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沈落书

21、前线

　　部队开拔那日全城的百姓都站在街道边东瞅西望，温玉绾也在人群中凑热闹，她以前并不认为旧军阀能兴复中华，他们推翻了封建王朝，建立了中华民国，可百姓仍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当初一腔热血奔赴振兴国家的洪流之中，抛洒热血，赴汤蹈火，可抵不过功名利禄的拉拢，最终都会走向与人民为敌的道路。

　　陆骁骑马走在队伍前面，他一眼便认出了站在人群之中的温玉绾，四目相对，温玉绾眼中有惊慌，也有一丁点的害羞，她自认为和陆骁的交情缘浅，谈不上朋友，可她却想他能平安的回来。

　　鹅毛大雪飘落人间，那一片雪花落在了陆骁的睫毛上，“他朝若是同林雪，此生也算共白首。”

　　温玉绾的头发上落满了雪花，她离陆骁的距离很近，陆骁停下看着她，他没有说一句话，短短的几分钟，他似乎和她说了很多的话。

　　温玉绾看不懂陆骁看向她的眼神，那眼神太过于炽热，仿佛马上要将隆冬的这场雪给融化了。

　　温玉绾有些不敢直视陆骁的眼神，在她低下头的时候，陆骁收回了目光，在百姓的拥护声中走出了北平城。

　　再往回走的时候，温玉绾遇到了茯苓，她不认识茯苓，可茯苓却认识她，“温姑娘，你可记得我？”茯苓如今穿着朴素，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茯苓想她应该已经不记得她了吧！

　　温玉绾上下打量着茯苓，她确实不记得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茯苓看她一脸的疑惑，也不觉得失了面子，“我想姑娘和我就见过一面，肯定不认得我了！一年前定武门…”

　　茯苓说定武门，温玉绾便记了起来。

　　一年前，茯苓外出遇到了流氓，茯苓生的好看，外面那些有色胆的男人便想在她身上占一些便宜。

　　那人谎称茯苓是他家逃走的小妾，茯苓百口莫辩，周围的人都指责茯苓不守妇道。

　　温玉绾看不下去，出面替茯苓解围，因为她的出手相助，茯苓便记住了温玉绾。

　　“茯苓，没想到我们在这里遇到了，还真是有缘分！”温玉绾微微一笑。

　　茯苓前去送于文远出征，陆骁要带兵上前线，于文远自是要跟着一起前往。

　　茯苓虽是担心于文远的安危，但她也知道于文远是陆骁的副官，他不得不去。

　　“那日承蒙温姐姐出言相救，还未亲口向你道谢，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姐姐，若是姐姐不嫌弃，可否到我家中坐上一坐？”

　　“改日吧！今日我有些事情不得不处理，他日一定上门拜访！”

　　“那我一定等姐姐前来！”

　　白兮禾写的信送到了白府，白将军知道女儿和温家姑娘自幼交好，白将军便派人将白兮禾写给温玉绾的信送到了温府。

　　温玉绾在得到消息后便往家中赶去，当初白兮禾突然去了前线，她还有些担心，没想到她真的找到了赵砚。

　　她一边替白兮禾高兴她没有错过她深爱的人，一边担心她在前线会遭遇危险，可仔细一想，她在赵砚的身边能有什么危险？

　　温玉绾放下手里的信，白兮禾的信里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甜蜜，这份甜蜜也让温玉绾既幸福又高兴。

　　今日她站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徐谨之，他告诉过她，他也要去前线。

　　陆骁走了五日后，温玉绾的青梅竹马沈文辰从国外回来了。

　　当游轮停靠在码头时，船舱内走出了一位身穿灰色西装，高高瘦瘦的男子，沈文辰从小和温玉绾一同长大。

　　沈文辰十六岁时远渡重洋去了国外，温玉绾便一直等着他，如今沈文辰回国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了。

　　她去码头接沈文辰，沈文辰刚从轮船上下来，在看到他的身影时，温玉绾的脸上笑容灿烂，可那灿烂的笑容却只维持了几秒钟，她看见沈文辰身后跟着一姑娘，那姑娘留着一头卷发，穿着当下时新的洋装。

　　沈文辰挽着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满是爱意。

　　温玉绾知道沈文辰看向那姑娘的眼神意味着什么，那是看向恋人才会有的眼神。

　　她一时控制不住，便想逃离，可她还未转身离开，沈文辰便已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笑的很绅士，“绾绾，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长高了很多！”

　　“文辰，这位姑娘就是你之前给我提到过的绾绾妹妹吗？”

　　“她叫温玉绾，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她可是我的妹妹，你以后可不能欺负她！”沈文辰宠溺地看向身旁的姑娘。

　　“你好！我姓程，绾绾妹妹可以唤我愫之。”程愫之伸手要和温玉绾握手，即便现在她很伤心，但她还是微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愫之姐姐一路辛苦了！沈伯父还在家里等着呢！快些回去吧，改日我一定去府上看望姐姐和文辰哥！”

　　“那绾绾，我先和愫之回家，过几日再去看望白伯伯！”温玉绾点了点头。

　　她看着满心欢喜的人带着别的姑娘离开，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小玉拉着温玉绾的手转身，脸上怒气冲冲的，“小姐，你心心念念的人身边已有良人相伴，你还念着他干什么？陆司令到底哪里比不上他？要我看，你和陆司令应该是一对，陆司令才是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小玉，你不懂，喜欢一个人，连他的缺点都会忽略不计，我从小就喜欢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小姐，我看你就是个死脑筋，沈公子要是真的喜欢你，他就不会让你等好多年，如今回来了，身边又有佳人在侧，你说你还念着他干什么？陆司令有权有势，对你也挺好的，干脆你们直接结婚算了！”

　　“小玉，你又胡说！陆司令虽然是全北平女子都想嫁的男人，但我却不想嫁给他，他身边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我不想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我要那个男人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若是他做不到，不管他是何人，我都不会嫁给他！即使因为种种原因，我不得不嫁于他，但我永远都不会和他交心！”

　　小玉从小就跟在温玉绾的身边，她家小姐一心一意想找一位可以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朝看晨暮、暮看夕阳的心上人！她认定沈文辰是她这一辈子的良人，可如今，她所有的念想全部被绞杀了，难过、落寞、痛苦，小玉自是能感觉到！

　　“小姐，有些东西强求不得，有些人表面狠毒，可你又不曾去了解，怎知别人口中所谓狠毒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呢？”温玉绾没有说话，她只是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白兮禾去找赵砚去了，徐谨之又去了前线，她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大早，张副官将电报交给了陆骁，“司令，北平来的电报，沈文辰回来了！”

　　“没想到他还敢回来，要不是他从中捣乱，谢少春早就落网了，派人盯紧他，他回国后，谢少春一定会去找他，届时在抓捕谢少春。”

　　“沈文辰和温姑娘从小一起长大，若是温姑娘插手沈文辰之事，那抓捕时要是温姑娘阻拦？”张均则是陆骁的副官，他自是知道陆骁待温玉绾不一般，手底下的人没轻没重的，若是伤了那姑娘，司令还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陆骁放下手里的文件，漫不经心的说道：“她若是敢出来捣乱，直接关她几天，等她老实了再放出来！”张副官知道陆骁只是随便说说，他们要是真的将温姑娘关进大牢里，那受罚的一定还是他们，这件事情他要小心去办，脑袋还是要保住的。

　　六年前，沈文辰和革命党一同炸毁了北平军火库，好在只是炸毁了军火库，没有炸伤百姓。

　　陆骁全程戒严搜查革命党，沈家在军政界有一定的影响力，当时陆骁的手下已经查出是沈文辰做的，沈家为了保住沈文辰，便将全部的财产全部捐了出去。

　　沈家捐的那些钱足够建十个军火库，主席看在沈老的面子上，放过了沈文辰。

　　沈家便将沈文辰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国外，陆骁以沈文辰为线索，查到了炸毁军火库的幕后主使谢少春，只是沈文辰一走，谢少春便从人间蒸发了，陆骁翻遍了整个北平，也没有找到谢少春。

　　夜晚的风总是冷的让人发怵，陆骁之身站在指挥所前方，这些年，他一直奔赴在前线，像今晚这样安静的夜晚，在他从军生涯里少之又少。

　　徐谨之老远就看见他一个人站着，徐谨之便走了过去，他们并排站在一起，天边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透出光来，那光正好照在了他们的身上，站在远处望向前方，他们仿佛神灵降世。

　　“绍之，在想什么？”徐谨之目视前方，神态平静，看不出一点因战事焦灼而紧张焦急的神色。

　　陆骁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士兵们来来回回的搬运武器弹药。

　　“我在想，城池丢了再夺回来，这样做的意义在哪？”

　　“这样做的意义是只要能统一全国，之前所有的牺牲便是有意义的！绍之，你是一军主帅，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上千将士的生命！现在是关键时刻，切不可因为别的事情影响你的判断。”

　　“谨之，我知你无心权利，终是我将你拉进来了这场战争之中！”

　　“绍之，谁叫我耳根子软呢？既然认下了你这个兄弟，兄弟之间无需这般客套！”徐谨之负手而立，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温和之下柔光闪现。

　　沈文辰回国，多年不见沈父看着儿子，老泪闪现在苍老的脸上。

　　父子在前厅说话，沈老夫人则是带着陈愫之在府中闲逛，“陈姑娘的父母可还健在？”

　　“我父母远在江南，此次陪文辰回国，等过些日子便启程去江南看一看我父母。”

　　“你和文辰的婚事也要告知你父母，等双方父母相见后再商谈你们的订婚的事宜！”

　　“一切全听夫人安排！”

　　陈愫之陪着沈夫人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后，沈夫人说身子不舒服，陈愫之便扶她回房休息。

　　晚间，沈夫人一边服侍沈老爷更衣，一边说道：“老爷！玉绾这丫头从小就喜欢文辰，你说文辰不声不响的带了个女朋友回来，要是玉绾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玉绾这丫头从小便和陆家定了亲，陆家是何等人物？陆骁手握重兵，温家姑娘就算是再喜欢文辰，有陆司令在，他们便不会有好结果！与其相互痛苦，倒不如各遇良人。”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她也喜欢温玉绾，可儿子却对她只有兄妹情。虽是惋惜他们没有结成连理的缘分，但一想到陆骁，她还是庆幸儿子带回了女朋友，毕竟陆家手握重兵，他们也惹不起，与其以后自滋生事端，倒不如刚开始就断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