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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箫韶凤来仪(四) ...

  •   乌夜盯着两人看,倏地放声大笑起来:“瞧你们俩吓得,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说什么呢?”稍顿了顿,眼角瞟向身后的蒙面女子,又道:“不过,你迟早会知晓的。”

      见两人犹是一副警戒的模样,乌夜笑道:“放心罢,眼下还不会把你们如何,我们还一直在找那个地方呢,你说是罢,渊?”她对着渊意味深长一笑,转身离去了。蒙面女子只狠狠地盯着沉霖看了几眼,也随之离去了。

      乌夜始终未说破他的身份,渊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她却陷入了沉思。这个乌夜看起来是似乎是第三方势力,所效忠的对象似也不可小觑,但究竟是何方神圣呢?蓦然想起林宸封曾说隐村卧虎藏龙,隔壁的张大爷是先帝旧部。那么眼前这些人,是否可看做是先帝之人呢?

      她不禁喃喃道:“开什么玩笑?如此荒唐之事竟也有人相信,想天下想疯了?”可仔细一想,她落入这个时空本便是一件极其荒唐之事,献上她这个异世者的鲜血便能得到天下,似乎也非绝无可能之事。如此胡乱之事,她真想当即找到那个所谓祭坛,一探虚实。

      说到祭坛,她其实在影刺族的山洞里便考虑过了。既然是凤栖梧桐,她是凤,梧桐自然不可少,十之八九便是隐村后的那一棵怪梧。只是里面到底有什么,她也不很清楚。只觉得即便能得到天下,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或许里面是治国方略,或金银珠宝?千头万绪,一时作乱麻充塞。

      方才一直思索着如何瞒天过海,渊并未注意到她的变化,只是忽闻茅草窸窣声,才觉她正死死地抓着一把茅草,神色有些异然。不知何故,于是他问道:“怎么了?”心中却是害怕着她已觉察自己的身份。

      她抬起头,摇头轻声说道:“没什么。”淡如凉水。

      一句轻描淡写的“没什么”,于他而言却比她大声质问更为可怕,这几乎意味着她已明了一切,心中顿时警钟大作。

      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她便故意转移话题:“我想,再不逃出去,恐怕又要耽误行程了罢?”其实他也无需太顾虑,即便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会如何。

      所谓夜长梦多,他们一路上东躲西藏便是为了瞒过暗月的眼线,若是在同一个地方滞留过久,被发现的机会将大大增加,唯有不断地逃窜至另一个城池来迷惑对方。这个道理他也清楚,而且不容忽视。

      “告诉他们,你想知道他们的目的,并表示自愿协助,如此便可支开乌夜。其他人,自然不成问题了。若是单独对上乌夜,我预计尚可解决。”他面对着她淡然说道。

      她稍一思量,觉着也是个可行的方法。毕竟他们也不会对她如何,尚算得安全,便应承了下来。屋外也无把守,只外廊里巡回着蒙面者。轻敌是最不可取的,敌手却如此松懈,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唤来走廊里的蒙面人,她跟着带领者去见乌夜了。

      她走后,他靠于牢房的墙壁上,默然望着天花板,望着那犹是琉璃错落的天花板,良久才喃喃道:“让你知道这么多,真的好吗?”声音低沉,于空旷的房间里瞬间逝去,也无回音。

      “你确定没有走错路吗?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她冷冷地问道,一路上便觉着有些奇怪,按理说乌夜不会离他们太远,乌夜看起来不是如此轻敌之人,唯有她的那帮手下会不知轻重、不自量力。

      “当然没有错,你可知,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女声沙哑,是那个跟在乌夜身后的蒙面女子。

      她一怔,不知此人用意,感觉甚是不对劲。

      那蒙面女子低沉一笑,声音森森可怖,顿在一房门前,冷声道:“到了。”一把将她推进房间,她一个趔趄,跌跌撞撞着进了房间,手扶着门框,总算未摔倒。她抬头一看,眼前之景却令人大为吃惊。

      “怎么?很惊讶吗?这可是我为你特地准备的。为了不显张扬,整栋酒楼唯有两处刑讯室,一处于你们方才住的牢房之侧,另一处便是这里。酒楼里的侍者、宾客皆是我们的人乔装的。当然那个掌柜的不是,因为他很久以前便是我们的人了。抬头看看罢,最近新添置了不少呢,总有一样你会喜欢的。”蒙面女子于沉霖身后咯咯地冷笑道,声音充满了报复成功的快感。

      眼前是一间刑讯室,各种各样的刑具列次排开,花样之繁多、数目之巨大、残酷之程度皆让她咋舌,而如此状况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怔然回头望向那蒙面女子,问道:“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

      话还未说完,便被蒙面女子粗暴地打断了:“给我闭嘴!无冤无仇?呵,呵,好个无冤无仇呵?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怎会变成这副鬼样子?这一切皆因你而起,你还敢说无冤无仇?”

      她强自镇定,凝视望着眼前之人,着实记不起自己曾残害过什么女子。若说是影刺族的那个长老倒也算了,可眼前之人明明是女的,而且也不是影刺族的人,她再次问道:“你是谁?”

      “啊呀呀,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还未一年便把我忘得如此彻底了,真够无情的呵。”蒙面女子冷笑着摘下面罩,大声喝道:“看罢,好好看看这张脸,看看你还能不能记起我是谁!”

      她不禁愣住了,那是一张烧伤遍布的脸,深红色的伤疤与焦黑的印痕相错,因仇恨而更显扭曲,已完全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女子愤恨道:“很可怕罢?这么可怕的脸可是拜你所赐呢!看你这样子怕是已经认不出我来了罢?也是,那场大火之后第一次照镜子,连我自己也认不出来了呢,这副可憎可怖的皮相,不仅是脸,四肢、身躯,皆成了这副鬼模样,皆是因为你!”女子愈说愈激动,一把揪起她的衣领,狠狠地将她甩了出去。

      毫无防备也无可防备的她撞上了墙,也推倒了一旁的刑具,不小心擦伤了脸,于左眼下一寸有余之处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鲜血自细微的伤口缓缓流下。

      女子冷笑着靠近,轻蔑道:“哎呀呀,如此水灵的脸蛋划伤了可不好了,”端起她的脸,细声道:“可真让人心疼呵。”那端着她脸的手伤痕累累,狰狞可怖。

      大火,她说近一年前的大火,是指隐村那场大火吗?脑袋撞得有些晕,沉霖勉力振作,思索着这个女子所说之言,和乌夜在一起的,她莫不是……莫不是……“你……你是李芸琪吗?”沉霖撑起靠于墙上的脑袋,问道。

      “哦?看来你还记得我。没错,我就是那个被你放的大火烧伤的女子。庆幸的是,我还未亡。呵,那可是你的不幸了。”李芸琪狞笑道,尖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她划开的伤口。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她忍不住低吟了一声,李芸琪却更是嚣张地将指甲深入。她挣扎着,却根本敌不过李芸琪。她感到皮肉、指甲、骨头三者间缓慢而剧烈的摩擦,疼痛感清晰而强烈,鲜血也愈之欢快地流下。

      “这样就不行了吗?我可是还有很多见面礼未赠与你呢,呵呵。”李芸琪阴阴地笑着,望向她推倒的刑具,尖声道:“从哪样开始呢?真是花多眼杂,不如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罢?”李芸琪拾起了一排锋芒锐利的银针,于她眼前晃动。

      “怎么?你不怕吗?”李芸琪见她镇定自若、面无惧色地冷眼望着自己,仿佛看着一个跳梁小丑,甚是不悦地问道。

      她嗤之以鼻,冷声道:“不过是一个被利用而不自知的可怜虫,何惧之有?再说了,我相信会有人来救我的。”她不知乌夜是如何对李芸琪捏造那场大火的事实的,总之眼前这个疯子已经认定了火是她放的,多说无用。

      李芸琪瞪大了眼,怒声吼道:“我看你这贱骨头到底有多硬!”一下挑起三支银针,扯开她的衣领,露出白皙的颈项,一气扎进了她的颈项上,她想大声呼救,却被李芸琪识破,点了她的哑穴。

      那三根银针并不整根没入,犹余半截在外,李芸琪狞笑着转动着余下那半截,银针便欢快地与她的骨肉搅合在一起,痛不能言,唯有汗如雨下,而李芸琪的脸也因报复成功而愈渐扭曲、狰狞。

      见她尚能忍耐,李芸琪顿感不痛快,又取下皮夹中余下的五支银针,打量着她冷笑道:“你说这五支扎在哪好呢?”目光终是顿在了她因疼痛而苍白无力的左手上,说道:“正好五支,沉霖,你看这就是天意啊!”说完最后一个字,李芸琪手上的银针也同时扎进了她的五指中。

      十指连心,痛感铺天盖地地传来,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了,李芸琪的声音于她听来也变得轻飘飘的了:“乌夜大人说过不能让你死,也不能伤着你。我不知其中缘故,但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不该问的不多问。用这银针扎过,只会出一点点血,甚至不会留有伤口,对付你这种贱人正好。”边说着,李芸琪边搅动着扎入她指间的银针。

      真是个可怜虫,被人害了还帮人做事,感恩戴德。晕厥前她暗暗想道,疼痛瞬时将她淹没于黑暗之中。

      “林晨,林晨。”久违的女声不再幽怨,而是忧心忡忡地呼唤着她。

      “娘,霖儿觉得好疼。”她无力地回应,脑中除了疼痛已无任何感觉,生死恩怨情仇什么皆无法驱除她脑中汹涌翻腾的疼痛感。

      “林晨,晨儿。”女声怜爱而温柔,与现实中那个沙哑、狰狞的女声截然相反。

      “沉霖,沉霖。”李芸琪狞笑着将她从昏厥中唤醒,或许应说是眼中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她醒了过来,猛烈而狂热,仿佛千针齐刺一般,疼痛丝毫不亚于指间的。

      “怎么样?辣椒水的滋味不好受罢?”李芸琪得意洋洋地为她解说眼中疼痛的来由,又是不留丝毫痕迹的折磨,恐怕还引发了她眼中旧疾。

      眼中溢出的辣椒水缓缓流下,浸染于眼下的伤口中,又将疼痛点燃,可谓是痛不欲生。

      看着她因疼痛而不断颤抖的模样,李芸琪欢快不已,声音也因愉悦而有些微震颤:“这可是你自己划伤的,我可没动过。看看这水灵灵的脸蛋,你当时不就是凭着这张脸勾引睿哥哥的吗?”骂了几句,李芸琪又唠叨起当年桃花树下“一决雌雄”。虽然李芸琪已经解了她的哑穴,但她头疼欲裂,听也听不清了,更莫说是辩解。

      听李芸琪的口气,她似乎还未忘却那个惊鸿一现的少年,还惦念着与沉霖间的那点情场旧仇。沉霖不由得撇了撇嘴,嘴唇微动,却气若游丝,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李芸琪气冲冲地揪着她的衣领,怒问道。

      “我说,你这个被人家烧得面目全非还恋着人家的可怜虫。”她竭力说道,早已是疼得五感麻木了。

      李芸琪不甘地斥驳:“休在那胡说八道!你又是什么?一个生来便给人间带来灾难的妖女!一个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妖女!一个到哪就毁灭哪里的妖女!看看你干的好事呵!”李芸琪愈说愈激动,怒不可遏。

      她头一歪,也不多辩驳,倒不是她嫌麻烦,看来乌夜已经给李芸琪灌输了,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降世妖女的信息,再怎么辩解也敌不过洗脑的功力,加之着实没了气力,不愿多说什么,然后眼一闭,也不看眼前那张鬼脸。

      李芸琪本已是怒不可遏,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火上浇油,一下子怒气冲了头,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抄起一旁的小刀对她叫嚣着:“今个儿我便替天行道,让你也尝尝这面容尽毁的滋味!”稍顿了顿又道:“那便先从这道你自作孽的伤痕开始吧!”

      她未开眼,便已感到那小刀闪烁着刺眼的白光,脸上火辣的痛感不断延伸,心里却是异常平静,默念道:你呢?为何还不来救我?然后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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