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佛》一只小羊

4、第1章

　　我叫林思思，今年三岁。娘说，思思是爹给我起的名字，我便问娘，爹是什么。娘亲本来还好好的，让我一问就哭了起来。我一边擦着娘的眼泪，一边说：“娘别哭，我不问爹了。”可是娘还是伤心的不得了，娘身边的大丫鬟凑过来，对娘说道：“夫人，千万别在流泪了，老爷吉人天相，自有老天保佑，您还有小姐呢。现在小姐对老爷一点也不知道。老爷哪天要是回来了，怕是不喜小姐，为了小姐您也要保重啊。”娘亲听了，眼泪渐歇，摸着我的脑袋说道：“一不注意，我儿已经长这么大了，是该教导你了。你爹回来了见你聪明伶俐也能多喜欢你些。一不见就是三年。也不知他如今好是不好。”

　　娘又开始发呆了，嬷嬷便把我抱走了，我问奶娘：“妈妈，爹是什么？为什么娘亲每次说爹就会哭？”奶娘看了一下嬷嬷，我也跟着看嬷嬷。嬷嬷是娘亲的奶娘，现在已经很老很老了，脸上手上都是皱纹，但是嬷嬷很慈祥，对我非常好。问她也是一样的。

　　我便扑到嬷嬷的怀中撒娇，像我在草上看到的毛毛虫一般地扭动：“嬷嬷，告诉我吧，告诉我吧。爹是什么啊？”嬷嬷用枯枝般的手擦擦眼睛，说道：“爹和娘是一样的，只有你娘一个人，可生不出你来，你上回不是去掏了鸟巢么？那雏鸟可不是有两只成鸟带着的么？这世上只要是人都是有父有母的。”上回掏鸟巢是芍药让家丁把鸟巢拿下来让我玩儿的，鸟蛋都被我吃了，有一只小鸟能飞了，被两只大点的鸟带走了，虽然还不明白爹是什么，但是我点了点头，又问道：“嬷嬷，那爹在哪儿呢？”

　　嬷嬷把我抱进怀里，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喂我，说道：“老爷，也就是你爹，让那戏文里的皇帝派走了，去打仗去了。”皇帝我是知道的，戏文里说了，皇帝只要一派出圣旨这个人，那谁都要听他的，而且家里的下人有时候会说谁谁谁被皇帝杀头了，为什么杀头，做了坏事得罪皇帝了呗。我听后觉得这皇帝真是厉害。别人一听说要杀头，都很害怕的样子。第二日我让家丁掏鸟巢的时候就说了：“不把鸟巢拿下来，我就把你拉去杀头。”家丁也很害怕的样子，可芍药却一下子捂住我的嘴，还叮嘱我不能再说这样的话，否则枫糖酿蛋便没了。我最爱吃芍药做的枫糖酿蛋。于是便不再说拉去杀头这样的话。

　　“爹被皇帝派走了，怎么不回来呢？”那个叫圣旨的，被皇帝派出去，说了一回话不就回去了么，为什么爹却一直没回来呢。嬷嬷看看我，摸摸我的脑袋，说道：“边关打完仗，就该回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打完，上天保佑老爷凯旋吧，也不枉小姐受了这么多的相思之苦。”我又听不明白了，为什么要等“边关”打完仗才能回呢，那“边关”这个人什么时候才打完仗呢，奶娘家的大毛和二毛打仗可快了，不等到吃饭就打完了。还有我受相思之苦是什么意思呢？

　　嬷嬷没有再想说话的意思，我就不再和她说话，到了晚饭的时候，我便把这些都忘了，酱肘子最香了，我吃的满脸都是。娘亲却看着我皱眉，只吃了一点点就放下筷子了。我用勺子挖了一勺蛋羹递给娘亲。娘亲眉头舒展开了，把蛋羹吃了说道：“礼仪差了点，却是孝顺。”嬷嬷站在旁边说道：“小小姐是小姐的女儿，可不就孝顺么。”虽然听不明白，但是我知道娘亲高兴了，我顿时觉得芍药真是聪明，她说娘亲如果不高兴喂娘亲吃的就一定高兴，现在娘亲果然高兴了。

　　第二天，有个长的挺漂亮，但没娘亲好看的妇人站在娘亲旁边。用过早膳，娘亲指着那妇人说：“这是为你寻的礼仪嬷嬷，叫她宋嬷嬷，以后她就在你跟前教导你礼仪了。你可要听话，不许捣乱。”礼仪嬷嬷？那是什么？这个人不像嬷嬷那么老，为什么也叫嬷嬷呢？想归想，我还是点了点头。于是我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吃过早饭，我要出去玩儿了，却被宋嬷嬷拦了下来。说道：“小姐，夫人既然要我教导你礼仪，那便从今日开始吧。”我不明白，看了看芍药，芍药站在我旁边一言不发，眼睛都不抬。我只好点点头。于是宋嬷嬷便让我站在她的旁边，看她走路。而后她说：“小姐请按我走路的样子走一遍。”居然是学走路，真奇怪，走路我早就会了啊。我就走了一遍。宋嬷嬷皱了眉头，说道：“想是老身没示范好，老身再走一回，小姐要看清楚，然后要再走一遍。”于是她又走了一遍。我又跟着学了一遍。可是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居然拿出一把尺走到芍药面前，对着我说：“小姐不用心学，老身本应责罚，但是小姐千金之躯，受不得罚，便由这丫头代为受过吧。”于是我便看着芍药乖乖伸出手，那尺便狠狠打在芍药手上，打了三下。

　　我吓了一跳，想去抢那尺，却被奶娘抱在一边，我冲着嬷嬷大叫：“你为什么打芍药？”嬷嬷看着我大叫又皱了眉，说道：“小姐大叫像什么样子，再罚三戒尺。”于是芍药又被打了三下。我乖乖闭了嘴，半晌说道：“你要怎样不打芍药？”那宋嬷嬷说：“小姐认真学，我便不罚这丫头。”我想了想：“学就学。”而后便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走路，我走的还是让宋嬷嬷不满意，她却没再打芍药。我松了口气。

　　吃午膳的时候，本想跟娘亲告状，让她把这会打人的嬷嬷给赶走，没想到那宋嬷嬷却陪在了娘亲身边，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我便闭了口，坐下准备吃饭。那宋嬷嬷却说：“小姐请按老身的样子重新入席。”说完，她便从不远处走来，轻轻坐下。然后站起，看着我。我烦闷异常，不想听她的。现在娘亲在了，可不再怕她。娘亲是府里最大的。但是一向顺着我的娘亲却也看着我。我只好站起来，重新轻轻坐下，宋嬷嬷皱了眉头，却没再要我重复。

　　吃饭的时候就更让人生气了。我吃菜，宋嬷嬷说要吃什么菜不可直接说，而是要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丫鬟夹来，且咀嚼之时，不可露齿，不可发出声音；我喝汤，宋嬷嬷说喝汤不可抱着碗喝，要用勺子盛了汤再喂进嘴里，且不可一次将一勺喝完，也不可发出声音；我吃肉，宋嬷嬷说小姐请尽量吃白肉，这红烧肉味儿重，小姐吃了怕口气不好，且易生恶气。一顿饭下来，折腾的我没力气。偏偏娘亲站在她那边，宋嬷嬷说啥，娘亲就点点头，还微笑赞许。

　　看到娘亲的样子，我知道完全没希望摆脱宋嬷嬷了，大哭起来。娘亲叹口气，挥退了丫鬟嬷嬷们，将我抱进怀里。我赶紧往娘亲怀里蹭。娘亲很久没抱过我了。想想我又想哭了。娘亲笑着对我说：“思思都是大娃娃了，怎么还哭鼻子呢。”我埋在娘亲怀里说道：“我不想学礼仪，不想看到宋嬷嬷，她真烦人。”娘亲用手帕给我擦擦眼泪，说道：“那思思觉得娘亲吃饭走路的样子好看么？”我想了想，说道：“好看。”娘亲又说道：“那思思觉得二门口的大福吃东西的样子好看么？”大福是二门的嬷嬷养的狗，最喜欢吃东西，还咬的吧唧吧唧的。我摇了摇头：“不好看。”娘亲笑了笑说：“思思要是学了礼仪，便能像娘亲这样好看；若是不学，那只能像大福那样不好看了。”我听了深觉惊恐，我吃饭竟像大福一样吧唧吧唧的么？

　　好像，是真的……

　　我不情愿地点点头，随后宋嬷嬷便正式在我身边教规矩了。

　　学规矩是件累人的事儿，我走路都不知练了多少遍，先只是在偏厅走路要按宋嬷嬷说的走，到了后来，无论什么时候走路都得慢悠悠轻飘飘的。

　　再来是吃饭，吃饭规矩最多，为了记那些规矩吃饭比原来少了好多，胖乎乎的脸瘦了，奶娘心疼的不行，晚上偷偷给我做宵夜吃。学规矩开始很辛苦，到了后来却渐渐习惯了，时间过得好快，又快过年了。

　　突然有一天，京城里热闹的不行。府里也热闹万分，娘亲从来没有那样高兴过。一直忙着梳妆打扮，甚至没功夫看我规矩学的怎么样了。大家都在高兴。我问了芍药，大家都在高兴什么啊。芍药抱着我哭道：“小姐的爹要回来了，老爷打了胜仗。”我听明白了，是“爹”回来了。那么“边关”终于打完了么。这场仗打得可真久啊。

　　府里张灯结彩，比往年过年热闹多了，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再看到娘亲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娘亲看起来好年轻。一脸笑对着我说：“思思的爹就要回来了。高不高兴？”我看了看眼睛都在笑的娘亲，说道：“高兴。”娘亲又说了：“今年过年可是要见爹爹了，给思思的衣服再做几身，要喜庆的。”嬷嬷立在娘亲旁边说道：“小姐就放心吧，早吩咐下去了。您要好好养养身子才是，争取趁老爷回来的时候，再生个大胖小子。”娘亲面上一红，嗔道：“在思思面前就说这些。”嬷嬷不以为意，反倒问我：“思思想不想要个弟弟陪你玩儿啊？”有人陪我玩儿是好事，我便点点头，说：“想。”娘亲的脸更红了，却仍笑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