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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盏·中山酒【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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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酒·闻道中山酒,一杯千日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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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群山皆在北风中白了头,我握着暖炉绕着落鹜山绕完例行一圈已是气喘吁吁,呵出的热气像雾一样萦散,我咬着牙回了秋长山,方甫一进屋便立刻奔向了火盆,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了炭火上。
窗外偶尔传来枝桠被积雪压断的折裂声,像是万物的低咳。
等我醒来的时候,师父俞老头说我已经躺在床上昏了两个月了,大夫说我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在我愣愣还没恢复过神来时我听到师父说,我不知道被谁放在了千岁门的大营口,我那时胸口的剑已经被拔掉,血也止住了,还替我包扎了伤口,甚至为我披了袍子保暖。师傅说若不是有人及时救下了我,我就再也别想睁开眼了。
这些话我当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愣愣地坐在那发懵。因为我在两个月的昏迷中,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中还是那片如瑰如梦的桃花林,朵朵尽开,灼灼其华,从没有哪次我梦见这,桃花灼烈地开着近乎泣出血来,光是看着就有种莫名的同感。
我坐在其中一株下,似乎是在等人,又好像不是,倘使是,也不知在等谁,远处雾蒙蒙的,好似人间愁丝三千丈。
隐隐间记得在这片桃花林里似乎遇见过谁,胖墩墩的可爱的东西,桃花精?
然后我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梦也就结束了。我也知道自己是在等谁,也知道没有必要等下去了。
他不会来,我也不想再等了。
我低下头,看着当初被送到千岁门帐前裹在身上的袍子,象牙色,袖口处却绣着薄墨线的连枝纹魑纹。
我抬手将这件袍子扔进了火盆,翻身就埋在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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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杳姑娘因为冲人数也被派遣了出去,所以赶回来的有些晚,我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她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金石穿云直破九霄,搞得守在外面的弟子全冲了进来以为我两眼一闭会阎王去了,之后又将倾镹祖宗十八代和其将来的祖孙十八代以及本尊骂的狗血淋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其喃喃咒骂弄得我那几天睡得特别香。最后我忍无可忍将话题转到了陆问身上,李姑奶奶才灭了修炼新式骂语的兴致。
出乎意料的,李易杳竟和陆问交锋过,当然结果是没几招就被对方把剑给挑飞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像陆问这么刻板的人,竟然放了李易杳,还为此和曲青青起了冲突,甚至为李易杳受了曲青青一剑,用他的话讲,李易杳往前对他小恩小惠不少,他要报恩。
我听完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易杳就扯着嘴角说,她知道不是因为陆问喜欢上她了,而是这人太老实,有恩就一定要报,而且必定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说,至少陆问自己觉得他是喜欢曲青青的,所以现在不会喜欢上她李易杳,但只要她还喜欢着他,就不会放弃,同时又不会让自己吊死在一棵榆木疙瘩树上,为这她贴身收藏了一把写了句诗的扇子,还学着文人文绉绉酸溜溜地打开扇子给我看那句诗。
扇面上写着:正偎翠倚红,应记浮生若梦。若一朝情冷暖,愿君随缘珍重。
我愣了半天憋出一句:“……好诗。”
李易杳牛鼻子哄哄地仰头道,倘若哪天陆问和曲青青那小贱人真的成亲了,她必定一身潇洒地走上前去,掏出这把诗情画意的折扇,戳烂陆问的□□花。
听得我嘴角一如既往的剧痛无比。然而,咱们的姑奶奶真的成熟了,我像个老妈子似的开心又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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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我很感激自己活了下来,说这么矫情的话估计连俞老头都不屑于听,只是那些苦的肝肠寸断的汤药我二话没说全喝下去了,不过一个月,终于能下床了。
我推开门,正是千里寒山一色,白茫茫的一片,似是一张广覆大地未落墨的生宣,自己蝼蚁般的站在上面,是多么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除却季节变换,秋长山和落鹜山没什么变化,每一处凸出每一处沟涧都和记忆中一样,劫后余生的我看着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果然啊,人我们俗人是如何笑闹还是哭骂,是生还是死,这天和地,山和水,依旧没心没肺地杵在那,它们永远不会变,亦不会多看你一眼,它们的存在,即是为了永恒,而我们凡夫俗子,仅求哭过笑过,绚烂弹指春秋。
我这五大三粗的女汉子总算是悟了为何秃驴和尚和牛鼻老道总喜欢往山里跑了,这山水看着看着人就通透了,哪怕可能通错了口子,至少决心和信念又找回来了。不论如何,我总算是摆脱了低落和万念俱灰,女汉子威猛地又站了起来,伤还没好,就带着行李和顶聚三花的悟性钻入了后山,俗称闭关练武了。
成长就是这么回事,你突然做了你前一刻瞪掉眼珠子也做不出的事。
我黑走了俞老头的对君剑,咱师门的镇门之宝,窝在山沟沟里就开始没日没夜地苦练对君剑法了。
之后的日子就没什么好讲的了,起床,吃饭,练剑,吃饭,再练剑,吃饭,再练剑,睡觉,起床,吃饭,练剑……周而复始,孜孜不倦,态度之刻苦令人咋舌,连中途前来看望我的周扒皮都说我家祖坟可能被惊动了,风水大换,无限福泽到了我这。
我本来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顶聚三花脚踩祥云直接迈入觉悟大师的行列了,可终究是没说出口,也懒得说出口。
有些事,我愿意花一辈子去证明给自己和一个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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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还说在这山沟沟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是咱们殷鎏川殷少宫主借着盟友的身份前来慰问我了。
他来的时候其实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因为失血过多,人整整瘦了一圈,还有毕竟伤口没愈合,右臂几乎不能使,都是左手在练剑。
殷少宫主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看了我许久,忽然开口,“我帮你杀了倾镹吧。”还走过来及其无耻地将手放在我的右胸口上,动作亲昵,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是想看到我感动的表情,因为向来无所羁绊的殷鎏川竟然要为一个女人去杀一个难杀的人了。
我本来想尖酸刻薄地说,“虽然不会输,但你也赢不了他。”结果到底是九死一生后人也变矫情了,我忍不住说,“……殷鎏川,你不会爱人。”
倘若你会在意他人,就不会在和倾镹论剑喝酒知己相交后,再轻飘飘地说出一句,你要为我杀了他,你也可以为了另一件小事而随意的杀了我。
咱们的殷少宫主无所谓地笑了笑,眼角的一方画龙泛着高贵冷漠的金色微光。
你无情无爱,因而孤独而自由。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