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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逐水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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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纹袍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捆掺了墨线的麻绳,开始绑昏过去的阮文。绳结及绑法十分复杂,光是将阮文绑起来,就花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
两人正欲继续观察的时候,忽然,从那人的袍子底下钻出一只花斑大狸子,对着两人藏身的洞口咆哮。
“谁在那!”花纹袍人大吼,他声音很尖锐,一时竟听不出是男是女。
陆缜眠见已经被对方发现,也不在躲藏,不过他只一个人出来,将陆七按在原地。走到花纹袍人面前,左手掌、右手拳报了姓名:“陆缜眠。”
“原来是尚书大人。”花纹袍人说话的强调如同唱戏,“能推算的到我们此时此刻在此地动手,也可以称得上聪明绝顶了。”
“阁下谬赞了,虽分析出此事与五祀有关,但始终没明白,为何要用他?”说着指向阮文。
花纹袍人大笑:“当然是因为这人不但和神接触过,且手上有八十八条无辜的人命,身系怨魂,又是阳日阳时生人,用来祭祀最合适不过。”
陆缜眠:“那安阳王呢?”
“呵,呵,呵——”笑声如鬼魅飘忽,“当然是因为他与神同属一条血脉,用他的血来引神,最合适不过。”
陆缜眠握在子衿上的手指收紧,问:“神是谁?”
花纹袍人全身上下只漏出一双眼睛,透过繁复的花纹面具,里面一双诡诈的眼睛一瞬不转的盯着陆缜眠:“陆大人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他边说边移动身形,满意的看见陆缜眠的眉头在看见他身后的东西时皱了起来。
平滑的巨石中间有一块被掏空了,在里面嵌了一口石磨,石磨上有个人腰粗细的口。
陆缜眠的目光从石磨缓慢的移到阮文身上,最后移到了花纹袍人的面具上。
花纹袍人很显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再次发出尖锐的笑声,声音洞穴中回荡,躲在暗处的陆七被震的忍不住捂住耳朵,他问陆缜眠:“你可知这石磨的来历?”
陆缜眠:“愿听阁下详解。”
“这可是用三福桥的废石磨成的哦,你看多光滑。”花纹袍人将阮文嘴里的布拿出。
阮文:“陆大人!一定要救下官啊!下官上任这些年,兢兢业业,一心为民!这歹人胡说八道,我何时害过这些人命!?”
花纹袍人:“你们这些为官者,那一个不是装腔作势,既然你要细数,那我便数给你听。你当年科考,贿赂考官,顶替了他人名额,结果害得那考生落榜,自缢于家中,随后考生的老母请和发妻也双双自尽,这便是你最开始残害的三条无辜性命。
随后你任临州县令,屡屡贪墨,导致城外桥榻,两次事故共计人命三十余条。再之后,你卖官鬻爵,升为府台,加重当地百姓税负,搜刮民脂民膏,这一项导致流民居无定所,饿殍遍野,四十余条人命。
被贬官到逐水县后,强占民女,导致其家人死亡,那被你强占的民女后来也因难产而死。最后,赵氏的死,你总是脱不了干系的吧?”
花纹袍人一桩桩一件件,罗列阮文的罪行,阮文面如土灰。他仍不死心的望着陆缜眠,“大人,下官……”
陆缜眠弹出一枚铜板,正好打在阮文的哑穴上。
花纹袍人笑道:“看来陆大人也觉得他该死。”
“他是否该死,应有大庸律法断定,而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动用私刑。”
杀一个人最简单不过。
阮文这种人死不足惜。但如今朝野看似平静,实则一团乱麻,权利斗争严重,阮文则是这团乱麻中的一个线头,只要线头在,顺着摸上去,一定能拨乱反正。
阮文听后虽不能说话,但拼命点头,全身被束缚,如蛆一样在地上扭动,向着陆缜眠这边拱过来。
花纹袍人阴恻恻的说:“只是如今人在我手上,轮不到你了,陆缜眠,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阮文被使者塞下了粉末,他开始不挣扎,表情慢慢变得痴傻,脸上现出一种‘幸福’的笑。傀儡将阮文挂在石磨正上方的一道铁锁上,而后跳下石台,开始推石磨!
陆缜眠正欲上前,花纹袍人拍下自己手中的机关,墙壁内涌出无数流沙。随着流沙倾斜而下,空中腾起一团淡金色的雾气,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流沙带起的尘土,但随着雾气腾升,还有一阵嗡鸣声!
血蝠虫!他之前在沙漠中行军遇到过!最擅长潜伏在沙风里吸食人血!
那东西密密麻麻挡住了陆缜眠的去路,陆七见状立刻从后面翻出来,想要去阻止傀儡的动作,却不想那大花狸子也同时挑起。
那畜生身上应该是被涂了什么东西,血蝠虫并不缠着它,只顾追着陆缜眠和陆七,一时之间,竟然被一只猫和一堆虫子阻的寸步难行。
石磨转动,铁锁的链条逐渐伸长,上面绑着的软文如一条咸肉,慢慢降下,身体穿过磨盘上的孔。
鲜血不是迸溅出来,而是缓慢的流了出来。但阮文的脸上看不见丝毫痛楚,他笑着,直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脑袋。
表情平和,一如,其他死者。
花纹袍人一声口哨,花狸子轻巧的隐没会黑暗中,
陆缜眠和陆七被流沙逼退到石柱旁,只能眼睁睁看着,花纹袍人大笑着,将一根标志性的竹签钉入阮文百会穴中,而后飞身而起,踏着两个傀儡的头,从洞顶的一处开口走掉,那处开口在花纹袍人进去之后立刻关闭。
陆缜眠和陆七被逼的攀着柱子向上爬。
下面,还有两个傀儡。
那傀儡经过炼制,没有情感、没有痛觉,只知道执行主人命令。他们跟着爬上石柱,抓住陆七的腿,拼命往水银里扯。
陆缜眠将匕首插在岩壁上,一手抓住匕首,一手抓住陆七。
陆七:“大人你快放手!”
一阵震动,这里似乎要塌了,正在这个时候,头顶上方塌出一个洞。
陆缜眠让陆七拽着他的身子爬上去,陆七上去后也把陆缜眠拉了上去。
可陆缜眠一上去,发现陆七竟然不见了。陆缜眠沿着石道走,就碰见了启昭。
听见阮文惨死,李渔也并没有多高兴。
她摸着地道的石壁说:“这地下的山洞纵横交错,看似没有规律,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地面是微微倾斜的,似乎所有的通道都在往下汇聚于一处。”
她凌空画了五星连珠图,然后指向五星连接的中心点:“从地势以及五星连珠的方位可以推断,启显应该就在这里!”
为了证实两人猜想,陆缜眠将玉佩上的串珠取下放在地上,浑圆的珠子向一个方向滚动。
两人立刻跟了上去,随着珠子越滚越深,周围的岩壁也发生了变化,看见洞口有微弱的亮光。
洞里正是降婆。
启显被绑在她身后的架子上,表情呆滞。
李渔和陆缜眠跳了下去,落地的一瞬间才发现,脚下的地面竟然是活动的。随着两人落地,地面迅速向两人所站的位置倾斜,露出活板下藏匿的毒蛇!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跷跷板!
陆缜眠立刻调整自己的占位,活板也随之摆动。
然而只要活板发生变化,与墙壁产生缝隙,那些隐藏在墙壁里的毒蛇就会源源不断的爬上来,吐着猩红的蛇信。
那些蛇的鳞片多以红黑色居多,间或夹杂着一些白色或黄色的花纹,怎么看都是剧毒无比!
陆缜眠说:“站中间。”
李渔迅速站到中间。活板向陆缜眠一侧倾斜,又有毒蛇爬上来。陆缜眠绕着李渔迅速调整走位,剑光闪动,四周的毒蛇皆被斩于剑下。
最后陆缜眠站在李渔身后,地面才缓缓停止了活动。
降婆说:“素问陆大人文剑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来不及了,阵法已经启动,等真神降临,一切都将归于我的掌控!”说着摘下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让陆缜眠和李渔都惊诧的脸。
她痴迷般的摸着自己的脸,动作之缠绵让李渔一阵恶寒,无他,只因她竟然长了一张和启昭一模一样的脸。
“这脸,可真是巧夺天工啊。”
李渔噗一下就笑出声:“那个,这位大婶,如果你对大庸文化实在不了解,不晓得怎么用成语,可以不用。”
降婆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等神降临的那一刻,你们都得死!”
李渔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困惑问:“你说的神,到底是谁啊?”
降婆用划破启显以及自己的手腕,血滴在刻满花纹的石盘上。
“恭迎戮神!”
李渔侧首问陆缜眠:“她是在说恭迎你吗?”
陆缜眠摇头:“她说的应该是杀戮的。”
“谁是戮神?”
陆缜眠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李渔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你是说……我?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我有这么个名头……”她忽然停住了。
自己最后一次出征是清缴扶彦。
扶彦为了拖延战事,竟然化妆成普通扶彦百姓,大庸战事死伤惨重。
战场上的时机转瞬即逝。
最后,她只能下令屠城。
她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这是她的权力,也是她该背负的罪孽。
她生在这个位置,肩上挑的是百万黎民,大庸兴亡。
十年来,她没睡过一个好觉,只要一闭上眼睛,面前就是杀戮的场面。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有了这么个称号。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陆缜眠看出了其中苦涩,轻轻的按住她肩膀。
李渔:“为何要请戮神?”
降婆:“因为那群废物!攻打不下大庸,还被人灭了国,既然打不过她,那我不如直接把她请出来为我所用。”
李渔:“所以,你杀了这么多人,是因为……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