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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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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回归队伍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荒垣真次郎对新同伴们都有初步的了解。抛开天田乾不说,一年级组里伊织顺平脑子直连大肠,说话做事往往不经思考,但人也不记仇;岳羽由加莉心思纤细敏感,对每个人都留有边界;山岸风花心底纯善,待人亲切,就是稍微有点善良过头了。
而队长——结城理是那种话不多,但是很有行动力的家伙,荒垣真次郎明白这一点。当初他还没决定好是否回来时,队长在他和美鹤、明彦间来回奔走传话也毫无怨言,在关键的时刻更是提醒他:要谨记曾经做下的承诺。
啊啊。他就是那么认真的一个人。认真又可靠,令人心生敬佩,这才是能带领队伍走向胜利的人,也是他能安心托付一切身后事的人。
……原本是这样安排的。
在回来之初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再也不逃避,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有意义,死得能赎清自己的罪。与从小长大的同伴的约定没有能让他的决心动摇,与同伴相处的这一个月没有让他的决心动摇——但就在文化祭结束的那一夜,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聚餐,餐后他出门透气,望着接近圆满的明月,心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猛烈的怯懦。那股怯懦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击垮。
想要永久停留在这一瞬间,不需要往前走,也不需要往回看。
但很快荒垣又从这种感觉中释怀,过往的美好回忆是生命的燃料,他心里隐约觉得只要保留这份与同伴的记忆和情谊,无论面对怎么样的未来都不会再有遗憾。他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要走的路。
那个女人牵着虎狼丸从路的尽头走过来。
她走路的姿态很散漫,像是在出神,也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甚至走着走着被虎狼丸的牵引绳绊了一下。虎狼丸停下脚步抗议,他隐约听见了两句不走心的道歉。那个女人——那个奇怪的女人,是月光馆学园新来的心理老师,似乎和几月理事长有一定的关系,但是他们之间却不太热络。之所以用奇怪来形容她,是因为荒垣很难摆脱对她第一印象的偏见。
叶隐拉面馆里奇怪的陌生人。
会盯着他看、会主动和他搭话,甚至还三番四次找上门来。
说有什么企图吧,她也没对他提出过什么要求,没有要求他复学,没有做无谓的劝说,只是遇见了就和他聊两句有的没的:童年,朋友,死亡;友情,同伴,孤独。他们是无比相似的人,但站得却很远,中间隔着无数过往遥遥对望,他不会往前走一步,她也不会往前走一步。
这并非出于冷漠,而是出于心照不宣的互不干涉。
这种情况自他们认识以来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
在回归SEES的秋季,队长成为了连接他们的那条线。队长生性认真,而她是个散漫的家伙,两个人凑在一起理应很不协调,但他们之间存在一种强烈的羁绊、不容他人插足的关系,两人截然相反的气场凑到一块竟然很和谐。
荒垣曾经有意无意间观察过他们的互动,顺平还在宿舍傻乎乎地问他们肯定不只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吧?岳羽说笨蛋,别那么八怪队长的感情生活……实际上其实大家都在心底默认他们的关系远超朋友,看上去甚至远超恋人。队长对她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执着,那么冷静的一个人,陷入这段感情中却几近把自己点燃。
结城理很少说起她的事情。但得知荒垣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叶隐,而且还是她主动搭话后,竟然也罕见谈起一段初见的往事。
“……我们分别大概有八年时间,第一次再见是在半年前。那时候她装得很冷静,但我知道她第一眼没能认出我来。甚至不知道我是谁。”队长捻了捻刘海,“姐姐她就是那么没心没肺的家伙。她长相变了很多,我没有能够留下关于她的任何照片,有时觉得她像个盘旋在我心底的影子,但在那一眼后,她和我心底那个模糊的影子竟然彻底重合。她在我心里又活了过来。”
荒垣出言提醒:“有时候太把一个人当作执念不是什么好事。”
结城理慢吞吞看过来一眼:“荒垣学长不也还记得和她第一次见面的事情吗?”
“……”
时隔几个月和时隔几年哪能一样?但荒垣没办法否认。她确实是一个令人难以忘记的家伙。
那天晚上他又做了那个力量暴走的熟悉噩梦,女人死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法入睡,不知不觉间他又从宿舍回到了黑巷。或许从始至终他都没能走出来过。然后,她像一个梦一样从地下酒馆走出来,靠在墙边透气,看起来心烦意乱。于是他抛过去了一盒烟。
应该把打火机也抛过去,荒垣此刻突然产生一点交谈的欲望,他想和人聊聊天,聊他的过去,聊惨淡的未来,聊永无止境的噩梦。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给她点了烟。
她隔着烟气望过来的那一眼,带有一点冷淡的温柔,也带着点惺惺相惜。
正是这点惺惺相惜令她对他另眼相看。
如果他再早几年、如果他不是决定即将去死,或许他也会被那一眼所动摇,想要以她为支柱继续活下去。但她实在不是什么温情的角色,她自己本身也摇摇欲坠,更别说是让别人依靠。
或者说,只有队长才能依靠她。
也或者说,只有队长才能让她依靠。
……原来他们是这样相互扶持的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荒垣竟然有些欣慰。能看到她终于有归宿,停留在队长身边,不必像流浪猫一样四处徘徊,无处可去,这对他来说竟然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像他们这样的人,也是有资格获得幸福的。只是他向来不走运,这辈子走到头都没机会遇见自己的幸福。
而现在一切终于快要结束了。
*
又是一天满月夜。
ANB电台最近在深夜放送经典动画片,从混沌武士到星际牛仔,我每晚十一点半到十二点间都准时待在电视机面前等待,直至THE REAL FOLK BLUES的响起。
今晚却突然觉得很困倦。
电视内Spike和Jet在飞船内舱闲聊,Spike讲述一个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的故事。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很久以前,有一只虎皮花纹的猫,它被很多主人养过,但它不爱它的主人。它死了一百万次,也复活了一百万次,它并不怕死。后来它成为一只自由的野猫,过上游荡的生活。在那之后的某一天它和一只白色的母猫相遇了,从此两只猫无比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白猫寿逝而终,虎皮花纹的猫哭了一百万次之后,最终也死了。”
Jet说:“真是个好故事。”
Sipke却咬着烟笑了。
“我讨厌这个故事。因为我不喜欢猫。”
……
我完全睡着了。
我来到了一片黑暗的空间,面前有一堵黑压压的墙,墙上有且只有一个上行电梯的按钮。我按下去,很快,“叮”一声电梯到站,伴随着齿轮机械运转的巨大声响,面前黑色的门左右分离,露出里面蓝色的内胆。
伊丽莎白就站在门口。
“欢迎来到我的天鹅绒房间。”长鼻子的怪异老人抬起头,“这里是位于梦与现实,精神与物质的狭缝之处,我的名字是伊戈尔。今夜,有非同凡响的客人来了啊。”
我脑子里还在想那只死了一百万次的猫的故事。在Spike口中听起来像个冷笑话。虽然他不喜欢猫,但是他的下场和它也没什么区别。
“许久未见,我是伊丽莎白。最近过得还好吗?这段时间里,您的心灵力量得到了巨大的成长,真是可喜可贺。但时间飞逝,很快就会到达约定之日,留给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站在伊戈尔和伊丽莎白面前,没有坐下,看着桌面上一组十二列的塔罗牌牌阵。上面所有牌都倒盖,只有两张翻开:永劫和死神。
伊戈尔往前倾身,鼻子几乎要戳到我的手臂。
“您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吧,如同行走的大雾中的旅客般,望不见方向。”他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球直勾勾盯着我看,“但是即将毁灭的未来马上就要来临。今夜,是首次迎来检验您工作成果的时刻。”
我不知道他说的工作指什么。我只是看着他桌面的那两张牌,问:“这个我能带回去吗?”
伊戈尔拒绝了我:“现在还不是时候。”
电梯依旧在急速上升,我抬头一看,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望不到头的黑暗。伊戈尔嗤嗤笑了两声:“您看起来真的完全不担心呢。”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回答,“所以我担心也没用。”
伊尔戈挥了挥手,电梯上空出现一道巨大的波纹水镜,镜中是一条眼熟的昏黑小巷,里面有三个人。白长发裸上半身的瘦削男人,荒垣真次郎,以及队内的小学生天田乾。现在他们三人正紧张地对峙。
我大概听了个来龙去脉:荒垣曾经人格面具失控,误杀了天田乾的母亲,而天田乾长大后成为了有Persona能力的适格者加入SEES,并在小队里意外发现了当年的真相,决定要向荒垣真次郎报复。然而却在报复时却遭遇了敌人的意外袭击。
悲剧的巧合来源于命运的恶意,其中环环相扣,哪怕错失一环都不会形成如今的局面。
伊戈尔维持那副略显可怖的笑容,问:“您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比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的故事还要糟糕一点。”
“这样吗。”
随后,荒垣真次郎为了保护天田乾被M500击中。一次是腹部,一次是后背,那是威力接近□□的左轮手.枪,拥有最大的口径,最危险的伤害,威力足以猎熊。人类被近距离击中无异于等同身亡。更何况是两次。
血流满了一地。
我目睹荒垣真次郎陷入死亡的边缘,却发现自己内心没什么波澜。
“他拥有一颗向死之心,此刻结局即为命运的结局。”他说,“看来您所做的一切,并无什么意义。”
“或许吧。”
“或许?”
“因为这不在于我,也不在于命运。”我回答,“而在于他自己。如果他想活下去的话,他一定做得到。”
伊戈尔双手交叉,干瘦的身体往前倾,做出一副迫切希望交谈的样子:“愿闻其详。”
我却沉默起来,再度望向荒垣的脸。
“我们曾经倒霉程度不相上下,生活都过得一团糟,活着也只是在干等死,自然对死没有任何抗拒之心。”
SEES一行人及时赶到,在混乱人群中我一眼找到了结城理的身影。我的眼神追随着他一举一动,原本毫无波澜的心海被他轻易扰乱,微小的波澜形成滔天巨浪,令我心潮澎湃——在如此危难紧急时刻,我竟然克制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
“但我稍微要比他走运一些,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想让我活下去的人在等待着我。他的意志和力量转变了我的命运,点燃了我的生命,改变了我的认知。我曾以为命运无法反抗,整个世界对我而言都意味着堕落。然而他对我却不是。”
“你们说这是命运,这是命有定数,以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作为对悲剧的诠释……”我低头看向伊戈尔,一字一句吐出来。“我不信。我不会再相信了。”
*
史特雷加的枪口正对着他的后背。
腹部和身后传来一股尖锐的痛意,像是被冰块冻伤也像是被烈火灼烧,他嗅到了熟悉的鲜血的气味,是从他的身体内传来的。大脑昏昏沉沉,努力思考了几秒钟,荒垣真次郎才意识到自己是中枪了。
“啊——”
他听见了天田乾的声音。天田似乎在惊叫,他很害怕,他还只是个小鬼。荒垣真次郎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他,但他只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那种感觉很冷。他其实是很怕冷的。史特雷加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濒死时刻他很难再思考什么,一切声音和痛苦都在远离。然后,他听见了有人在他耳畔边问出的一句话:
“……你还是不放过你自己吗?”
这句诘问轻如叹息,但令他心神一震。
……
……不放过吗?
耳畔逐渐传来同伴的声音,史特雷加撤退,天田乾没有受伤,也不必用双手染上他的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真田明彦抬起他的身体,给他紧急止血,但最终无济于事。鲜血和生命还是在持续流走,虎狼丸凑过来,用湿润的鼻子试图拱起他的手,悲哀地呜咽了一声。怎么露出那么惨的表情?不过以后没办法再给你做饭了,是真的很遗憾啊,虎狼丸。
“荒垣,荒垣!”
“荒垣大哥!”
“前辈……”
同伴中她没有来,在影时间里,她应该还在棺材里面安眠。得知了他的死讯她会不会流泪呢?虽然那时候说会,但荒垣总心疑那家伙已经完全忘记这回事。
之后会有人为虎狼丸做饭吗?会有人好好照顾天田吗?他自己能行吗?
放心不下。
好累,好冷……好想休息。阿明,美鹤,美纪……
意识在不断下沉,已经完全听不见声音了,回忆如同走马观花般在他身边掠过,从三人组团对塔尔塔罗斯发起探索,到孤儿院时期他和阿明、美纪相依为命,回忆一路向下,最终又回到了那条小巷子。
失控的人格面具撞击高墙,掉落下的巨大石块意外砸死了天田乾的母亲。他每次梦回此刻都感受剧烈的自责和痛苦,如今死前已经心境平和,终于能直视自己犯下的过错。他看着女人死去,身体流出汩汩鲜血。血一点一点扩散,沾染了他的鞋底,也浸湿了一朵被丢弃在地的褪色玫瑰。
……这里怎么会有花?
荒垣真次郎半蹲下身,弯腰捡起了它,端详半刻。再次站起来时手里沾血的鲜花变成了打火机,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她模糊苍白的侧脸。
她靠在墙上,单手抱胸,另一只手半抬起,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烟气模糊了她的面孔。
她说:“我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
无数人的声音组成了她的话语。美鹤,阿明,顺平,风花,由加莉,理……大家。
荒垣真次郎感受到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某一刻大雾弥漫,吞噬了在场的所有东西,人格面具,死去的尸体,褪色的玫瑰,抽烟的女人……这条熟悉的黑巷里什么都不剩了。
荒垣又开始觉得冷,漆黑一片的小巷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噬。过了很久,他感受到一股极其阴冷的风从背后吹过他的身体,巷口突然出现一团模糊的黑影。死和安宁凝聚在它身边,他知道这是死神。
死神向他摊开手,手中垂下一块破旧的怀表。金属怀表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荒垣真次郎摸了摸原本放有怀表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死神带着他的怀表转身融入大雾——这可不行,他还记得答应过要好好保管,不会再弄丢。他为了赴死已经错失许多约定,现在连如此简单的承诺都不让他实现吗?
身后传来一股轻柔的力量。他回过头一看,在大雾中看见已经死去十年的真田美纪。美纪年纪还是那么小,那么熟悉,她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继续推了推,示意他往前走。
持续的刺痛转化为愤怒和勇气,涌上了他的心脏。荒垣心绪复杂狂涌,疼痛,悲伤,怒气……他生平第一次想为什么死神当初找上的是美纪,如今又为什么是我?他认了一辈子的命,如今临近死亡,才感受到切实活着的悲愤交织。
荒垣真次郎回头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向巷口跑去,在死亡的大雾中狂奔,朝死神愤怒大喊:
“喂!”
“喂——!”
“喂。”
我朝他抬了抬下巴:“这个给你。”
那天遛狗回来的夜晚,遇见荒垣真次郎在宿舍门外抽烟。
我直接把虎狼丸叼给我的怀表丢过去。荒垣看起来太过心事重重,抬手的动作慢了一瞬,被怀表砸中鼻梁,勉强接住后又惊又怒:“你——”
“就当作是你请我这顿饭的谢礼。”
他放下烟,手拿着怀表,翻来覆去地看:“这是…我之前丢失的怀表。我本来还想着找不到就算了。竟然被你捡到了。”
实际上是虎狼丸找回来的。
“这样吗?那你以后更要好好保管了。”我说,“还有,如果你要回学校的话,提交复学申请书之后记得来我这里销档,心理室有一大沓你的档案。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前心理老师还挺关心你的。”
荒垣真次郎没有说话。
他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平静。平静得令我觉得有些悲哀。
“你再露出这副表情我就捡石头砸你。”我说。
这话一出来他脸色确实变得复杂。总之看起来不是一副要死的样子了。
“你这女人……”他叹了口气,“我会好好保管,不会再弄丢的。”
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稀疏,到回家的时候了。闲聊两句后,我朝他摆摆手示意再见。
“学校见,荒垣。”
他握紧了怀表,沉默许久。我最后从背后吹来的风中听见他的声音:
“…学校见。”
*
“一块意料之外的怀表。”伊戈尔说。
在凌乱血迹的边缘,掉落下一块被子弹打穿的怀表的残骸。这也正常,史特雷加手里的枪可是最猛火力M500,是能够对付熊的武器,能打穿金属怀表再正常不过。但是,这也意味着荒垣真次郎没有完全受到致命枪击的全部伤害。
水镜中影时间已经过去,桐条家的救护车到来,荒垣被送去医院就医。
他活了下来。
不知道未来还会经历怎么样的艰苦磨难,但他此刻确实暂时活了下来。
“怀表并不是关键。一块破表怎么能抵挡得住M500的伤害。”我说,“只是他终于放过自己,燃起一点求生的意志,给了自己一条活路罢了。”
“这一盘,还是您更胜一筹。”伊戈尔感叹,“这是您抵押在我这边的赌注,请收回吧。”
他抬起手稍微往前一弹,蓝色的蝴蝶如同一道光芒瞬间穿透了我的脑袋。
伴随着意识的逐渐模糊,我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升起。
“很快,我们就会再见了。”
……
……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吊灯。原来刚刚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机还在正常播放,我精神恍惚,摸了摸眉心,什么东西都没有摸到。动画片已经到结尾阶段,星际牛仔ED响起,悠扬爵士乐如同梦境的余韵。雨天,满地的烟头,不断追赶死神的男人,一朵玫瑰落在褪色的地面。
那个蓝色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像一场荒诞的幻觉。但我知道那不是。
我打开手机,没看见结城理的消息。他们应该还在为荒垣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我发了一句“他会没事的”之后把手机丢到一边去。
头好痛。我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继续在沙发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