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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乙卯 ...

  •   “给姑母请安。”半月来日夜兼程的赶路,躲避各路探子和景帝的御史,灵均总算毫发无伤的赶回了封地兰陵。帝宁夫人一早收到侄儿传回的密信,便已经集合了封地的文武官员,在兰陵城门口迎接兰陵王的归来。
      正值两宫下葬,国丧并没有过,看见素白人群中帝宁夫人一身墨绿的衣衫,灵均瞳孔微微收缩了下,仍是下马给帝宁夫人请了安。自父皇去世后,姑母的心情一天好过一天,如今两宫下葬,她没有着更加鲜艳的衣裳看来已经是顾及自己与母亲了,否则为了庆贺父皇下葬,恐怕要打扮得如同新嫁娘般才会出门了。毕竟,帝宁夫人是公开谋过反的,先帝并未赐死,反而是临终让自己的第二子奉养姑母,新帝想来也会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因此她行事怪诞乖张,最终也没有什么人去追究。灵均幼时对这位姑母恨之入骨,因为听闻母亲生自己因她生事而中毒难产,而后又曾对父皇下毒,说是仇人也并不为过。多年来,帝宁夫人被罚于江宁守寡,不得再入京中,这种感觉反而渐渐淡了。直至母亲去世前闹出的遗旨事件,灵均对帝宁夫人的恨已经转化为一种新奇的欲望,反正他将奉养姑母至死,那么折磨她至死,也算是报了她折磨母亲一生之仇。
      是以灵均到了兰陵见到帝宁夫人第一面的时候,是准备好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甚至准备让自己更加淡然来凸显对方的失败的情绪的,然后他没想到的是,帝宁夫人居然见到自己就失声痛哭,到后来竟然还以十分欣慰的眼神看他。再后来,这位姑母便开始了对自己的各种教导,助他稳定封地的形势,竟些许的填补了母亲早亡的遗憾。而灵均对这种上门来的帮助并未不屑的拒绝,反而是记起了母亲当年的话,这种助力,万不可浪费,并且他似乎也明白,自己因为长得与父皇并不十分相似,尤其是斜长的眼角似乎颇得姑母的喜欢,想来在姑母心中,果然只有那一位叔父才算得上亲人,母亲与那一位的际会也让姑母对自己显得宽容许多。偶尔也会自嘲的想想,想来帝宁夫人内心深处是把他当成了母亲与那一位私情的产物了。
      定了定心神,灵均抬起头看向已经显得沧桑的帝宁夫人,“姑母,侄儿回来了。”
      帝宁夫人的心情自然仍是十分灿烂,随口说了句,“你母亲可是入土为安了?她行事太过刚烈,着实可惜了。”
      因正在兴头上,灵洵并没有发现灵均微微僵直又随即舒展开来身子的异样,只是心里兀自开心着,拖了三年,灵修也终将是沦为一抔黄土。帝王又如何?死后也不过是继续生活在巨大阴霾的地宫里,坟墓里,逐渐化为尘埃。只是可惜当年那个女子,本以为她生下均儿,便是与弟弟夜雨有情之举,却不想夜雨那般无奈死去,她竟未对均儿多加怜惜,偏选了灵修的长子继承皇位。
      想到这里,灵洵一声冷笑,以为将富庶之所留给均儿,就是对他的疼爱了么?身为皇子,不能继承皇位,如何还能有前途可言?偏偏她又随灵修殉葬,是因为心中有愧?还算她有点远见,让自己教养均儿,否则,她这唯一的亲侄儿岂不是要被灵修的两个儿子欺压的暗无天日了?
      即便是因着昔年与夜雨的关系,灵洵多少看顾了左然一些,仍旧觉得她过于迂腐,甚至愚蠢。不就是因为与夜雨有私么?何至于以命相赔?灵修不同样把左然玩弄于鼓掌之中,两不相欠的,怎么就能狠下心抛掉爱人唯一的儿子去死呢?本想开口讽刺,却顾及了侄儿的感受,只是感叹其母“过于刚烈”。
      灵均早已猜出灵洵的心思,明白定然是自己长得与父皇的双生弟弟更为相似,姑母误以为母亲与叔叔有私。想来这恐怕也是母亲生前用来牵制姑母的安排,便也从不点破。只是想起景帝拆棺之举,帝宁夫人之误解,越发觉得父母相守之艰难,只怕生时未能如愿,身后也无法安眠。
      三年之中,帝宁夫人多次向自己进言,灌输自己也是正统皇子,有权继承大位的想法。姑母对父皇有种莫名却持久的恨意,身为父皇的儿子,景帝自然成为她新一任的眼中钉。原本自己是受姑母指点的同时也防着姑母暗中对大哥下手,可如今的景帝,已经不值得自己再去费心维护了。
      “姑母也不必可惜,只怕母亲是太过聪明,不愿今日为难心痛,才选择当日放手。”略微思索之后,灵均抬起头似是感叹似是为难的回了灵洵的话。
      这话太过敏感,听在灵洵耳中,让她顿时兴奋起来,不愿今日为难,是说不愿看见亲子兄弟阋墙,那么,均儿这是打定主意了么?她抬起头,满眼的兴奋与询问,在灵均缓缓的点了头后,甚至兴奋的微微颤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如此也好,姑母总会全力助你的。”似是一扫多年的沧桑,帝宁夫人此刻又是当年那个野心勃勃的帝宁长公主了。
      所以说,后来的兰陵之乱,就是在众人的扭曲,掩饰,纠缠之中,终寻得自己的土壤,得到无数无奈和怨恨的浇灌,迅速的生根发芽了,并且,蓬勃的生长起来。

      未出十日,兰陵王倾封地之兵,一路向北,起兵之时,向着京城皇陵方向,跪地失声痛哭。景耀四年初,兰陵军占汴梁城,由汴梁向京城递送一份檄文,并未当中宣读却直送皇宫,时值早朝,景帝命人当众宣读。
      本以为兰陵王起兵是“玩玩儿”罢了的景帝颇有兴致的让丞相李元宁当众宣读,却不料兰陵王在檄文中大骂景帝不忠不孝,不忠君父,不孝亲母,枉为人子,不堪为君。景帝表情平和的坐在龙椅上,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笑容,置于案上的手只是微微握拳,不见一丝不悦。只李元宁一边读一边打量景帝的神色,觉得景帝手上的青筋甚至都要爆裂了,尤其,当他听到先贵妃的时候。
      他看着景帝的神情,读着兰陵王送来的征讨信,心里竟隐隐约约有种快感,果然是亲兄弟,在人心上捅一刀,稳稳的扎在对方的心口上,不差毫厘。兄弟相争,是皇室最最普通不过的事情,可景帝与兰陵王之间自先帝在位时便存在着时隐时现的火花,到今日却总算燃烧开来。皇室上位者之间的争斗,双方与自己都十分交好,当年自己也是想在其中求一个平衡,却因此地位尴尬,错失了心爱之人,逼她远嫁云滇。此时此刻,李元宁竟不知自己心中的快感,究竟是一种对“果然如此”的感叹,还是“终究如此”的愤慨,亦或只是有种报复的快感。只一瞬之间,他就又变成了那个景帝的肱股之臣,兰陵王的至交好友,楚王的良师,朝廷的中流砥柱。是啊,高阳已经嫁给别人了,可剩下的这几人,也是自己生命中十分重要的存在。
      “皇上,兰陵王起兵以来,一路北上,近日更是强占了汴梁,大有不死不休的势头。”年轻的朝臣出列分析,“然而皇上与兰陵王一母所出,自幼兄弟情深,皇上登基以来,并未收回兰陵封地的任一权力,而王爷也按岁纳贡,按时来朝,如今因为先帝灵懿贵妃追尊太后一事动武,也只是起兵,并不能算反叛。兰陵军北上,并未大肆烧杀,甚至得到沿途城镇百姓的欢迎支持,皇上不若顺应民意,追尊先帝灵懿贵妃为太后,兰陵王没有了起兵的借口,也会失去百姓的支持,则叛乱自然就不存在了。”他当然明白景帝与兰陵王的关系,猜测此次起兵只是兄弟之间闹了矛盾,依照往日的情形看,事情最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斗胆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包括上将军在内的所有朝臣都表示赞同,无论是战是和,为皇帝生母请封太后都是十分必要的,而如果只是通过追尊太后而平息战事,甚至能够限制兰陵王在封地的权利,就是再好不过的了。听着朝臣一声声的附议,李元宁发现景帝的双眼都红了,手也攥成了拳。这是,不同意?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景帝如何能不同意追尊自己的生母呢?即便现在的卫太后是先帝元后,可是景帝与生母的感情非同一般,与卫太后更是说是仇人也不为过,不可能是因为卫太后的缘故。况且景帝生母已逝,即便尊为太后,也不会影响卫太后在后宫中的权利与地位,何况卫太后如今在后宫中除了太后封号,也不见得有什么地位。
      皇上这是缘何迟迟不肯点头?李元宁想着想着,觉得自己的脑仁生疼,皇室这一家人,秘辛太多了。
      “众位爱卿不必多说,应战吧。”景帝终是甩下一句话,便退朝而去。一众大臣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最终一同看向始终默默站着一言不发的丞相李元宁,和明明站在首列却将自己隐藏的像个局外人般的楚王灵静。
      李元宁回头看了看已经向外走的灵静,定了定神,“遵旨办事吧。”
      说着也大步的向外走去,只怕楚王稍稍平复的情绪又要不好了。不料出了宫门,竟然看见灵静面色平静的站在自己的马前,只等他上前。暂不去想其他,提步向灵静走去。
      “师父,二哥为什么?大哥想什么?”私下里,灵静对亦师亦友的李元宁颇为依赖。两位兄长自幼出色,年龄也相当,虽然与灵静都是一母同胞,但多是兄友弟恭,亲而不密,因此李元宁的存在才是填补了灵静丧父丧母之后心里的空白。更重要的是,灵静无心政事,李元宁高居庙堂,看似矛盾的地位却使得两人交往愈发密切。
      “臣亦不知。”虽说他与景帝,与兰陵王关系都非同一般,但这次的事情已经偏离了之前所有人预想的“玩儿”,已非兄弟间的游戏。兰陵王似乎对两宫下葬之事心存怨愤,景帝似乎也对兰陵王不肯入宫守灵一事颇为不满,当真是这样,还是逃不过权利地位的诱惑?他是当真不知道了。
      “连你也不知。”灵静不是个心思深沉的年轻人,此时李元宁却没有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任何情绪,或许这是一种无可言说的心痛和无奈也未可知。
      “王爷有何打算?”楚王不问政,但却重情,尤其是亲情。
      “我去一趟汴梁。”似是挣扎了一番,灵静抬头看向李元宁,眼里有着急于征求同意的迫切。
      李元宁似是醍醐灌顶,是啊,若是灵静去一趟汴梁是最好不过的了。他的身份,地位和立场都是最最合适去做这件事的,况且兰陵王即便真是反心已起,他也只会针对景帝,而不会动楚王分毫,因为即便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生灵涂炭,楚王也不会插手一下,他只会走得离他们远远的,无论谁胜谁负,都不再往来。
      “帝宁夫人还在江南,并未北上,你此番前去只见兰陵王,当是无碍的。”李元宁想了想,“只是有一件事,无论你从兰陵王处听到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自己做决定,回京之后再做打算。你若应我,我便即刻为你安排。”
      灵静闻言笑了笑,“好。”

      原以为灵静此行至少要半月甚至更多,却不想十天前带着侍卫出发的灵静竟然脸色苍白单骑出现在了京城门口,皇城门口,承乾殿宫门。一路上侍卫太监都不敢拦他,景帝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小王爷,一看就是有要紧的事,谁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更何况,景帝近身伺候的人都知道,皇上这几天也一直在等楚王的消息。
      灵静就这样一路冲进了承乾殿,马扔在了大殿外,进来冲到景帝面前,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兄长,半晌没有说话。还是景帝终于松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见到你二哥了?”
      灵静转过头看着自己肩上的手,没有拍掉,也没有握住,只是直愣愣的看着那只手,“你把娘,葬到哪儿去了?”他的声音已经哑了,一句话也说得十分低沉,可是景帝就是觉得这几个字清晰入耳,一下一下的敲在他的心上。他的瞳孔瞬间缩了一下,嘴角又挂起了如玉般的笑容,“他知道了。”
      灵静转过头,见兄长连丝躲避的神色都没有,瞬间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初闻兄长不顾母亲遗愿,硬生生将两宫分棺而葬的时候,他觉得不是二哥疯了,就是大哥疯了。待看见景帝对这件事的态度之后,他觉得,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疯了。
      “为……什么?”他只觉万分艰难,问出这句话后也不知自己想要何种回答,因为无论什么答案,对他来说都十分沉重,是他不愿知道更不愿触碰的。而景帝,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祖制。
      “是啊,为什么呢?”景帝闭上眼睛,自嘲的问到。要说实话么?静儿能承受的住吗?若是不说实话,均儿怕是会与自己不死不休了,若是说了实话,兄弟姐妹间又会又怎样的变化?
      “大哥!”正在景帝犹豫的时候,灵静又唤了一声,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希望,不希望长兄是因为恋母,而罔顾人伦,大逆不道。但若不是这个原因,那真正的缘故恐怕更让人难以接受。
      短短几句话间,灵冀与灵静都经过了多番的挣扎。而两人也都想着,灵均此番起兵,或许也是不知道如何自处,而干脆将主动权交给了始作俑者的景帝。
      原本亲密和睦的一家人,如今父母双亡,长姐远嫁,幺妹一夕之间被迫成长,却整日居于翊书宫中不理世事,剩下兄弟三个,两个几乎反目成仇,灵静觉得自己也许是曾经太幸福,太顺遂,以致上天嫉恨,瞬间收回了所有。而灵冀,则是觉得曾经的幸福,竟然也都是一场骗局,一家子兄弟姐妹,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罢了,你若真想知道,晚上到圣恩宫等我,我先去看看歌儿。”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真相固然残忍,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被掩埋。强行掩埋,只会让世事更加复杂,让所有的所有更加扭曲。

      起先灵冀去翊书宫十分频繁,只是十次中有十次能进到宫中,却未必能有一次见上灵歌一面,而这能见到面的一次,也十有八九是和灵均一起。灵歌并不拒绝宫女太监的服侍,也不排斥几个哥哥送进翊书宫的东西,只是自父母不在了之后,再也没有出过翊书宫,也甚少与人交流。两宫下葬之日,她也是没有露面,而近身服侍的宫女来报,自那日起,昭阳公主再未开口。对于这个幺妹,几位兄长都是疼到骨子里的,奈何接二连三的打击太过沉痛,灵歌在绝望中寂静了下来。至少,她还有活着的心思,没有殉了母亲去,已经让他们觉得是母亲保佑了。
      其实灵冀已经很久没有迈进翊书宫的大门了。他不能接受没有母亲的翊书宫,即便他也时常想见小妹妹一面,看看她过得怎么样,虽然她并不十分想见到自己。如今兰陵王起兵一事,也不知道会对小灵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而今晚要对弟妹公开的事,又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但无论如何,他今天要见到她一面,说清一切,如果不能得到她的理解,送她去汴梁也好。当年她宁愿一个人独守翊书宫,也没有随均儿去兰陵,大概是舍不得离开有着母亲气息的地方,也不愿意离开“家”。如果现在“家”变了,没有了,那跟着她一向依赖的二哥似乎比留她在宫中更好一些。
      守着翊书宫的侍卫见是皇上来了,行了个礼,景帝叫起后依旧站在门口,也没有通报的意思,因为皇上经常只是在门口站着,站到一定时候就会离开。只是这一次,景帝柔声开口,“去通报吧。”
      一人微微愣了一下,“是。”说罢便不急不缓的向内走去。
      不多时,灵歌的近身侍女,现今翊书宫的一等宫女青珀略带疑问的走了出来,规规矩矩的给景帝行过礼之后,便略带犹豫的问到,“皇上可是有要紧事?”
      景帝弯了弯眼睛,“公主可是不方便?”
      青珀有些惶恐,“方便倒是方便,只是……”不愿意见人……
      景帝当然明白她的顾虑,“去通报吧,是大事。”末了又添上一句,“是关于兰陵王的大事。”
      青珀闻言,便福了福身立刻进内通报,不多时出来,“皇上请。”
      景帝也丝毫不觉得一国之君还要让人多次通报有何不妥,只是心中感叹,果然还是均儿的事要紧。
      进了翊书宫,只到正殿便看见端坐于侧坐的灵歌,她还是有着十几岁姑娘的可爱,虽然因为情绪难测而显得有些难以接近。
      “歌儿。”景帝早已不指望她会主动打招呼,仿佛她再如何无礼,再如何没有回应,都是可爱的。
      “均儿起兵了,已经到了汴梁,大哥来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去汴梁?”景帝也不等灵歌开口,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只是灵歌却是半天才有了反应,渐渐的眼睛里有了一点光彩,她想要开口,却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是紧闭了嘴,摇了摇头,而眼中的光亮也在景帝无限的期盼中一点一点的灭了下去。
      “或者你就在此地等着,等你二哥打到京城了,打进皇宫内,你一样也能见到他。”景帝不想放弃,决定再多给她一点刺激,刚刚的她虽然只有一瞬,但却是鲜活的。“只不过,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灵歌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抬头看向长兄,似是不相信他所言,又似是想问个所以然,可是最终却依旧是什么也没说。
      她会紧张,这对于景帝来说已经足够了。不再逼她,景帝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小妹妹的头发,“你愿不愿意跟大哥去圣恩宫?静儿今晚也会在那里,有些事情,大哥要告诉你们。”
      没等灵歌回应,景帝接着说到,“只是有些事情大哥也拿不准告诉你们到底是对是错,可是如果不说,大哥与你二哥终究必有一伤。”他停了下来,发现灵歌的眼中竟然盈盈有泪,苦笑了一下,又摸了摸她的头顶,“但是说了,可能后果更严重,结局更差。”
      果然灵歌眼中的泪已经到了眼角,几乎要沁了出来。
      “或许什么都不说,顺着均儿的想法,让他手刃了我,可能对你们更好。”景帝自己的眼圈也已经泛红。
      灵歌伸出手,抓着景帝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却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努力的想要说什么,可是开口后却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景帝另一只手仍然温柔的揉着小妹妹的发顶,“歌儿,父皇疼爱你,母亲爱你,大哥和你珊姐也爱你,均儿和静儿他们一样爱你。你答应大哥,只要我们当中还有一人在你身边,你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灵歌的眼中向外涌出,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该怎么做,她只是抓着景帝的手,甚至没有顾得上自己脸上,颈上,衣襟上成片成片的泪痕。她也想知道二哥为什么,大哥为什么,是不是很严重,结局会怎样,可是她又害怕知道真相,她怕提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战事中是怎样的一个存在,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存在于这件事当中。景帝看着幺妹无声的流泪,心里酸涩不已,仅仅是均儿起兵,已经让她这样惶恐不安。如果她知道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翊书宫,固执的追忆却不愿醒来的曾经的家,都是假的,冰冷的,她还能活下去么……
      擦了擦妹妹脸上仍在不停留下的泪水,灵冀笑了笑,仍然是三月的柔波一般,“歌儿别担心,都是大哥做的不好,让你二哥伤心了,大哥一定会让他回来的,我们兄妹几个,一定会像从前一样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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