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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章 但为君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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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书差点控制不住就颤抖起来,却只觉身后一寒,宛如被冰刀子剖开了背脊。她微侧了些头,就看见明殊的似笑非笑的目光不偏不倚地驻留在她脸上,却是冷得扎人。
还未等她有什么反应,明殊就悠悠的开了口,“李昭仪似乎对这尸体颇感兴趣,不知道看出点什么名堂没有?”
朝书一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厢朱镜已经撩开了那方美人尸体的袖子。
“鞭伤?”卫柳皱眉。
明殊只是抱手看着,目光轻轻扫过一边跪着的吓得痴傻的菀蘅,好久才轻轻笑道,“皇后无需置疑,本宫确实昨晚有鞭打过她。”
然后,她没有了后文。
卫柳转回视线,重新打量着那具尸体。
她知道,明殊顺手打死个触怒自己的人确实很有可能,但是她更清楚明殊不是下手没有分寸的人。这几年来进了掖宫的人几乎都没有再出来过,可是明殊从来都是有理有据,半分把柄也没有让人拿到过,根本没人可以找出那些人不该死的证据,最多就是给自己添了个罗刹的凶残声名。
而如今,方美人有孕,肚中的胎儿是谢氏皇族的血脉,明殊没有可能做这么没有道理的事情。或许因为什么看不顺眼的地方小有惩戒,不过应当不会害人性命。
“展眉觉得,明妃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元妃突然在卫柳还暗自思忖的时候插话,一脸灿烂的笑容,“方美人必然是昨日不小心热闹了明姐姐,明姐姐赏了她几鞭子也无可厚非,看那伤势,怕是不至死。所以,似乎杜美人的这边,才是要好好调查一番才是。”
“元妃言之有理。”卫柳也不想把这件事牵扯到明殊身上,再怎么说明殊尽管是把掖宫交到了自己手上,可是实际管理权怕不是自己可以干涉的,更何况现在明殊起码是往自己这边靠了一步,那么有些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想来明殊会更加擅长。
至于这个方美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实在是没有深究的必要,估计她有孕的消息一传出,这个后宫就没有几个人愿意她活着了,死了正好。要是因为子嗣问题彻查下去,说不定还有可能牵扯出几桩陈年旧事,那就不是这个后宫愿意看到的了,自己更不愿意看到。
但是,这个毕竟涉及到了谋害皇室血脉,不了了之自然不可,总要有人来当这个罪人。
这个杜美人嫌疑又大,且没有过硬的背景,在当日的太子宴上还曾一度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作为承担者实在是上佳的人选。姜展眉的意思,估计也差不多如此。
息泱打量着两人的脸色,知她们心中盘算,也不再做其他言语,她对菀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可是却并不讨厌明殊,尤其是跟着苏靖一起把明殊的老底翻了出来之后,更是多了几分欣赏的情绪在里面,明殊的爱憎分明的狠绝不知为何很对她的脾胃。
瑾妃见卫柳首肯,脸上笑意就重了,走到全身僵硬的几乎都没有了神思的菀蘅面前,微微低下了头,“杜美人,跟本宫去一下尚忏司吧。”
菀蘅呆呆地趴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瑾妃,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听见,身子一直战栗着,对瑾妃的话全然没有反应。
瑾妃眉梢一跳,身边的两个内侍便迅速过来直接架人。
明殊承认自己鞭打方美人之后就一直默不作言驻在屋里一角,此刻才稍微掀起了眼皮,只见菀蘅面皮灰白,瞳孔涣散,也不再挣扎了,就跟死掉了一般,心里溢出了一声叹息。
她记得,苏靖说,这个孩子很重要。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在苏靖心里,必然占据了很大一块位置。
如果此刻一旦进了尚忏司,为了尽快结案,一定会马上令其灰飞烟灭。
明殊的眼睑垂下,伸手拦住了从自己身侧经过的两个内侍,“等一下。”
“明妃娘娘这是何意?”瑾妃不解。
“本宫觉得,总该让杜美人解释两句吧。”明殊盯着菀蘅道。
只要能够当着息泱等人都还在,说明自己回房的时间并且找到证明证实自己之后没有出去过,再让当时亲眼见到两人争执的仆从来证明结束后方美人额头上还没有被重物打击的疤痕,便可以洗掉一半的嫌疑吧,起码可以避免进了尚忏司之后直接被灌上罪名行刑。
卫柳颇有些诧异地往前走了两步,甚是不懂明殊此举的意义。
连息泱都皱了皱眉。
被押解的菀蘅似乎有了反应,迷茫的抬头盯着明殊。
“解释?”菀蘅喃喃道。
瑾妃冷笑着让那两个内侍停下,“杜美人要是有解释的话,倒是不妨说说看。”
菀蘅一个激灵,忽然回过神来,“娘娘,我没有杀人,我昨晚确实跟方美人有争吵,还不小心抓伤了方美人的脸,可是我没有用石头砸她。她回院子里去的时候还好好的,额头上也并没有伤!”
明殊听到这句话之后的脸色却猛然变了,终于叹气。
苏靖,我保不住她了。
一边的瑾妃显然怔了一下,继而摇头,对明殊一笑,“明妃姐姐,你看,本宫让她解释了的。”说罢,她极其拍了拍菀蘅的头,“美人妹妹,本宫记得,之前并不曾让你看过尸体,你刚刚跪的位置也见不到尸体的正面,你怎么知道致命伤是额头,而且还是用石头砸的呢?”
菀蘅整个人都彻底定住了,面色刷白的瞪着瑾妃,半天愣了愣,似乎还想说什么。
瑾妃却没有继续理她的耐心,转身请示,“皇后姐姐,元妃姐姐,这事似乎没有查的必要了呢,直接定罪吧。”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菀蘅听到定罪两个字,刺激之下再次挣扎起来,泪水决定一般涌出,发了疯一样伸手抓住了瑾妃的裙摆,痛苦地哭叫起来,“娘娘,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你们相信我啊,我没有杀人!”
瑾妃见她拉住自己的裙子,登时怫然,一巴掌扇了过去,“成何体统,先拉出去!”
那两个内侍立刻一人架起一只胳膊就往外拉。
菀蘅被扇得一懵,鲜血从她的耳鼻空中慢慢溢了出来,她木然望着瑾妃阴冷的表情,整个人忽然就像一只人偶一样软了下去,任由自己被拖了出去。
明殊转开头不去看她,手指内扣,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里。
要是苏靖看见此时的菀蘅,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呢。那个人的心冷漠得可以对所有人都温柔到一视同仁,所以,根本感觉不到痛苦的是不是。可是,那个人分明用来那么郑重的口吻说,菀蘅很重要。
必须要想办法救她才是,可是现在自己有什么办法?
明殊神情恍惚间,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苏靖姐姐,她们要杀了菀蘅,菀蘅要死掉了,你救救我啊。救救我好不好,菀蘅乖,菀蘅听话,菀蘅跟你回家,你来救救我好不好?”
声音那么轻,甚至断断续续的有些模糊,甚至连那个呻吟的女孩可能由于神志不清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
可是,屋内所有人都异常清楚的听到了。
明殊只觉得有一根针笔直的插进了自己的肺部,生疼的发冷。
她突然觉得她知道菀蘅如果死了,苏靖会是什么样子。在她还恨这个入骨也恐惧这个人入骨的时候,那一天,她在冷宫外面,等到了苏靖出来,抓住了她杀人的把柄,把她第二次带进了掖宫。当时从里面缓缓走出的苏靖,眼睛里没有笑容,脸上身上全是不加掩饰的血迹。后来,她去看了那个太监的尸体,胸前那个拳头大小贯穿心脏的洞是全身唯一的伤口。
那个被自己鞭打依然可以淡然地吐血再淡定地睡着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捏碎了别人胸骨?
明殊的目光在众人之间转了一圈。
她看见卫柳一向镇定的手在抖,抖得很厉害,可是还是抬起来制止了菀蘅被强行拖出门外。
“这事,再缓缓,本宫留着再调查几日。”卫柳说得很慢,声音听不出感情。
明殊忽然笑了,没有给姜展眉一丝接话的机会,“够了,没有什么可调查的,人是本宫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