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轩辕冥歌

112、遗失的宝物

　　风雪已经停止，外面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若不是那阵阵透骨的凉意，紫萱真的都要忘了这里是雪山。
　　皑皑白雪，似乎堆积了千年，永难消融一般固执，反射着太阳的光辉，竟是那样的耀眼夺目，美得如诗如画。
　　秦殇扶着紫萱在漫山遍野的大雪中走着，速度很慢，因为他伤得很重，紫萱的身体很弱。
　　“我们，能出去吗？”紫萱抬眸望着秦殇一成不变的表情。
　　他低头，温和一笑，仍是那句话，那三个字，“相信我。”
　　她点头，她相信他，可是他相信谁呢？他相信的，只有他自己吧，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这绝境中，也这般的自信。
　　“你不是不能长时间在阳光下出现吗？”紫萱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毕竟，她曾亲眼目睹秦殇对阳光的畏惧。
　　“是啊，我也奇怪，我怎么不怕了。”秦殇一笑带过，他也好奇呢，可惜，现在不是好奇这个的时候。
　　见他不愿意回答，紫萱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随着他的脚步，向前走去。她有种错觉，这一生，她都将这样，跟随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山坡，秦殇紧紧拉着紫萱，生怕她没有力气而爬不上去。费劲了力气上了山坡，秦殇真感觉，那些鲜衣怒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都是前世，就在他分神的时候，脚下的雪瞬间塌陷。
　　来不及反应，秦殇瞬间滑落进去。他再次本能地松开紫萱的手，他不知道这次会遇到什么，所以不要紫萱陪着他一起去冒险，死，紫萱那样灵秀的人，也不该和他这么肮脏的人死在一起。
　　看着秦殇下意识的动作，紫萱的心，狠狠地抽痛，寻常的人，若是脚下空了，本能反应该是拉住身边的人才对，可是他，竟然放开了她的手。他是不想，她死。
　　等到紫萱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身体已经跟随着秦殇一起滑入那个塌陷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去干什么，只是同样的本能罢了。脑海中映出了秦殇念的词，“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既然，她生，注定要与他同衾，死，也同样与他同穴吧。
　　就让我和你一起去死吧，这是我欠你的，也是你欠我的。紫萱不知道，那大雪下是怎样一番光景，即便是必死无疑，她也，不会后悔。
　　看着她的身影，秦殇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有满足，也有不满。生死，有她相陪，此生足矣了。
　　然而，命运总喜欢开玩笑。
　　坚硬的触感从背后传来，秦殇被那种震荡感震得五脏生疼，头晕目眩，几乎吐血。身上的伤口崩裂，他痛得几乎想大吼几声，随即她看到了紫萱也落了下来。他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再次把自己垫在她身下。
　　冲击力很大，可是却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紫萱睁开紧闭的双眸，意外的看到身下，是秦殇含笑的眸眼。
　　“你……”没死吧？应该没有吧。紫萱连忙起身，无奈冻僵的手脚不听使唤，动作慢的可以。
　　“没事吧。”秦殇抱着紫萱坐起来，背后已经被血晕湿了一大片，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吭声。
　　“没。”紫萱轻轻摇头，看到他皱眉的样子，动动嘴唇，却依旧没有说出什么。想也知道，秦殇身上的伤，一定又裂开了。
　　“这好像是一个地洞。”秦殇看着四周，十分阴暗，唯有刚刚掉下来的那个窟窿露出一丝微光，向前看，入目一片幽深的样子。
　　怕黑是女孩子的天性，紫萱倚在秦殇怀中，一双晶亮的眼睛，不断地打量着周围。
　　“我们进去看看吧。”秦殇拥着紫萱，向前走去，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觉得前方，有什么在呼唤他，他迫切的想要看看，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嗯。”一种说不上是什么的东西，萦绕在紫萱心头，如果没记错，是恐惧，但，好像不是对黑暗的恐惧，似乎是，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的恐惧。
　　那一丝丝的光亮，被抛在了身后，黑暗中，他们不知道到底向前走了多久，只是觉得，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们。
　　希望，也许就在前方。

　　原来，世上的事情，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淡淡的光华，从前方显现，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是什么？是放松？是宽慰？还是别的呢？他说不出来，总之，莫名的舒适。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明明呼之欲出，却总是无法仔细看清，
　　只能加快了脚步向前方走去，接近了，平台上，一朵闪着金色光芒的莲花，耀眼夺目，就像太阳。
　　秦殇不由得眯起了双眼，适应着它的光芒。低头去看怀中的人，她已经昏迷，刚想唤她，那朵莲花，却变本加厉地释放了绚烂的金光，笼罩着秦殇的身躯，似乎有什么直直地冲入他的心中。
　　脑海中，幻化了无数的景象。
　　那个，长得和他一摸一样的蓝衣人，面对着大海，身影那样的寂寞孤独。他是谁？为什么他心中，有着同样孤寂的感觉？
　　头脑中，似乎裂开了一道缝，无数的前尘往事，争相跳脱出来，真的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痛苦如潮水一般，带着无尽的绝望，淹没了他所有的知觉与感官，
　　终于，他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梦里，一个好美的仙境，泉水清澈见底，竹林摇曳清雅，鲜花万紫千红。
　　蓝色的衣衫，如同广阔无垠的大海，让人无端的安心，那个人，有一双金色的眼眸，浅金色，却十分的夺目。
　　“我终于，等到你了。”金眸的男子，转过身，面对着秦殇，唇边，那一抹微笑，仿佛沉静的天空。
　　秦殇惊愕地呆住，那浓黑的剑眉，那挺直的鼻梁，那刚毅的唇形，除却那双眼睛，对方和他简直一摸一样，不对，不一样。他，比他，多了一分沉静，一分难以言说的类似于悲悯众生的气息。忧郁的双眼，孤寂的身影，仁慈的气度，他自认，不及。
　　“你是谁？”他迟疑着，“为什么要等我？”
　　“我是你，遗失的宝物啊。”金眸男子轻轻一笑，那种温和，柔情，甚至慈悲，是他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我不懂。”秦殇皱眉，他真的不懂啊，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和他这样相似的脸？
　　“千年前，你把我遗失在这里，也是这般无情的样子，我曾恨过，你有一颗那么仁慈的心，为什么，就对我这么狠呢。我离开你的那一天，我的冰凉的泪，化成了这几百里的雪山。”金眸男子的笑容，如风，如水，“你抛下我的时候，曾说，你再也不要什么慈悲，再也不要什么礼数，再也不要什么责任，再也不要管什么天下苍生。为了她，你愿意负尽天下人。”
　　“你在说什么？”秦殇听不懂，也不想听懂，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听下去那个人说的话，那么他，再也不是他。
　　“你也曾说过，这一世你必须把她留在身边，无所不用，就算不择手段，也没有关系，你做到了，可你告诉我，你快乐吗？”金眸人轻声地问他，眼神中，不带一丝质问，只是一种哀伤，压抑到极点的哀伤。
　　“我……”对方的问题，让秦殇一时回不过神。
　　“苍龙，你快乐吗？”金眸人继续轻声问道。
　　苍龙，那一声遥远的呼唤，让他全身一震，苍龙，是在叫他？可是……也许是潜意识抗拒着相信，他头痛欲裂。
　　可是，他真的是苍龙吗？
　　“我是你，遗失了千年的宝物，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自己把我找回去。”金眸人笑着，充满了期待，与悲悯，面对着面前这个黑发早白，少年老成的人，他是那样的心痛。那一双异色的双眸，更让他揪心，“你中了空欢喜？”
　　秦殇摇头，他不知道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曾经，你把我孤独的遗失在这里，我真恨你，后来，我想明白了，或者，就是我，误了你的情，害你失去了最爱的人，你该抛下我，再后来，我什么都懂了，其实，我们俩，本就是一体的，谁离开谁，都无法存活下去。没有了你，我无法独立生存，你有了我，看似失去了最爱的人，可是没有了我，你最爱的人，却不会爱你。”金眸人的笑容，一成不变的静谧，那偶尔掺进的悲伤，却仿佛是春风拂过水面，转瞬没了踪迹。
　　“你。”秦殇不知说什么好，这个男人，让他感觉到熟悉，可是也让他觉得极不舒服。
　　“你可知，你为何畏惧阳光？”金眸人看秦殇眉头深锁的样子，扬起的笑容中，夹杂着伤感。
　　秦殇摇头，那个人，虽然奇怪，可是他总觉得，莫名的，信任，但是，又抗拒着和他亲近，这是多么复杂的情绪。
　　“因为阳光会审判你的罪行，你的罪孽越深，杀戮仇恨越深，你的病，就越重。”金眸人的笑容很深邃，眼神也变得深沉如水。
　　秦殇无语，想必，是这样吧，毕竟每当他发病的时候，总是仇恨之心，最重的时候。
　　金眸人看着秦殇沉默的样子，轻轻一叹，“现在，请你把你从我这里偷得东西还回来，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去。”他的声音，仍旧很轻，轻的，如梦如幻。“还给我，我所有的邪恶，无情，冷血。拿走属于你的，良知，正义。”
　　头，仿佛炸裂一般痛了起来，秦殇真的恨不得，在梦里都再次昏过去，怎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突然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是空欢喜，那个能逼他走向绝路的蛊……
　　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