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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逐水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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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婆叫了几声,周围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会这样!这个法术不会失灵的!”
李渔:“有没有可能不是法术的事情,你要请的人,有可能不愿意来,或者根本就是来不了。”
降婆:“不可能!她当时身中剧毒浮生如梦,又被镇阴杵刺伤,绝无生还可能。”
降婆说这话的时候,李渔感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倏然捏紧。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了对方满眼痛苦:“她在危言耸听,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不行你摸。”说着,回手去碰陆缜眠的手指。
陆缜眠在她脉搏上搭了一会,确实,已经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了,身体好的似乎能再爬一次天禄院的后山。
降婆忽然狐疑的看向李渔:“你到底是谁。”
李渔轻笑:“你要请的人。”
降婆:“怎么可能!”
李渔:“听过逍遥游吗?”
降婆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练之可让人长生的逍遥游?但那不是谣传吗?”
李渔未回答她,拔剑奋然而起,转瞬到了降婆面前。
铛!——
两剑相撞。
降婆嘴里又吹起了哨子。
这山洞的构造如同一个蜂窝,洞壁上各类大大小小的洞口,降婆哨子的响声在洞里被放大、回荡的更久,洞里不断开始涌出傀儡,傀儡掉在活板上,活板露出缝隙,下面的毒蛇也源源不断的爬上来。
陆缜眠踢飞几个傀儡,用其挡住毒蛇出来的缝隙,而后飞上祭台解帮助启显的锁头,却不想刚触碰到锁链,锁链内竟啪的弹出很多细密的倒刺,扎进启显的身体里。陆缜眠握着链条的手也被刺了一下,流出血来。
启显此刻处于昏迷状态,他睫毛仅是不安的动了一下,就继续保持诡异的笑容。
一个傀儡飞过来攻击陆缜眠,他立刻闪开,在与傀儡缠斗的过程中仔细观察那锁头。
降婆在一旁大笑:“没用的!一旦机关开启,那些刺会逐渐扎入他身体里,就不回来了。”
胶着之时,洞顶传来“啊!——”的一声,陆七从上面掉了上来。原来他当时将陆缜眠拉上来,才刚回头就掉入了一个陷阱,在各类陷阱里兜兜转转,最后才掉了出来。
有了陆七,两人压力骤然变小。
陆缜眠看着铁刺慢慢刺入启显体内,深呼吸让自己安静下来,他将耳朵贴在锁头上,听着内里的机阔运转咔哒,咔哒……
小齿轮滚动,带动更大的齿轮,机阔机阔转动,发出声响。陆缜眠屏气凝神,逐渐,他的耳朵里只有机阔的声音,脑海里随着机阔的转动将其内部结构逐一勾勒出来。
提起子衿,对准锁头右下角最关键的部位猛的刺下去,锁头坏了,机阔也停止了转动,啪,启显身上的禁锢被解除了,从架子上掉了下来。
李渔看陆缜眠已经得手,手里的招式更加凌厉。双方的剑招都是有凤来仪,但打在一起的时候,立刻就能看出高低。
李渔:“尔真,收手吧,你打不过我,现在停手,我可以留你一命。”
尔真,扶彦一族的圣女。
她身上已经很多伤口,眼神疯狂而悲切:“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竟然还记得我招式和步法,那你也一定记得被你屠杀的扶彦族人!”
李渔:“扶彦不守约定,屡屡进犯,与北疆沆瀣一气,在边境大肆烧杀抢掠!我不伐扶彦,就是对不起大庸的百姓!”
李渔一剑劈下,尔真抵挡不力,肩膀上顿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尔真:“你们霸占着如此富饶的土地,而我们的子民却要忍受干旱与雪灾,凭什么!”
李渔躲过对方刺来的剑,转身一个回刺,将尔真的发冠挑掉,她后退几步,满是憎恨的看着李渔:“为什么我怎么练都不如你!为什么!”
李渔:“有凤来仪的最大要义就是心静。你有心魔,当然无法发挥其全部威力。”
尔真提着剑,怔怔的看着李渔:“心魔?我是有心魔,我一想到扶彦葬送在我手里,我活着的每一刻都备受煎熬!可是为什么你没有,你可是屠了大庸三千的子民啊,为什么你没有!!!”
李渔敛眸,沉吟一声,没有回答,又说了一遍:“尔真,收手吧,不值得。”
想当年,大庸和扶彦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她也曾和尔真切磋过。那时候尔真还和她一样,是个稚气未退的姑娘……
尔真:“太晚了,启昭,你没有死,就只能我死,或者,我们可以一起!”
话音刚落,尔真用尽全力一头撞在石台上。血液晕染开,沿着石台上的咒语蔓延。
所有的傀儡也都如断了线的木偶,瞬间倒地。
山洞内是诡异的安静。
陆缜眠:“不对劲,快走!”
话音未落,从地底传来巨大的轰隆声。那声音沉闷而深邃,似乎是从幽冥府邸传来的一样,整个山脉都随之动摇。
陆七离洞壁最近,率先钻进一个安全的洞里,回身大喊:“大人,李姑娘,到这里来!”
陆缜眠抱着启显,李渔跑过去扣嵌在地上的龙涎玉,忽感背后一阵阴风,一只淬着剧毒的短箭破风而来。
一个翻滚闪开,一只硕大的花狸子从地缝里钻了出来,叼走了龙涎玉,狸子的尾巴和一截花纹袍消失在一个石洞后,那石洞旋即就被塌落的岩石堵上来。
“别追了,先出去!”陆缜眠大喊,后忽然感觉脚下一空,立刻伸手攀住岩石。
他抓住启显的手只有一只,而且手还受了伤,启显在他怀里差点没滑下去,幸亏李渔跑过来及时抓住了启显的一只脚。
石块从洞顶掉落,天崩地裂。
可能因为了出了血,启显体内的石花的药效降低,开始转醒。睁开眼,面对的是无尽的深渊。
一时之间还没分清自己在哪,直到被一阵来自地底的阴风吹到面门,才打个冷战。
“啊!——”
他立刻揪住陆缜眠的手,疼的陆缜眠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这是哪里?”
“你先把嘴闭上!”
李渔此刻一只手抓着崖壁上的凸起,另一只手还拽着启显,全身的力气都寄托在五根手指上,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
启显显然也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手里握着的陆缜眠的手正在渗血,滑的有点抓不住。他立刻抱住陆缜眠的腰!
陆缜眠:“王爷,臣的裤子要被你拽掉了。”
李渔:“陆大人,你再说笑,我就真的抓不住了。”
关键时刻,一条布带垂到自己面前,启显仰头一看,原来是陆七!
“王爷,抓住腰带!”
启显立刻抓住,把从小练就的一身爬树的本事全用上了,蹭蹭的爬了上去。他爬上去之后也立刻解开身上的腰带,垂到李渔面前。另一头,陆七也已经拉住了陆缜眠。
李渔伸手去抓,正在此时洞顶一块巨石滑落,李渔手里抓住的石头松动,掉了下去,陆缜眠手里原本已经拉住了陆七手上的腰带,见状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抱住李渔。
“大人!——”
轰隆——
整个山洞全部塌了下来。
灰尘散尽,李渔咳嗽一声,拍了下压在自己身上的陆缜眠。
“陆缜眠,你还好吗?”
“没事。”
他的声音闷闷的,李渔想摸他身上是不是受伤了,被他抓住手,压在两侧。
“别乱动,小心二次塌方。”
他们此时掉在一个凹洞里,石头将上方都堵死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出不去,陆缜眠缓慢的动着,将背上的碎石抖落,两人终于并排躺着,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的黑暗,想起种种过往,李渔轻笑出声。
“陆大人,商量个事。”
“嗯。”
“咱以后,能不能别这么舍生取义?但凡咱们两个有一个在外面,都能想着办法救里面的这个,都掉进来了,留他们两个在外面,我真担心咱们就此出不去了。”
“陆七,我教的很好,他一定会想办法。至于启显,如果以后有机会,你慢慢扳过来吧。”
“……这事也要争个高低吗?”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洞顶上密密麻麻的夜明珠,有几颗散落在他们周围,使得周围不算太黑,李渔从怀里摸出两颗夜明珠。
“刚刚从洞顶上扒下来了。”
无论身处何处,她始终笑嘻嘻的。
她将夜明珠靠近陆缜眠,见他脸上和身上似乎没受什么伤,终于安心下来。
两人容身的这处空间大小和一个棺材差不多,只是要高些,可以坐起来。
李渔举起夜明珠,仔细看上面,被堵的死死的,她又趴在地,忽然感觉到一丝空气的流动。
“陆缜眠,你过来看,这里是不是有风声?”
两人靠着夜明珠微弱的光亮小心翼翼的将碎石移开,果然看见一处狭窄的甬道。
“这通道挺窄啊,我先过去看看,如果走的通再给你信号,省的两人都过去白折腾,而且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一个方便掉头。”
陆缜眠知道李渔说的是对的,通道狭窄,他进去以后近乎没有转身的余地,危急时刻可能会阻碍李渔逃生,但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眼睛有点发酸,胸腔里抑制不住的有些发麻,他理智上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不对,但情绪却怎么都无法控制,有点……想哭。
“那你快点回来。”
“好……”
李渔留给陆缜眠一颗夜明珠,自己嘴里叼着一把短刃爬进了甬道。
甬道曲折,但还好岔路不多,她反复退了两三次,便摸出了一条路,另一头是一个更大的溶洞。且不说是否能找到路出去,现在只要空间大一点,够两人呼吸就可以了。
她留下一颗夜明珠,又在岔洞口做好记号,即刻返回。
虽然检查过陆缜眠身上,没有重伤,但她总感觉陆缜眠刚刚和她说话的语气,神情有点不对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快速爬回去。
她快爬回两人栖身之地时,逐渐停住了。
尽头隐隐传来抽泣声,抽两声,停一下,中间还夹杂着喃喃之语,听不真切。
被埋在地底,周围乌漆嘛黑,尤其是想到这地方是降婆用来引神的,暗处里还不知道藏了什么邪门的东西,所以一项胆大包天的李渔也不禁有几分紧张。
她将夜明珠揣进怀里,自己也隐没在黑暗中,握紧匕首,一寸寸慢慢爬出来,小心翼翼的接近声源,方才看清情况。
碎石旁,蜷缩着一个身影,身影正中心中有微弱的光从里面偷出来。
“陆缜眠?”李渔低声叫了一声。
影子动了,抬起头,果然是陆缜眠。
原来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夜明珠夹在身前和腿中间。他一抬头,夜明珠的光就漏了出来。浓密的睫毛被打湿,一簇簇的粘在一起。眼睛里不在是那副深不见底的样子,而且浮着一层水光。在夜明珠细腻的光晕下,眼角和鼻尖略带些红。
陆缜眠这是……哭了?
她一方面是感觉震撼和不可思议,另一方面是有点着急和心疼,能让这样一个人都流泪,那是得多严重的伤!她急切的问:“你怎么了?身上受伤了吗?很疼吗?”
她快速的检查陆缜眠身上,没见有什么大的伤口。将两颗夜明珠聚在一起,放在陆缜眠面前仔细看,才发现他泛着水光下的瞳孔有些涣散,呆滞,且毫无焦点。
她轻拍对方脸颊:“能说话吗?认得我是谁吗?”
陆缜眠低垂着睫毛,握住李渔拍他的手,摩挲着对方的手指说:
“认得,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