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五月绵

3、第三章

　　李敬俞听到乔嘉叫哥，再看乔嘉对他的态度，李敬俞记忆中的名字就和眼前的陌生人挂上了钩。
　　想必这人就是陆文屿无疑。

　　高中那会儿，宋乔每到寒暑假就往石桥镇跑。S市离石桥镇很远，得坐两个小时到飞机到临近的市区，再换乘大巴车到周县，到了周县还得再转一次客车才能到石桥镇。
　　路途遥远，宋乔却乐此不疲，一到假期，李敬俞就抓不到宋乔的人影。
　　对于宋乔的这个举动，李敬俞颇为不解，终于在一个暑假结束后，他问了出了心中的疑惑：
　　“石桥镇那样的小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啊，值得你每个假期都往哪儿跑？”
　　宋乔就给他讲了一些自己在石桥镇的所见所闻，李敬俞从宋乔口中知道了他在石桥镇有个叫陆文屿的表弟。
　　虽然高中毕业后，宋乔再也没回过石桥镇，李敬俞也再未听到过“陆文屿“三个字，但他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在宋乔讲出的每段在石桥镇的经历中，都有陆文屿的名字，李敬俞想不记住都难。

　　陆文屿坐定，宋乔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并对他介绍到，“这是我的朋友李敬俞，S市人。”
　　“你好，陆文屿。”，陆文屿说着，向李敬俞伸出手。
　　果然是他。李敬俞握住陆文屿伸来的手，笑着说：“久仰久仰。”
　　第一次见面，何来久仰一说。他在心中腹诽，不愧是宋乔的朋友，很会说场面话。
　　思及此，陆文屿对李敬俞更无好感，但仍回了一个礼貌的笑。

　　十年好长，以前的宋乔从不这么想。他甚至觉得，忍一忍，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可在见到陆文屿后，他才发觉，十年原来这么长。漫长的十年时间将冒失耿直的少年人打磨成了成熟稳重的青年，让他学会了忍耐，学会如何礼貌的敷衍不喜欢的人和事。
　　若是十年前的陆文屿，现在肯定不会泰然自若的和不想见面的人同桌吃饭，他会选择扭头就走。
　　十年前的陆文屿不会愿意和如李敬俞这类看起来不着调的人打交道，如今应该也不喜欢，宋乔看得出，陆文屿对李敬俞没什么好感，但十年后的陆文屿已经学会得体的应付。
　　比起从前，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除了世俗眼光和名义上的亲缘关系之外，又多了十年的时光。
　　这样挺好，宋乔想，外因内患，覆水难收，这是正是他想要的。

　　不多时，饭菜上桌。宋乔没什么胃口，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面前的两盘菜，小口吃着。
　　同样没食欲的还有陆文屿，他刚才在外面灌了一肚子的冷风，浅浅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
　　宋乔正低头吃饭，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看他。他一抬头，双眼正好对上陆文屿不悦的眼神。
　　陆文屿已经看了宋乔好一会儿，见宋乔吃一小口菜，又扒拉几粒米，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陆文屿心里莫名的恼怒。
　　他吃饭时的坏习惯，这么多年还是没改掉。

　　陆文屿无奈叹气，“碗给我。”
　　宋乔不明所以，愣愣的将碗递了过去。
　　陆文屿接过碗后，用干净的小勺舀了几勺番茄鸡蛋到碗里，又加了一勺剁得细碎的炒肉末，最后还浇上一勺排骨汤。
　　片刻惊诧后，宋乔恢复了惯常的表情。云淡风轻，仿若置身事外。
　　陆文屿将碗带勺子递回，宋乔笑着接过，表情自然的道谢。
　　宋乔用小勺将碗里的食物拌匀，让每一粒米饭都裹上肉末和汤汁。尝了一口，味道意外的爽口，番茄炒蛋的酸甜口味很好的综合了肉汤泡饭可能会有的油腻之感。

　　宋乔从小胃口就小，还有些挑食，他对大多数吃食都没有兴趣，唯一爱吃的就是带汤水的食物。
　　难得陆文屿还记得，不过他以前就对自己不爱吃饭这个问题很上心。
　　宋乔想起很多年前，因为夏日的炎热，他一连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有天，他无意间说了一句上次吃过的皮蛋瘦肉粥还不错。随口一说的话，陆文屿却听进去了。当天陆文屿就顶着40度高温，坐一个多小时没有空调的客车到城里买了一份回来。
　　回想起来，其实自己也没有很想吃，就是突然想到，随口一提。但满头热汗的陆文屿将粥带回来后，食欲欠佳的他竟然将那一大份粥吃光了。
　　宋乔想着，手里的动作没停，不一会儿，半碗汤饭进了肚子。

　　陆文屿满意的收回目光，转头和乔嘉商量晚上守夜的问题。
　　考虑到明天是正式的葬礼日，白日里有诸多事宜需要完成。出殡定在次日，按当地习俗，明晚逝者所有的亲人都得在殡仪馆守着。两人决定今晚所有的长辈都回家休息，就留他们晚辈守着就行。
　　乔嘉抬手，手指在桌上几人之间绕了一圈，“那今晚就留我们四个，两人上半夜，两人下半夜，这样大家都能睡会儿。”
　　乔嘉将李敬俞算了进去，除开陆文屿之外的三人都没有觉得这个安排有什么不妥。
　　陆文屿想了一下，说：“等下把皎皎叫来吧，舅姥爷没少宠她，她该来尽一份孝心。今晚我们四个就够了，不好麻烦别人的。”
　　“没事，就让他在这儿待着吧，别折腾皎皎了。”，乔嘉对陆文屿说，又拍了拍李敬俞，“不用和他客气。”
　　“对呀，哥，就别让皎皎来了。明天晚上要熬一个通宵，她受不住的。”，宋乔说着，又睨了一眼李敬俞，问，“你对这个安排有什么异议没有？”
　　李敬俞举手做投降状，“不敢有，乐意至极”，他话锋又一转，“不过，我想和你一组。”
　　“不行。”
　　反对的声音有两个，一个是乔嘉，另一个是宋乔。
　　乔嘉是嫌李敬俞烦人，而宋乔是不想和陆文屿一组。
　　“为什么不能和你一组？”，李敬俞手托下巴，一脸无辜的看着乔嘉。
　　乔嘉白眼一翻，懒得理他。
　　“小嘉累了一天，你别闹他，你和我一组。”，宋乔说。
　　李敬俞故作伤心，将头靠在宋乔身上，“还是阿乔最好。”
　　李敬俞的帽子蹭在宋乔裸露的脖颈处，宋乔觉得刺挠，伸手一把将靠在肩头的脑袋推开。他一推开，李敬俞又立即靠了上来。两人推推靠靠，闹成一团。
　　“哥，那我两一组，”，乔嘉转头对陆文屿说，却被陆文屿难看的脸色下了一跳。
　　陆文屿蹙眉看着对面拉拉扯扯的两人，眼神不算和善。
　　乔嘉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李敬俞已经搂上宋乔的手臂，他的脑袋像按了弹簧一样，宋乔推一下，他的脑袋弹开一下，又落回原处。
　　乔嘉看得牙痒痒，那人眼睛也看着他们的方向，嘴角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那笑容乔嘉经常在李敬俞脸上看到，每次他作弄人得逞后，他都会这样笑。
　　乔嘉在心里暗骂李敬俞有病，这人可真会招人厌烦，脸上不禁挂起和陆文屿一样的表情。

　　李敬俞此人，其实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招别人厌烦的人，他平日里爱招惹乔嘉，纯粹是因为他觉得乔嘉生气的样子很有意思。
　　至于现在他为什么要作弄宋乔，不过是为了验证那个藏在心中多年的猜想。那个想法太过大胆，以至于他不能直接去问宋乔。要是猜错了，他不能确定宋乔会不会揍他。
　　李敬俞看着陆文屿逐渐阴郁的脸色，越发觉得石桥镇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