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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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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疏循着她指尖所指向的方向,从薄薄的帷幔后看到了一池冒着热气的药汤,袅袅白雾氤氲其中,里面的一切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极其清幽的香气在鼻尖盛开,好似夏日昏昏欲睡,忽然坠入了冰湖之中,激得人霎时清醒。
那些担忧那些思念......那些纷杂缭乱的思绪都被这轻飘飘的香气推出了脑海,此时萧疏的脑海中只剩下这股清幽的香气。
星素上前一步,弯腰问他:“郎君是要星素还是妙璇服侍?这药汤见效迅猛,郎君还未入道,自己洗浴怕是有心无力。”
而萧疏此时已经出不了声了,那香气激得他头脑清明,又浸透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骨,让他全身软绵绵的动弹不了分毫。
灵奴们见状,替他解下表面的衣衫,掀开帷幔,将这小小少年搀进了药池中。
一入池中,好似千针砭骨,萧疏的脸霎时苍白如雪。冷汗自他的额角簌簌落下,他的指尖颤抖着,下意识想要挣脱,最终还是任凭自己完全浸入池中。
妙璇抓住他的双肩,让他背靠着池壁不至滑落。
“郎君,”星素跪在池边,慢慢地往池中加入辅药,低头说道:“您年纪尚幼,身体还未长成,也耐不住疼痛。若是受不住了,定要同奴说。”
萧疏已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室内一时寂静,唯有药材不时入池的声音陆续响起。白雾悠悠升腾,晕开了四周的光源。
清幽药香弥漫,一股腥气忽然闯入其中,妙璇睁大了眼睛,将身子挪前了一些,绕到了萧疏的面前。
那小小少年的眼尾有泪水簌簌而落,一丝又一丝的鲜血从他唇间渗出,血肉已经不能称得上完好。
妙璇凑近了他的耳边,柔声道:“郎君,若是受不住了,奴这就扶您上去。道君已说了,此事不急于一时,这段时间先让郎君适应适应。”
萧疏听见这声温柔的耳语,攒起力气,用力地摇了摇头。
妙璇只看见这少年动作轻微地拒绝了她的提议,于是又挪回了身体,恢复了原先的姿态。
只是这时,她忽然注意到掌下的少年双肩稚弱无比,只需她轻轻一点就会碎裂。那双肩膀颤抖如风中的琴弦,好似下一刻就会崩断。
有一瞬间她想要用灵力缓解这小小少年遭受的痛苦,多年前曾经习过的药理告诉她,灵力的梳理不会妨碍这药汤效力的发挥。但是她再三思索,到底还是没敢踏出那一步。
明明只需要盏茶功夫,萧疏却觉得自己度过了许多年。
半昏半迷间,他忽然听见了一阵飘渺的琴声。那琴声仿佛从心头而起,又好似真实地从耳畔飘过,空灵淡漠得仿佛能涤尽心头所有尘埃。
萧疏的神思追逐着那阵琴音,随着音调的起伏而思绪变幻,脑海中似乎有许多的东西飘过,但是最后都归于安宁。
好似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午后,春风熏人入梦,他靠在阿姐的怀里沉沉入睡,睁眼时望见阳光在她的眼角开出了一朵花。
天地都安宁了。
——
定海来时,他那新收的徒儿已累得在灵奴的怀中睡下了。
此时已无需明灯照亮前路,月色下光阴迷蒙,道君的神色晦暗不明。
“你们小郎君如何?”
星素同他低声道:“郎君性子坚忍,泡足了一盏茶的时间,现已累得睡下了。”
定海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来,这时,一位俊美清洒的蓝衣真君忽然自他身后转出。
星素瞧见那衣摆处的流云纹,认出了那位贵人的身份。
“是凤麒骨和骊龙髓的味道,”越千风的鼻子耸动了一下,“还有神珠泪、流华枝。”
他把这些天材地宝的名字念了一通,心中咂舌不已。
自家师叔当真是舍得撂下本,这些好东西都愿意拿出来,就为了给他这小师弟脱胎换骨。
倒真是重视,还是在没能确定对方身份前的重视。
“这些东西功效虽好,但是用起来就像在磨人骨头,筑基的小孩都受不住,道君没说过要帮你们小郎君缓解缓解吗?”越千风眼尖地望见了那少年唇上的狼藉,有些诧异地说道。
灵奴们没有得到吩咐,自然是不敢随意触碰自家小主子的,而越千风的本意就不是怪罪他们。
灵奴们正要开口,这时定海忽然走到妙璇面前,神色不变,抚了抚自家徒儿的头,将他唇上的伤口治愈,又往他体内送了些蕴养体质的灵力。
他瞥了越千风一眼,奇怪道:“徒儿是这般需要娇养的存在吗?”
越千风无奈道:“师叔,这不叫娇养。小师弟没入道门,身体脆弱,万一真的痛出个好歹怎么办?小娃娃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的脆弱。”
定海思索了一会,发现师兄师姐们放出去摔摔打打的徒弟们确实都长得很大只。他低头瞧了一眼蜷缩在灵奴怀中的徒弟,见这小小少年脸儿苍白如雪,月光下煞是可怜,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柔软。
他又抬头瞧了一眼越千风,觉得徒儿生得还没师侄一半大只,还不能和师侄一样随意摔打。
万一真的痛出个好歹来可就不妙了。
但他在越千风面前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道:“掌尊有心了。”
见定海油盐不进,越千风只得在心中为他那可怜的小师弟默默祈祷。
他揉了揉掌心那块龙鳞,觉得连自家幽行都懂得怜爱幼崽,一时间更是愤愤。
妙璇正安静不语地抱着自家沉睡的小郎君,忽见一只蓝色的袖摆晃过眼前,那位身上拥有无数传说的掌尊低下头来,在自家小郎君的脖颈上系了什么东西。
月光幽幽,蓝衣真君缓缓抬头,望着自家小郎君的眼神极其温柔,又含了一些妙璇看不懂的东西。
下一刻,越千风便转身离去了。
夜风送来他情绪莫名的声音:“今儿同小师弟说过要送他个礼物,既然现下他已睡了,我就直接系在他身上。”
他脚下的步伐忽然停顿了一瞬,复又说道:“就说师兄祝他以后安宁欢欣。”
话音落,原地已没有蓝衣真君潇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