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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曲:闻帝临 ...

  •   三月初十,江宁织造府内人心惶惶,全府上下忙里忙外,李氏一心在房内照看着心头宝女儿,不过也留了其它丫头奴才给颙儿打点,另有奶妈子养着四岁的小女儿缃琪。
      虽说缃琕病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像是换了一个人,不过心情开朗多了,胃口也比以前好了很多。缃琕把原有的一身未成形的琴棋书画都忘地七七八八,不过闲暇时仍喜欢读书撒墨,更有意思的是她竟然提出要学针线活。有女如此,多数人该于愿足矣,可是这女儿最令人吃惊之处是她的一举一动较于之前的柔弱之气更有了翩翩之意,家里还请了专门的老师教女儿学舞。不学不知道,这九岁的女孩学起来竟易如反掌,同样的动作完全没有花柳巷内女子的妩媚,却微绽灵动与纯美!摸着女儿脖颈上缠绕的红绳,取出玉佩,反复提醒着这玉佩的重要。也难怪她,虽然不舍得,但是老爷是在朝做官的人,哪个官吏的女儿能够过上平凡的生活,况且老爷一心想与皇家有更深的联系,好改变自己包衣奴的名头。自己的女儿便是那最好的筹码,荣华富贵与之息息相关。
      “啊呀,额娘,我知道啦。这是皇帝伯伯在琕儿满月时送的,所以一定要好好保存。”直立着的缃琕被李氏摆弄得一动也不敢动。
      “还说,上次偷偷出去,竟把这宝贝东西戴在外面,让懂的人看见了,如何是好。”李氏嘴里唠叨,手里也是一心一意地摆弄着琕儿的发式。
      缃琕想去摸摸头顶上那精致的发饰:“要那么隆重么,不是说不能让老百姓太费心吗?这做得过分了点。啊!”李氏狠地往琕儿手上一打:“别动。”
      缃琕无奈,眯缝着眼,只能嘟嘴抗议,娇滴滴的左手揉着同样娇滴滴的右手,嘟囔着抱怨:“头发扎那么紧,要被拔下来就秃头了。”

      ************从此为缃琕视角***********

      这是康熙第一次在南巡路上经过江宁,住在我们曹府内。皇帝下旨“勿扰民间”,可把老爹他折磨坏了,又不能大张旗鼓,也不能随意应付。这十几间少有人住的客房在几日之内不仅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还要变得衣食住行一应俱全,爹爹还新请了城里许许多多的信得过信不过的人家的老百姓来帮忙,硬是在三天内应付了过来,只求别出什么岔子。
      现在,所有的人紧张地站在门外,爹爹在最前面走来走起,一手抬起,不停地摸下巴,纠结着这康熙爷什么时候到。最是羡慕小妹了,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也就不出现了,在奶妈子哪里“骄奢淫逸”地睡午觉。当然,我也很想知道康熙三十八年,这四十几岁的皇帝大叔是怎样一番情况。
      我为什么想知道,我也不清楚,两年前醒来的那一天,我是真的把什么都忘了。你说忘了,也就算了,可总感觉这周围的一切都好陌生,他们常常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词儿,我也常常把他们说得云里雾里,就像是我本不该存在于这里一样。
      “老爷,老爷。”只见一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扑通趴到在地,又挣扎地爬起来,已没说话的力气,远远地朝我们摆了一个“O”型的手势。谢天谢地,终于到了。这一下午站死我了。
      “别乱动。”额娘又狠的忘我背上一砸,我只得双腿一直,继续酸痛着我的酸痛。
      不过没站多久,这远处的人影越来越明显,也越显越庞大。果然,以帝王之尊,即使没来个军队,也至少会带上百来个人,我不禁琢磨着曹府是否能容下这么多人。不过,显然我多虑了。随着人群越来越靠近,我们这方也跟着迎了出去,我跌跌撞撞地同颙儿一同往爹爹背上靠拢,见他下跪,我们也忙不迭地把膝盖送了出去。
      请安,平身,低着头退到一旁,额娘教的所有规矩我一个不拉地都记下来了。
      低头,一定要低头,我反复地提醒自己。两年前,我醒来之后就一直奇怪,在外人面前我硬是要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如果抬头随便张望那叫一个没有教养呀!所以为了成为一个有教养的人,无论见什么大人物,我都先研究他们的鞋子,然后是裤子,等他没意见了,就慢慢研究他的衣服,最后就是脸。不过这脸嘛,能记几个是几个,我这破脑袋,记不住太多。这回来那么多人,要是记错或者记不全那怎么办?
      “发什么呆?”身后的额娘又在我胳膊上使劲拧了一下,提醒我千万别走神。怎么可能不走神呢?我既不能抬头看,也不能说话,而爹爹和那群王孙公子一个一个地搭讪聊天,让我真是苦不堪言。这两年哪受过这个罪。为了讨好这两老,我可是想尽法子地学各种东西,不过毕竟能力有限,大多情况下靠着自己的油腔滑调也算能够蒙混过关,在爹爹眼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油条。
      不经意间,两个特殊的人影出现在我眼前,听爹爹的话可知他俩一个是十三阿哥,一个是十四阿哥,一个比我年长两岁,一个和我同岁。年龄的问题明显地反应在了身高上面,所以我很容易就能瞥见他们的上衣,不过啊也不能多看。
      左边那个貌似是十三,一套淡蓝色的民间服饰,配上了精致的黑长靴,听声音还是微微有小孩子的感觉;右边那个是十四阿哥,淡黄色的衣服,配着一双让我觉得熟悉的鞋子,偷偷往上瞄了一下,他在腰间悬了一块紫玉,忽闪忽闪的,让我好是羡慕。
      细致一看后,我还以为是自己走了眼儿。怎么会和我的玉佩如出一辙,只是他用红线和珠子串成饰品挂于腰上,而我的却要戴在脖子上,像是稀世珍宝一般对待,等我反应过来时,都忘了他们说了什么。
      额娘她又戳了戳我的脊梁,示意我可以跟在后面进去了。将近一上午的忙乎,一下午的等待,差不多一刻的唠叨,终于可以回去了。
      可我知道,我必须还要去做晚宴的准备。前些日子,爹爹忙里忙外,我可没闲着,硬是被送到周师傅那儿和姐姐们练舞。舞蹈虽是我的长项,但我只喜欢自己用来娱乐、锻炼,要在人前表演,还要在皇帝老子面前表演,真是有苦说不出。

      回到房间,伸手正要去拿桌上的甜点,来安慰一下自己悲伤的肚子,还没等点心碰到嘴唇,又被额娘一巴掌打掉。
      “娘….”我揉着肚子,已经毫无力气地趴在桌子上了。
      “先别吃,待会儿舞结束了,有你吃的。柳儿,把这些个东西全都搬下去。”
      “是,夫人…….”
      “啊……”于是我流着口水,看着一桌子的点心都没了。既然不让吃,一开始就别装模作样地放在这里嘛,作为吃货,倍感压力呀!
      “你们几个,把小姐扶起来,快点把妆容换了。”于是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和丫鬟,抓住我身体的各个部位开始倒腾,这不才过一会儿,我就变了一个样子。

      ******************视角回转*********************

      院子不大,最上方的座位附近可是气氛极佳,康熙帝除了和众位说说笑笑看这江南的各种特殊的戏曲,也乘此机会多和曹寅交流感情,两人从很久以前便相识,曹寅更是康熙安排在江南地带的眼线。康熙偶尔大声称赞他办事给力,偶尔小声与之交谈着那些令台下众阿哥大臣好奇的消息。
      “皇上,这江南小地,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能找了几处戏班子,几处歌舞社来助兴;至于吃住也更是比不上宫里好,要是怠慢了皇上、皇太后和各位爷,也请见谅啊。”
      “哈哈,”康熙独特的豪迈,在这祥和之夜尽展,“曹爱卿此言差矣。此次南巡本就是来视察民意的,哪能让地方官员太过破费。你呀,把这些精力应该通通用在老百姓身上。我们不过停留三天,过不了多久也就回京了。”
      “是是,皇上英明。”
      康熙一旁坐着的是皇太后,这个皇太后不过也是名义上的而已,她既不是康熙的亲娘,更没有和康熙有过什么交情,出巡而来,只怕另有用心。这一会儿不去听什么客套话儿,也不发言,只是盯着戏台上的俗套戏码。
      而再往下数,是阿哥一席,太子坐主位,其他按照年龄品级也都各就各位,他们只是坐着,极少交流,没事谈的只好装模作样地看着台上的戏,让十三、十四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感觉甚是奇怪。
      戏台上苦情戏终于结束,大家都拍手称好,只等皇上略微赏赐,来打破这其中尴尬。事情也就按部就班地朝着最正常的方向进行,皇家规矩多,岂容胡闹,台面上的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皇上,接下来,是小女献上的一段舞蹈,粗俗浅陋,也只是助助兴,别让这场面尴尬了。”曹寅从头到尾各种客套客气。其实他本不是这样的人,还有好多事情得在明后两天向康熙一一道来,这人前一言一行必须要慎重。
      “嗯。”康熙听罢点头,只是夹了盘中的小菜吃起来,也不多喝。

      一段悠扬的笛音飘来,场静。
      这笛声,听不出吹得有多少好,但曲子的确非同一般,可以算是独具特色了,除了悠扬和空灵,似乎带着些许调皮捣蛋。
      “笛子还真能吹出这般异样的情调。”十三本就没有兴趣参与这种宴席,在笛声之中似乎走出了那灯红酒绿的环绕。
      随着幕后其它乐器的加入,奴才们忙把戏台周围蜡烛全都点上,罩上灯笼。戏台上,身着七中不同色彩的女子,已开始翩翩起舞。
      “哼,除了笛音特别,这舞蹈还是俗不可耐。”十四本是带有略微好奇之意看了看台上的女子,心直口快便将实话说了出来。
      十三眼底也有淡淡的失望。这七色女子,各个都一样的妆容,跳的模样的确是一级好,可动作与音乐的配合似乎有点层次不搭,特别的音律竟没有配上别出心裁的动作,是这台戏的一大硬伤。这席面上的人大多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关于舞曲多是略知一二。
      其它的乐器声犹在,而笛声忽停。
      七个女子将腰上的长巾解落,从戏台的左方一致地朝右上方甩出,瞬间成为了一道彩虹,而这彩虹之下,淡黄色衣裙的小女孩单手握笛,翩翩起舞。她的衣服与那七个大姑娘不同,有着褴褛之相,薄薄一层,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似乎让人感到凄凉。可是女孩的笑容却着实自然秀丽,像是所有的寒冷都会被融化一般,沿着彩虹跳跃。一提手,两袖口滑落到肘间,露出白嫩的肌肤,与这破旧的薄衫有着强烈的对比。她的赤脚舞动更是令人动容。最后彩虹降落,七张细长的布匹均匀落在台上,七个女子消失在视线中,留下缃琕一人撑场。
      缃琕将玉笛朝上一抛,随着急促的音律旋转起来,一霎那,所有人地眼光都朝向那于空中飞舞玉笛,未眨眼的人似乎还看见一只洁白的鸽子随着玉笛一同往下坠落。
      缃琕顺手一接,开始又将笛子置于唇边,那特殊曲调的笛音又一次盘旋在院落上空。同之前七个女子所用相同的动作,缃琕一边吹笛一边张罗,时而将玉笛抛到近身处,又会在不经意间送回唇前,与音乐相互配合,让人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而最令人诧异的便是那雪白的鸽子,竟不是毫无章法地在戏台上胡闹,而是配合着音乐啼叫,配合着舞蹈飞翔,时而停在缃琕后踢的脚尖,时而落在那淡黄色的肩头。
      在众人以为乐曲即将结束,舞蹈顺带完成之时,彩虹带又在一次从两边一同升起,而缃琕就站在这彩虹上继续吹笛,新的乐章让人更为兴奋,将这小女孩内心的坚强喜悦都散发出来,台下已没有人在忙别的事情,连一向对事不甚关心的五阿哥也停箸停杯。
      七个女子重新出现,一个握住一端,将这彩虹收拢,在缃琕的下方围成一圈,准确的让她落入圈中。所有的乐器一下子都结束了。
      就在这次,众人真的觉得舞曲结束时,笛声单独出现,白鸽独自飞出,绕着圈圈上方继续飞舞。倏然,身着气色彩虹衣裳的缃琕又从圈中起飞,腰间的白绸缎缓慢地让她升起,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笛声中,想把这他人作曲的曲子吹尽。曲终,白鸽静落于笛尾。
      终于,这舞还是结束了。没有人鼓掌,也没有敢第一个鼓掌。直到康熙饮尽这杯酒,说:“好!”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应和着鼓掌。除了有曹寅这眼底一片激动和满意,却掩饰着,不去称赞自己的女儿。
      “哈哈哈哈!曹寅,这一出舞蹈,可真是让人大饱眼福啊!好!”康熙自知曹寅用意,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然就放在心上,转身问皇太后,“太后,您觉得怎样?”
      太后自知自己的身份和作用,也不妄加评判,只点头说:“好。”
      “琕儿,你还不下来,给皇上、皇太后请安。”曹寅催着手忙脚乱把白绸缎从腰上解下的缃琕。
      “女儿来了。”缃琕嘴里乖巧地唤着,心里暗暗咒骂:饿死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曲:闻帝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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