”翠微转身走了。
      “夫人,我。。。进来了?”我试探着问道。
      夫人没答话,房间里却传来琴声。
      这又是一支令人高兴不起来的曲子。
      我站在珠帘外,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把一曲听完。
      似乎是刚刚发现一样,断弦有些嗔怪的说道:“哎?你怎么还没进来。”
      “哦。”
      我连忙挑开珠帘,跨进琴房。
      一进琴房我可开了眼界。
      屋子里到处都挂着宽幅的白绫,若不是只有单一的白色,这里简直像一座染坊。
      房内横开六扇大窗全部都敞着,穿堂风很强,质地轻薄的布料随风四散。
      仔细看去,发现绫上还都用细毛笔写着字。
      这些字全是工、尺、合之类的,有点像是天书。
      等等,这样的天书,我小时侯也曾见过一次。
      那是父亲第一次发现姐姐偷偷练琴,将她狠狠的骂了一顿,还把她枕头下面的一摞纸稿都投到火盆里烧了。
      姐姐趴在门上哭成了泪人,嘴里只是重复着一句:“你还我的琴谱。。。”
      那时父亲烧掉的纸上,不是写着一样的字吗?
      原来夫人在这间屋子里挂满了琴谱。
      她似乎很钟爱质地轻薄,能被风吹起来的东西。那随风纷飞的感觉,我也觉得很美。
      拨开层层白绫,最终,断弦夫人的身影出现在帐幕的尽头。
      她背朝着我,正对着窗棂。
      手臂轻挥,又是一曲。
      纵使是一个背影,也足以千娇百媚了。
      本想通报一声,但又不愿意打断她。
      于是就站在她的身后,默默的听着。
      凭借断弦高超的琴技,这一曲应该足够荡气回肠。
      然而我并没有再次掉下眼泪。
      所谓伤心落泪,或是喜极而泣,总要恰到好处,如果每天拿哭泣当日子过,那不就成了咸水鱼了么。更何况,我每次不到控制不住,是不会让廉价眼泪轻而易举的流出来的。
      话说回来,我并非一个精通音律的人。偶尔能听到一支和自己十分相投的曲子,才会有感而发。现在听的这支曲子,慢慢悠悠的,如同一个怨妇在絮絮叨叨的向人述说着自己的悲惨经历,这样的故事可以足足说上三天三夜。
      站了那么久,她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我已经开始极度无聊了。于是东张西望。可这偌大一座琴房,除了曼舞的白绫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就踮起脚尖,朝窗外望去。
      只见远处的院子里,两个姑娘在拿着大扫把扫地。但他俩挺不专心,常常停下来说笑。
      不一会儿,就看见翠微走过去,叉着腰教训她俩。
      两个丫头开始低头认真扫地,翠微下意识的向夫人屋子这边望了一眼,便离开了。
      夕阳开始西沉,在屋子里投下一道道玫瑰色的黯淡光芒。
      夫人终于弹完了最后一个音,但是没有转过头来。
      “你觉得怎么样?”她声音疲惫。
      “嗯。。。挺好听的。”
      “我让你来可不是就让你说一句‘挺好听的’”
      “。。。”
      “这一曲名叫《楚妃》,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个故事你知道吗?”
      “雨燕才疏学浅,还请夫人指教。”
      “说的是两个女人,为了他们亡故的丈夫,在湘水边痛苦流涕,最后血泪浸染楚竹,从此那种竹子就改名为斑竹。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是个凄惨的故事。”
      “有什么好惨的。”断弦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两个愚蠢的女人。”
      莫名其妙,明明是顺着她说的。
      “一个男人把他的心分成两个女人,这两个人还互道姐妹,对他誓死忠贞,这不是很可笑么?一个男人的心,只能给一个女人。如果他做不到,那这个女人也就没必要为他。。。”
      断弦的声音忽然从平淡变得恨恨的。
      她又埋头开始抚琴,琴声十分激烈纠结,仿佛她的整个身体的力量都集中在那几根琴弦上。
      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忽然,“啪”的一声,一根琴弦断掉了。
      她停住了,就那样呆呆的坐了半晌。
      猛然间抬手在琴上一挥。
      “嘣!”
      随着这声极不和谐的噪音,所有的琴弦同时从中间崩断,向外翻开。
      她这是怎么了,一向温柔和蔼,居然会做出这么一反常态近乎疯狂的状态。
      她发髻已经凌乱,可始终没有回过头来,把头深深埋下去。
      “你走吧。”她低低的说了一句。
      “是。”
      我仿佛得到了特赦令,真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因为脚步急,出大门的时候,差点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我们都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我看清那张脸。
      是白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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