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曲：众里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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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八年，初遇三月，江宁府的大街上人潮涌动，初春的温润吸引着全城老小走出门来。而这城中另有一处特殊风光惹得百姓往城隍庙街的方向集合。
“要说，每年三月三日，江宁府城隍庙前为何有这施粥赠药的庙会？常驻这儿百姓可能略知一二，但是路过此处的游人，大多不知个中缘由。加之这两年黄河水灾，从外省赶来不少投奔江宁亲人的灾民，那知道这故事的人就更少了。”
戏台上的张大宝，可是这江宁府内的名嘴，多少戏班子、客栈的主事人，找各路关系，想花钱请他去扯故事，他都不一定领情，偏偏主动在这庙会里请人搭了个小台子。台上不多不少，一凳，一人，一扇，给这庙会多添了份笑意。时而提问，时而摇扇，时而带着一丝傻气的笑，配合着名嘴大宝的招牌动作——合眼晃脑。
“小姐，”柳儿扯扯一旁主人的衣服，“你就打算继续让这个傻大宝胡扯吗？上次碰见他，就觉得他三句话，两句半都是假的，这回说起你的故事来，不准连神仙都搬出来了。”
缃琕转头淡淡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活儿，于木桌上的抹布抹了抹手，只想把这松垮的遮脸纱巾再绑地紧一些：“比起实话实说，我还真宁愿他胡说八道，反正大家听听也只是有趣，不显得会相信。你呀！多帮点忙，今天赠的药汤，务必让大家都喝到，年纪大的尽量都扶到戏台前坐着。”
“哦…...”虽说柳儿比缃琕完全高出了一个头，但举手投足见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看着自己十一岁的主子竟变得这般懂事，整整两年都没能习惯。偶尔回忆起那天的半夜惊魂，还是会不寒而栗。如此灵动的眼眸为何在那晚那般令人毛骨悚然。
同时，那戏台子上的张名嘴继续着他的滔滔不绝。
“两年前的初春，我们江宁制造的曹大人可遇见一件神奇的事情。人人都知，曹大小姐那本是极烈的性子，家里丫头奴才一堆都没几个伺候得当的，而这曹大人却也宠着这个嚣张跋扈的曹小姐。直到两年前的一个清晨……”
台下的观众均啃着馒头,喝着热汤,津津有味地听着。
“一只灵鸟飞入江宁织造，恰恰窜入在这曹小姐房内的案桌上，没嘀咕几下，曹小姐如中了魔一般直在后头追，最后还冲上了房顶。你说着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家小姐如何能独自一人上了屋顶。”
说到此，张大宝“嗖”地收回折扇，眼瞪着戏台下一群围观的男女老少，硬是不作答。
“对啊，姐姐，那时候你是怎么上去的呀！”与缃琕等高却微胖的小孩举着一蒸笼的馒头冲了过来。
“嘘。”缃琕忙不迭制住他，扯到桌底，“你还真怕别人不知道我曹家小姐自己亲手来给别人送吃的送喝的，非得在这张大宝讲故事的时候爆出我来。再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两年前的事都记不真切了，问也白问。”
“呵呵……”曹颙摸摸光溜溜的额头，“对吼……”
“快说呀，快说下去呀！”戏台下的人怕是等不及了，这一馒头一汤地可撑不住多少时间。
“我说这话可不是瞎说的。当时江宁府内多少丫头奴才看着，能造假不成。更有人说，这曹大小姐抓了鸟后忽的就从房顶摔了下来，顿时就没了呼吸。”这时就连几个饿了好几天的小乞丐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曹寅曹老爷给急得呀，名医请了，巫医请了，就差没请太医来！可所有的人都说这曹小姐已经一命呜呼没了呀！就在这个时候……”
任何讲书的家伙都喜欢“卖关子”这招，可观众偏偏就喜欢这个空，好让自己在心里琢磨着故事的发展。
“小朋友，拿好哦。”缃琕弯着腰将一碗没盛满的蜜糖红茶水递给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生怕他打翻烫着。
“谢谢姐姐。”
“乖。”摸摸这孩子的头，也许太小，也许太穷，还没梳满人的发饰。
“姐姐……”孩子好奇着打量她。
“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用纱巾蒙着脸呢？”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自己蒙脸的纱布紧紧扣着双耳，才作回答，“姐姐长得不好看，怕吓着你。”
孩子依旧很疑惑地看着，又瞄瞄自己手中的馒头，又看看她，来来回回好几回合，终于“哦”了一声，就跑开去。
“下一个。”注意着小孩子的一摇一晃的样子，见他他坐到了小凳子上听戏，才又回过头继续忙着。
毕竟已经忙了整整一个时辰了，这个娇弱的身子不太锻炼，不断地盛汤送碗地，两鬓的碎发早已紧贴脸颊。又是一碗满满地汤汁，却不见有人接过。
一双黑底金丝镶边的停落在汤碗的角度之下，略略抬头，眼前是一个衣着华丽，背手而立的少年，与她一般高，眼神淡然，眼珠子确明显地表示他正从上到下慢慢地打量着她。缃琕伸直双臂，将眼前的蜂蜜水递到他面前：“你要吗？”不清楚此人来领吃领喝的目的，但是总不见得要赶人走。
“这是什么？”瞧见眼前的汤液，少年倒不伸手，只是问。
“蜂蜜红茶水。”
“那......”她的视线也随着少年移到另一盆药水上，“那又是什么？”
“哦。那是首乌肝片汤。”
少年又收回视线，继续打量缃琕。本以为穿着老百姓的服装再围上纱布便能隐没在这人群里，这才又意识到，不让人看到相貌反或许而更引人注目。
“十四弟，”成熟黏带磁性的声线打破了两个人的互相打量，“这位姑娘忙了半天，也举了半天，还不接过来。”只见接碗的是位面带莹莹微笑的翩翩公子，已是成熟大人模样，与面前的少年有着相似的脸庞，不过这两个人，“小的”骨子里透着“狂傲”，“大的”却散发着淡淡的“祥和”。缃琕不由自主地朝“大的”福了福身。
他接过蜂蜜水于面前细细嗅着，然后又微微酌了一口：“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季万物荫生，正是调养身体五脏的大好时机，而补五脏应以养肝为先。医书上说药补不如食补，姑娘这两味药下得很准。”
“我…”缃琕欲言又止，恰又被接上。
“或许，不该称你为姑娘，”儒雅如他，轻轻地将蜜水递给下一个老百姓，“而是小姐吧。”
缃琕不懂，尴尬地立着，不知说什么好。其实这药水不过是请教了几个城里知名的大夫，才得到这两副便宜有效的方子。
“可偏这时候，院里刮起一阵大风，曹府内的所有蜡烛都被吹灭了，可又没多久，又着魔似地自燃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又被吸引到了戏台子上，除了少年依旧眼神淡淡地望着她。暖风轻拂，挑起那层薄纱，又迅速地被主人捂回原位。
只不过是一眼，却让见到的人屏住了呼吸。只不过是常人所有的嘴、鼻、眼，只不过是细嫩的皮肤，只不过是微粉的唇色，只不过是纤高的鼻梁，只不过是娇俏的睫毛下藏着灵动的眼神，只不过……
“呵~”少年轻蔑地一笑。这一笑立即引起缃琕内心的不安，让它又傻傻地瞥眼看着那“小的”，只留下耳边张大嘴那隐约而独特的嗓音：“曹大小姐直坐在床上，像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还魂而来。而这灵鸟又从外面飞回，在屋子里绕呀绕地，整个屋子像是都被映出了一道金光。正赶来写丧贴的秀才见到屋后这幕，‘扑通扑通’，全部跪倒在地。从此之后，这曹家小姐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变得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她甚至费尽心思地说服曹寅曹老爷多让她做善事，为曹家积德。所以说呀，你们现在吃的馒头喝的糖水可是人家曹大小姐死而复生后募捐而来。有的商人觉得这灵鸟可是喻义吉祥，既然曹小姐有造福天下苍生之意，何不花点银子也给自己积点福呢。”
就在别人都叫好议论之时，缃琕被盯得越发心慌，只觉得时间过得极其缓慢，心里嘟囔着这人怎么还不走，小小年纪就笑得那么猥琐，长大了不是变成***了吗！
“姑娘果然是丑得无可匹敌啊！”
“啊？”少年脸上忽现的嘲笑让她更加莫名其妙了。
“八哥，我看够了，走吧。”
说完话，转身便迈步离开。而那温润的公子也只是躬身行礼，未留只字片语也匆匆离开。
“小姐…”听完故事的柳儿搞不清楚状况地细声问，“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话说到一半，不知如何继续，缃琕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两个一大一小的背影上，手里轻柔着胸前的玉佩，“……怎么回事……”
“八哥……”少年停顿后，深吸一口气，“她的玉佩。”
兄弟二人并肩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在百姓中逆行，步伐休闲，目光散漫。
“嗯。”胤禩脸上依旧是微笑，“我也瞧见了。”
“你说过，她父亲是我们重要的筹码之一。”胤祯停下脚步，抬头正视胤禩。
胤禩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所以呢？”
“九哥十哥这次没跟阿玛出来，所以…”
胤祯眼中重新带上那股强烈的自信与傲慢，而兄弟二人同时朝那个忙碌的身影看去。
“…她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曲：众里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