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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傲雪寒梅 ...

  •   都城十日雪,庭户皓已盈.

      接连数日的鹅毛大雪,整个陌风楼已是一片雪白,墙角屋檐,雕梁画栋,都消融在这一片澄澈晶莹,洁白空灵的天地之中,宛若琼楼玉宇。

      陌风楼,只要是上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家娼馆,而且不同于与其经营相似的依香楼,那是一家男馆,一般来说,男馆一般依附青楼而存在,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只是因为近年来达官权贵爱豢养男宠,狎玩男优才大行其道风头日盛甚至日益盖过京城最著名的青楼依香楼,而陌风楼正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说是一支独秀。

      而说到陌风楼,其实也不过是在最近五年之内才开始日渐兴盛。主要是因为三年前那一场五年才举行一次的全国花魁之争,才让它横空出世脱颖而出。因为辰国风气向来开化,青楼妓馆遍及全国而那一场花魁之争正是云集了各省的名馆红牌。

      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是不是京城依香楼千娇百媚的魁首云飘飘也不是江南偎红楼艳冠群芳的莫倾城更不是西南藏娇楼清丽脱俗的冷萧夺得魁首而是这个名不见经传鲜少人知道的陌风楼里的男倌,骆风华!

      那一年,那一天,陌风楼声名鹊起,家喻户晓,而骆风华这个名字更是人尽皆知。

      看到那一场比赛的人,都在说想不到男子竟有那样的绝代芳华,一场舞竟然令百花失色,黯然而落,竟然使的梅花反季节的在春天傲然绽放,又随着舞曲的结束而纷飞飘落,即使是当时最富盛名的才子亦不知如何可以描绘其一二,而未曾有幸目睹其容颜的人,都在别人神乎其神的描绘中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子!是怎样的魅惑无双,却清雅华贵,潇洒出尘。

      即使至今已有三年,落风华的名气还是有增无减,而陌风楼也日益兴盛。

      这日与平常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天冷和午后的关系,平时迎来送往,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陌风楼鲜少有人走动,只偶尔能听闻几声断断续续的琴声,是新来的小馆在练习技艺,生疏而单调,在空旷的雪景中更显清冷萧瑟。

      “公子,喝杯茶吧,你已经看了一下午的梅花了,暖暖身子。”关切的声调在几乎能听到雪花飘落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明显。

      “哪有那么夸张,紫陌,我不过看书乏了,开开窗,透透气,你一会拨弄炭火,一会问要不要添件衣,如果是你自己冷,要我关窗就直说嘛,我又不会介意?什么时候也学会绕弯子了?”语音清清淡淡、波澜不兴、空灵悦耳,倚窗而立的白衣人偏了偏头,看着眼前都快包成一个球的青衣少年,淡笑着接茶道。

      那是怎样俊美的男子啊!他端着一盅茶斜斜的倚着窗棂,邪勾起唇角淡淡的笑着,窗外遍地雪花,满目红梅,瞬间淡化成一片朦胧的剪影,即使记得曹子建:“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亦难以形容其惊艳,即使不曾忘记:"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亦难以描绘其英姿,有种“是真名士自风流”的闲雅。

      “我没有!”紫陌急的眼角都快红了大声分辩道:"我是看公子站了快一下午,担心公子着凉才……”

      白衣男子哑然失笑 ,摇了摇头,接口道:“才什么?才开口相劝,是不是?”

      紫陌这才知道是在戏谑他,狠狠的瞪着笑的兀自风华绝代的白衣男子,恨恨的跺脚道:“公子,你又取笑我!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哦,原来我的紫陌生气了,再也不理我啦?”白衣男子拖长语调夸张的道,但看着紫陌咬牙切齿要恼羞成怒的脸,白衣男子见好就收,赶紧讨好的笑道:“好紫陌,你不是真的生气不理我了吧?”

      哄了一阵,见紫陌依旧不理他,转过身,紧紧抿了唇,一语不发。

      白衣男子眼珠一转突然夸张的对天连叹三声:“哎,哎!我的命好苦啊!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年纪轻轻就被迫卖身男馆,无人过问,好不容易遇着了古道热心肠真心关心我的紫陌,却还是被我给得罪了,从此再没有人嘘寒问暖,没有人端茶倒水,没有人真正的关心我了,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谁也不能怨……”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说过不理你了!”紫陌急切转身,抓住白衣男子的衣襟辩解道。

      “恩?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男子眨眨眼不解地问道。

      “我是说我没有要不……”抬头,看到男子促狭的眼神,紫陌恼怒道:“公子,你又取笑我!”

      “我没有取笑你啊,你哪只眼看到我在取笑你啊?”男子不紧不慢的道。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紫陌气势冲冲的道。

      “咦?真的。”白衣男子摸摸鼻子,心想有这么明显?看紫陌一脸就是如此的眼神,不觉疑惑道:“据我说知,被人取笑不是靠感觉到的吗?你看见了?我就眼拙,还看不出来。不简单啊,紫陌,要不你教教我?”

      “公子!”紫陌突口而出,大声道,狠狠地瞪着一脸虚心求教的男子。

      “好了好了,别瞪了,小心眼睛抽筋啊,虽说你公子我确实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长的姿容绝世,人神共愤,但你天天跟着我,慢慢看就可以了,来日方长,不用这样一眨不眨盯着我看的!”男子半点惭愧也无面不改色笑嘻嘻的道。

      看紫陌依旧瞪着他,自讨没趣的笑笑:“紫陌,你冷啵!要不我把窗子关了,你这包的像粽子似的可不能再加衣赏了。”一边地低声低估:“幸亏到了年末,明天就是春节了,哎,春天也不远了。”

      紫陌恨恨的剜了他一眼。

      “哎,别这样嘛,要不我告诉你在冬天就像在春天一样,即使只穿薄薄的两件也不冷?”白衣男子比了一下自己单薄的衣裳。

      看紫陌显然被打动了,但还是动也不动,静静地站在那里。显然不好意思问他,只是眼神却带着询问。

      白衣男子也没在戏弄他,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梅花怕冷吗?他不与百花一样在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春天绽放,却在寒冬彻骨,万物萧条的冬天独自芬芳?”

      紫陌不觉疑惑地看着询问他的白衣男子,他不明白不怕冷和梅花会有什么关系。

      “因为梅花并不需要温度,百花需要的温暖从来就不是他的渴求,傲雪寒梅,气节高雅不过是别人负加给他的夸赞罢了。所以当你从心里觉得不冷,也不需要那些温暖的时候,自然而然你也就不怕冷了。”白衣男子似乎也没想要他回道,看着窗外的梅花,接口说道。

      看紫陌有些担心的眼神不觉眨眨眼,笑道:“你肯理我啦?”

      紫陌对他挤眉弄眼不予理会,思索了一下道“也就和心静自然凉一样的道理,是吗?”

      “呦,聪明了?其实这样理解也不算错。”白衣男子笑道:“你曾经经常问过我为什么不接受江南首富穆家公子穆云飞,像他这样俊逸潇洒、风度翩翩、家财万贯,更难得是对我殷勤备至、死心塌地,两年来无论我怎样的不假辞色,刻意刁难也不曾放弃,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那并不是我需要的。”

      “紫陌,你想过没有?即使我现在在青楼,我也还是男子,我要的不是像青楼里的女子一样,遇着一个良人替我赎身,从此郎情妾意一生一世,”顿了一下道:“我要的不过是将来隐姓埋名可以娶个贤惠的妻子,有个孩子,安安乐乐度过余生,虽然听起来有点可笑,可是人总要有念想不是?”声音清清淡淡,却有一缕若有似无悲伤。

      “公子……”紫陌担忧的唤道。

      “呵呵,又被我骗了,”白衣男子促狭的眨眨眼,哈哈大笑道:“担心了吧,哈哈,你说你怎么还是那么笨呢?”

      “公子!”紫陌看着男子,气急败坏。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帮我研研磨吧,这么好的雪,这么漂亮的梅花,不画可惜了。”男子转身朝梨花木几走去。

      “公子,你真的不担心穆公子吗?他本是南方人,却因为你想要那把名琴“独寂”而远赴千里去了西域,半年未归,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娇生惯养的他受不受得住?”紫陌在男子转身后,疑惑的问道。

      白衣男子听后顿了一下,随即淡淡地道:“只能怪他自己太笨,不知天高地厚,我不过要他知难而退罢了,那把名琴自二十年前随着“天下第一美女”云照影的死而销声匿迹,只有传言说在西域曾出现过,可二十年间无数名人佳士不畏艰险、花费数年事光、无限精力也不曾找到,甚至有些人有去无回,他又怎么可能找的到?”

      停了一下,男子缓缓的叹出一口气:“紫陌,以后不要再提他了,或许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遇到这样一个痴情如此把你放到心里疼的人并不容易,错过他以后也可能永远也遇不到这样真挚的感情了,你只是关心我罢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相信穆云飞对我的爱是真的,永远不会改变,但是穆家家大业大怎么可以容的下我?到时候情义绝、恩怨断,习惯被人疼的我,又该何去何从?那么何不趁早斩断这份不该有的期盼。”

      紫陌深深地看着白衣男子,几次欲言,却终究沉默。他的公子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什么时候会需要他来说什么?

      白衣男子痴痴的看着窗外,仿佛在看着窗外绚烂绽放的红梅,又似乎穿越着皑皑白雪似血红梅什么都没看,目光飘渺:“无双,你曾经说过,红尘这么冷,他这么温暖,风华我怎么可能不跟他走?只是最终他到底没能永远的温暖你!”

      他从来不曾忘记那一年,无双幸福的跟他说:“风华,你知道吗?他说要为我赎身,从此我们永远在一起,白首不离!”那种快乐,那种对未来美妙的向往使向来聪明的他像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傻,相信天长地久,相信海誓山盟、痴心不悔,只是不到两年,他却听到了他的死讯,不是曾经渴求的幸福,而是在那个人的婚礼上,他从百尺高楼一跃而下,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再不见曾经的绝代风华!

      其实他很想跟他说:“无双,你怎么这没么傻呢?红尘或许很冷,只是寻求温暖的方法有很多种,别人的给予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罢了,而且是最没有保障、随时都会失去的一种!如果你觉得冷,也可以蜷缩着紧紧地抱住自己,如果自己连这剩余的最后一点温暖也失去了,那就忘了自己其实是需要温度的,就像这梅花一样傲然绽放,漠然而倔强的看着寒冬来临,无所谓冷,也无所谓痛!没必要为失去谁,而放弃自己”只是他知道他的事时,他已经不在了。

      “公子,公子……”

      “嗯?干嘛?怎么呐?我不是在这里吗,不用叫那么大吧,你公子我还没老,耳朵还没聋呢!”白衣男子作势掏了掏耳朵。

      “可是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搭理我。”紫陌低声嘀咕。

      “嗯?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没在骂我吧?”白衣男子突然逼近紫陌道。

      “没有,紫陌怎么会骂公子呢?紫陌对公子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紫陌在思维反应过来前,突口说道。

      “得了得了,每次都是这几句话,你不嫌烦我都烦了,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白衣男子不耐烦的打断他的簌簌叨叨。

      紫陌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风华,风华,快来看,我找到“独寂”了,我找到“独寂”了……”突然一阵欢快声音随着破门而入的声响传来。

      “穆公子!”紫陌惊声尖叫:“你找到了,“独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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