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游》容意之

104、第一百零三章

　　第二日清晨，南玥突地大乱，不多时便城门大开，数万名穿着铠甲的战士涌出城来，向着北川、西遥两国驻兵的地方弃泄请愿，请求一同讨伐乱臣，还南玥朝纲清明，这一跪，便足有一个时辰。
　　“怎么这么快？云王殿下，你还动了什么手脚不成？”
　　萧云兮微微一笑，道：“没什么，这样不好么？省得多等几天，怪心焦的。”
　　洛风瑶拧起眉，忍不住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是赶紧了把你的身子补上去，也不带这么个玩法的，难不成你还想完事了再在床上躺上那么个一年半载的？”
　　感到身旁于芙晚一颤，萧云兮轻轻握住她的手，悠然道：“哪有那么严重，瑶儿你莫吓着了晚晚。”
　　洛风瑶哼了一声：“行行行，你身子骨强健得很，现在去也半分伤不着，两三下就把那凤晋解决了，这样可好？”
　　萧云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我说不过你，凤晋可动身了？”
　　“没呢，怕是那边的消息还没传过去呢。”洛风瑶看他一眼，还是觉得奇怪，“你到底做了什么？”既然那边的消息还没到，怎么会那么快就开了城门？那凤晋还不会笨到这种地步吧，鱼饵还没放下去，鱼倒先上钩了？
　　萧云兮带着点狡黠地眨了眨眼，笑道：“瑶儿你便没发现军中少了一千个士兵？”
　　他这么一说，洛风瑶恍然大悟。他是先调了一千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城里，在内部散播谣言，再带头弃城跪求请愿。城中本就已经是人心惶惶，这么一来，自是溃不成军，真是阴险。
　　萧云兮见她这副神色，自然是已经明白，便也懒得多说，只是道：“想来阿随阿影也快到了，等凤晋得到消息离开皇宫，该做什么，瑶儿想必是十分清楚吧。”
　　“我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洛风瑶冷冷地瞟他一眼，见他像是要起身的样子，忙又道：“你这就准备走了？”以他的速度，还需要提前出发么？
　　萧云兮起身的动作顿了一顿，哂道：“怎么，瑶儿这是舍不得我么？”
　　洛风瑶一怔，不由道：“云王殿下，当着你心尖尖人的面，可别乱说话。”他不在意，她还嫌别扭呢。这种家伙，有时候真是不知道他的脑子长到哪里去了，全用来算计坏事了么？
　　萧云兮笑了笑，稍稍低头看着于芙晚，食指在她掌心画着圈儿，眼见着她的脸红起来，这才道：“这便不用瑶儿你担心了，晚晚自是信我的。”
　　洛风瑶撇了撇嘴，突地想起昨日里就想问他的一件事，便道：“那个叫什么方游的……是什么来头？”
　　“恩？瑶儿这是何意？”萧云兮扬了扬眉，却不直接回答。
　　“他有很大的来头吧，寻常人似他那般中过那么多次毒，早不知投胎了几回了。”洛风瑶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更何况，再加上那样重的内伤……你也伤过他吧？”那样复杂的力道，旁人还真没那本事使出来。
　　萧云兮怔了怔，干脆又坐回到软椅上，叹了口气：“瑶儿，我当真是佩服你了。”连是谁伤的都能看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凭内伤不看招式，这世上也大概只有她一个有这种本事了吧。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这般奇人，你竟全然不跟我说一声，实在可恶。”
　　“怎么，瑶儿莫不是想把他收进宫里来陪陪你？”萧云兮有些揶揄地看着她，笑意盈盈。
　　“你……”洛风瑶气急，好不容易忍下一掌打下去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过是好奇，本以为映烯的易容术已经足够高明，没想到他似乎更加厉害，连我都差点没瞧出来呢。”
　　萧云兮一怔，有一会儿没有说话。的确，他的易容术的确十分高深，便是他这个对此颇有些研究的人都完全没有看出来，只是因着那内伤才稍稍猜测出来。更何况，一个连眼神都可以完全改变不露破绽的人，即便是不易容，也是叫人难以觉察的。他怕是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做另外一个人的吧。
　　“怎么，想瞒着我？”洛风瑶眉尖一挑，语气有些不善，“他面子可真大。”
　　“瑶儿误会了，没什么好隐瞒的。”萧云兮轻笑，“只是，他原先所用的那个身份已经是不存在的了，我若说了出去，可叫他十分难办。我倒是十分欣赏他，瑶儿便莫要难为我了吧。”
　　洛风瑶抿了抿唇，冷笑一声：“那凤七七怕是不知道吧？你倒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疼了。”
　　“她若知道了，只会更糟糕罢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洛风瑶沉默不语，的确，如果她知道……她对那少年那般上心，只怕是要受不住的。这世上的大痛大苦，便有一样是被至亲至爱之人欺骗背叛吧。
　　“罢了，我去叫映烯准备一下，就不打扰你们了。”这样的闲事，还是不管为好，在在是损人不利己呢。
　　萧云兮点了点头，一时又没有说话。
　　“云兮，她的意思是……”于芙晚微皱了眉，有些不解的样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疼了”是什么意思？
　　萧云兮顿了一顿，笑道：“晚晚，帮我收拾点东西可好？我懒得动一下呢。”
　　“云兮……”于芙晚低头看着他，神情更加困惑，“怎么……”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么？
　　“晚晚，对不住，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你好不好？”萧云兮垂下眸，浅浅一笑，“千万莫生气喏。”
　　于芙晚讷讷，张了张口，却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什么也没问，静静地出去了。
　　萧云兮轻叹了口气，一手撑着额，淡淡道：“莫躲着了，出来吧，就知道你在外面。”
　　宋迟抬手撩帘进的帐篷来，不再像昨日一般散着发，脸色依旧微微有些苍白，眸色深深，只站在他身前，却不说话。他方才听到的……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么？如果不是，那又是指什么？如果是，那……他不由苦笑，本想着从今日开始要把这些都忘记，才发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哪里忘得了？不过是听到一些蛛丝马迹，他就忍不住想要弄得明明白白，不愿她再受到一丝伤害。哪怕，他只能在旁边看着罢了。
　　“怎的不说话？想问什么就问吧。”萧云兮寻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改为一手托腮，一手轻点着桌面，偏头浅笑，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再过不久我可就要走了。”
　　宋迟看他一眼，终是开口：“易容……说的是方游吧？”
　　敲击声没有停下，萧云兮毫不否认：“是。”
　　宋迟停顿一会儿，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丝干涩：“从一开始就是？”
　　“是。”萧云兮抬眸，“看你这副难过的样子，放心吧，我还没有无聊到要去告诉她的地步，她不会知道。”
　　宋迟没有回应，脸色较之刚进来时更加苍白，眼中竟是生生地叫人看出一种深重的伤痛与哀怜来。从一开始就是么？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不是那么简单。看似傻得什么也不懂，说出的话却是正中要害，只是……他还是有些忽视了，所以才叫七儿信了他。原本，信便信了，他失去了七儿自己痛苦罢了，但如今，却是，七儿也跟着一起痛，甚至更痛。他真是……后悔莫及。
　　萧云兮不由叹了口气：“真是……罢了，我也知道你放不下。只是，何苦折磨自己呢？”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唔，不算太晚，也不算太早。”萧云兮抿唇，“正巧到跟你说了也没用的时候。”毕竟他见到宁暄的时候，凤七七已经心里念着方游了不是么？再早，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宋迟苦笑了一声：“是么……就算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处。”他又能怎么样呢？知道方游不过是一个伪装，又能怎么样？告诉七儿么？想来他是做不到的，明知她爱上了方游，他又怎么可能再告诉她？他做不到，伤不了她，便也只能伤自己了。如果他能对她狠下心……当初也不必故意露出马脚，弄到今天这步田地。他心中有了她，便无论怎样，也不想再带着利用她的心思，不过是自作孽而已。
　　“我知道。”只是他不说，还有另外的原因。他是真的很欣赏宁暄，帮了他，他自己也十分别扭，不帮他，却又很是过意不去，也只有索性装傻了，“你怎么也还算个正人君子呢。”
　　宋迟沉默了一会儿，嘴角的笑意很是勉强：“你瞒着我，怕不止是这个缘故吧。”
　　萧云兮多敲了两下桌面，笑道：“哦？怎么这么说？”
　　“你虽不是个慈父，倒也不至于全然无情，想必那人你定是十分欣赏，才有意替他隐瞒，自己装傻的吧。”宋迟低头看着他，语气十分平静，“我说的可对？”
　　萧云兮不由失笑：“你倒是十分了解我，大概我还要高兴，你没把我骂个半死呢。”说实话，这个儿子实在叫他省心，他这个当爹的却是很不负责任，自小不管他，成日里找点麻烦给他也就罢了，如今还为他整了一个情敌，叫他这般伤情，着实叫他自己都有些惭愧了。
　　宋迟脸色越发的不好，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有些痛苦地闭上眼，轻声道：“是宁暄吧。方游，凤溪，宁家二公子……他的确叫人钦佩。”

作者有话说

　　宋迟啊宋迟，叫我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