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人》毒伯爵斯内普

23、二十二

　　二十二
　　月亮从西边的拉文克劳的塔楼上落下去，给城堡镀上了一层明亮的银边。天快要亮了，夜黑得像一锅上好的吐真剂。赛佛勒斯·斯内普抱着手肘站在大厅外的走廊里，他很喜欢看夜晚的霍格沃茨。安静，黑暗而单纯。
　　就好像他每天晚上都要反复念诵的那些名字。多卡斯·梅多斯、马琳·麦金农、本吉·芬威克、卡拉多克·迪尔伯恩，莉莉·伊万斯·波特，詹姆·波特。詹姆·波特。詹姆·波特。他特意把最后一个名字重重念了几遍。这好像是祈祷，他从不祈祷。他只是生怕自己会忘记……每一天在床上醒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如果黑魔标记在灼痛，那么他应该跪下，亲吻黑魔头的袍角。如果后脑勺上的血管在突突跳疼，那么他就应该起床，洗漱，准备在一个痛苦的早晨把最简单的魔药基础课程敲进那群小玩闹的榆木脑袋里。
　　他摸摸教师制服的口袋，里面还有半盒香烟，是他将德拉科·马尔福送到奥地利的那一天在一个报摊上买的。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搞这些麻瓜的玩意儿，但此时他确实感到很需要。
　　詹姆·波特。他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完全是巧合，他对自己说。他经常会把这些名字的顺序打乱，那样更为有助于回忆这些人是怎样死去的。正是他和德达洛·迪格利处理了詹姆的遗体。给他擦拭，梳理那永远乱七八糟竖在脑袋上的头发，将它们用发胶拢在脑后。给死者换上一身崭新的黑色天鹅绒长袍，和他的婚礼礼服非常相似。尸体沉重而僵硬，两个人累得精疲力竭，不得不给詹姆的肘关节施了几个禁忌魔咒才完成这项艰难的工作。哦，那个家伙的眼镜片也砸了。迪格利把玻璃片摘了下来，只留着一副黑色空框子。看上去真可笑。
　　赛佛勒斯·斯内普深深吸了口气，烟草在黑暗中慢慢燃烧，是一点安静温暖的橙色。他突然转身，冲着空空荡荡的走廊一声暴喝：“哈利·波特！”
　　“是我，教授。”应声而出的并不是那个格兰芬多麻烦精，而是一个浅蜜色头发的高挑女孩。“我是潘西·帕金森，有些事情想和您谈谈。”
　　斯内普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句“斯莱特林扣十分”咽回喉咙里。他快步走进大厅，为潘西拉开一把椅子。“坐吧，帕金森小姐。”他在她对面坐下。“现在是几点？”
　　“早晨两点三十分，我认为这个时间谈话很合适。”她拉起校服袍的袖子，看了看表。贝莱斯·赞比尼也不知道从哪里溜出来，点亮了魔杖放在桌子上。“教授……”
　　潘西挥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教授，整个斯莱特林学生会和魁地奇队都很关心德拉科·马尔福的安全问题。”
　　斯内普上下打量了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学生，好像他们是未经处理的黏液蠕虫。“这不关你们的事，帕金森。”
　　“非常密切，教授。”赞比尼清了清嗓子。“我们竭力维持着斯莱特林学院在学校里的正常运转。毕竟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我们至少得保证低年级学生们的人身安全。”
　　“您很明白，现在学院在那些人眼里是什么形象。”潘西勉强笑了一下。“但我们是斯莱特林，我们没有，也不需要个人英雄。德拉科是一个成熟的校园政治家，没有他，孩子们的处境会更难。”
　　这两个小崽子。斯内普咳嗽了一声，把烟蒂扔到脚下踩灭。“我是一个老斯莱特林。你们应该明白保守秘密的重要性。”
　　“如果我是赫敏·格兰杰，那么一个星期之前就把魔杖架在您的脖子上了。”潘西一挥魔杖，桌子上出现了一个白瓷茶壶，她为三人倒上了滚烫的浓茶。“恐惧由一个起点，总会蔓延，进而膨胀，破裂。”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脆弱，那也就不配去做一个斯莱特林。”
　　贝莱斯·赞比尼下巴向里收了收，潘西对他挥了挥手。“教授。”她的眼角斜起来。“德拉科应该不会有生命安全，是吧。”
　　她究竟还是个孩子。斯内普深深吸了口气，这女孩很早熟，像少女时代的戴安娜王妃一样有大家闺秀的范儿。但她毕竟也只有十六岁，肩膀担不起太多的重量。好像莉莉，他见到詹姆的尸体时脑子里晴天霹雳，好像她的尖叫声在颅骨里回响……
　　“马尔福先生没事，他现在在……”他决定撒谎了。梅林，梅林和上帝都会原谅一个白色的谎言。“他现在在美国，伏地魔的爪牙还没伸到那里。马尔福先生决定送他去美国读书，现在他们正在挑选学校。”
　　赞比尼耸了耸肩，潘西苍白地笑了一下。“谢谢，教授。”她的嗓音里隐隐带有哭腔。“谎话有时候听起来让人真舒服。”

　　“你应该见过这么一头老龙，如果老东西还没有死的话——他应该就在古灵阁地下金库里当看门大爷。”
　　马尔福已经很习惯他的话题被这个老家伙带着东奔西走了。虽然和格林德沃聊天很有意思，但魔法部就好像追在他身后的一群猎狐犬，随时准备在他露出破绽时拧断他的脖子。“是，我见过那位老先生。”
　　“老龙一辈子铸造了两把龙息宝剑，一把属于亚瑟王和他的爱人梅林，一把属于伟大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老人扶了扶老花镜。“亚瑟王的父亲乌瑟国王曾经用石中剑在一次比武中杀死了被黑暗女巫薇薇安复活的尸武士，因此传言这种冷兵器可以杀死亡者。”
　　马尔福想笑，但只是从鼻子里发出哼地一声。“老龙还曾经对我说过，这个世界即将改变。”
　　“而即将出现的伟大拯救者需要力量、勇气和智慧？那么，如果不是那老东西老糊涂了，就是你。”老人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虚空向他一点。“就是被选出来的这三者之一。在亚瑟王的时代，这分别是高文爵士，兰斯洛特爵士和梅林法师。”

　　剧院里灯火通明，一千支牛油蜡烛漂浮在圆形舞台上空。梅林法师用力将石中剑掷向湖中央，由魔法虚幻出来的布景真实得惊人。金黄如亚瑟王发色的宝剑沉入湖水，阿布思·邓布利多很分明地听到他旁边一个小女巫沉重地叹了口气。
　　“宝剑就是权力，得握在合适的人手中。”盖勒特·格林德沃覆上他的手背。巴希特夫人的风湿病犯了，因此盖勒特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出来“不浪费”这张戏票。他从前只来过一两次伦敦朱利巷魔法剧院，演的也是亚瑟王和梅林法师的故事，不过似乎是《盾牌上的三头蛇》或者别的什么故事，他也已经快要忘光了。
　　就算是今天的内容他也没有往心里记多少，这是极难得的和格林德沃一起出游的机会。他简直不能把眼睛从盖勒特身上移开，更别提盖勒特在长袍袖子下面握住他的手时，心脏简直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我最喜欢亚瑟王子深入危险之地，取得渔人王的三叉戟的那个故事。”盖勒特用指甲在他的掌心轻轻划了一下。“梅林为他的王子做了一切，爱情却只能像魔法那样藏在暗处。”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邓布利多快速答道，同时抽回了手。
　　“阿布思。”金发的年轻人向他耳边凑了过来，呼吸正吹在他的耳廓上。“梅林到死也是亚瑟王的法师，一个女人篡夺了他的位置。你希不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真正站在一起，在梅林和上帝面前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