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五月绵

4、第四章

　　陆文屿站在围墙一隅，那里远离人群。四周安静无光，唯一的光源就是他手里的香烟，明明暗暗，幽幽点点。

　　他没有在等宋乔，陆文屿心想，他只是想抽一根烟，于是站在了这里。

　　过了一小会儿，宋乔出来了，陆文屿的眼神无意识的跟随上那道颀长身影。

　　陆文屿暗骂自己没出息，只要宋乔一出现，他的目光就会不自觉的追随。转而又安慰自己，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宋乔长得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宋乔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眉眼清俊温柔。最好看的是他的嘴唇，他的唇形长得精致，薄薄的，如两片红润润的柳叶。

　　宋乔长得漂亮，但一点也不让人觉得阴柔。他像一件雕刻精美的白玉，周身围绕着温润的光晕，让人觉得舒服。

　　宋乔目光扫过来时，陆文屿低头回避，抬手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再看过去时，宋乔已经进了餐厅。他没有过来，陆文屿有些失望。

　　其实在他走出去后，心里已经后悔，他不该表现得和宋乔这样生分。

　　他与宋乔何至于此。

　　这些年里，陆文屿也想清楚了，当年是他年少无知，冒失的提出那个荒唐的约定，他每每想起就后悔不已。他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但又觉得宋乔对他太过绝情，这些年居然从未与他联系过一次，这让陆文屿难免在心里生了些许埋怨。

　　在回来的前一夜，陆文屿心中烦闷不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宋乔。想他怎么能做到，在走后就对他不闻不问，于是这些年在心里堆聚的怨气一夜间凝聚成了恨意。

　　可是，那一夜徒生的恨意，在方才看到宋乔那一刻就已经散了。看到宋乔单薄身体落寞的坐在哪里时，陆文屿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明明已经心软，后来怎么又闹起了别扭？大概是宋乔的那句话吧。

　　“你要不要过来坐？”

　　语气自然，客套的场面话。

　　今天这种场合，宋乔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是最合适的，你想要他怎样？陆文屿深吸一口烟，反省起自己刚才不得当的举动，又暗骂自己太贪心。

　　陆文屿将烟蒂踩灭，心里下了决定，这几天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让宋乔难堪。

　　陆文屿调整好心情，大步往餐厅走。乔嘉刚好从屋里出来找他，“哥，磨蹭什么呢，菜热好了，快进来吃饭。”

　　“抽了根烟，外面冷死了。”

　　陆文屿将衣服拉链拉到顶，小跑进了屋。

　　四方桌，宋乔、乔嘉、李敬俞各坐一方，陆文屿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剩余的一方。

　　同样还没吃饭的陆文皎没在，她送乔云简回家休息去了。

　　李敬俞对陆文屿点头打招呼，对面的宋乔递来碗筷，陆文屿接过后，自然的说了句“谢谢”。

　　宋乔眼神在宋乔和陆文屿之间来回游走了一圈，见两人脸色自然，心里松下一口气。

　　陆文屿一路奔波、宋乔和乔嘉劳累一天，三人说话的兴致不高。独余一个李敬俞，倒是神采奕奕，但他是个很会看气氛的人，见三人没有交谈的欲望，便也闷头吃饭。

　　陆文屿刚才灌了一肚子的冷风，此时没什么胃口，挑捡着面前的菜，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陆文屿刚回来，还不清楚接下来的安排，和明天的流程。眼下要紧的是晚上守夜的问题，于是他问乔嘉晚上怎么安排。

　　“晚上我们四个人轮着来，两个上半夜，两个下半夜，这样大家晚上都能睡会儿。”

　　乔嘉口中的四个人包含了李敬俞，除开陆文屿之外的三人都没有觉得这个安排有什么不妥。

　　陆文屿想了一下，说：“等下把皎皎叫来吧，舅姥爷没少宠她，她该来尽一份孝心。今晚我们四个就够了，不好麻烦别人的。”

　　“没事，就让他在这儿待着吧，别折腾皎皎了。”，乔嘉对着陆文屿说，又拍了拍李敬俞，“不用和他客气。”

　　“对呀，哥，就别让皎皎来了。明天晚上要熬一个通宵，她受不住的。”，宋乔说着，又睨了一眼李敬俞，问，“你对这个安排有什么异议没有？”

　　李敬俞举手做投降状，“不敢有，乐意至极”，他眼珠一转，话锋一转，“不过，我想和你一组。”

　　这让乔嘉有些犯难，要是遂了李敬俞的意，那陆文屿和宋乔就得一组，他原本是打算自己和陆文屿一组。

　　没等乔嘉拒绝，陆文屿直接拍板，“那你两上半夜，我和表哥后半夜来换你们。”，陆文屿对着乔嘉说完，转头看向宋乔。“吃完饭我送你回去，你必须得休息了。”

　　陆文屿表情认真，语气强硬，他这个样子让宋乔不好拒绝，只好点头应下。

　　吃完饭，陆文屿和乔玉华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宋乔离开了。

　　陆文屿开车载宋乔回到了宋行简在镇上的房子，房子在石桥镇主街的街尾，一栋临街小楼的第二层。

　　小楼不高，只有四层，步行房，一层楼住两户人家。乔行简家对门就是乔嘉的家，而正对乔行简家的三楼那户，就是陆文屿家。三家人关系亲厚，所以当初在镇上买房时特意挑了这三户相邻的房子。

　　陆文屿家在镇上的房子已经许久没住人，陆家只有逢年节才会回到镇上小住几天，离上次回来隔了快一年，家里已经积满了灰尘，没法住人。

　　家里住不了，陆文皎和乔云简今晚住在乔嘉家里，陆文屿站在一楼给陆文皎打电话，让她给自己开门。

　　宋乔上车就睡，到地方还是被陆文屿叫醒的。此时宋乔困得不行，但不好撂下陆文屿独自上楼。他半眯着眼等着陆文屿将电话打通，只见陆文屿挂了打，打了挂，电话放到耳边又放下，显然是没人接。

　　“皎皎应该是睡着了。”，宋乔强睁开上下眼皮打架的双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对着陆文屿说：“走吧，住我家。”

　　宋乔说完，快步进了楼道，陆文屿步伐不急不徐的跟在后面。

　　楼梯间的灯是声控灯，时灵时不灵，要想叫亮需要发出不小的动静。顾及到已经睡了的陆文皎和乔云简，宋乔和陆文屿没有将声控灯弄亮，两人摸黑，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宋乔困得意识模糊，上楼的脚步虚浮。陆文屿仰头看向走在自己前几步阶梯的宋乔，宋乔的腰部线条随着他上楼的动作，在黑暗里摇曳。他的背影很好看，好看到让陆文屿觉得不真实。

　　很多年了，这个背影只能出现在他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