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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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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悬良夜千尺。
刘管事既没有听壁角的能力,也没有听壁角的爱好,当他看到红烛中影影绰绰的身形时,就转身离开。
严小贺吹息蜡烛,室内恰到好处的一片漆黑。
沈确吸了口气,尽力控制着自己咚咚的心跳,也不知是在说服严小贺还是在说服自己,“没事了严哥,他已经走了。”
严小贺也有些慌乱,他没有武功,并不知道沈确是在安抚他,还是真的能用内力逼吐药物,但他清晰地感觉到,沈确的呼吸明显已变得时轻时重,毫无规律。
严小贺忽然想起来,自己也还算是个大夫,只要能为他把脉,一切就能明了。
于是他伸出手。
此刻沈确却起身,一只手缓缓攀上严小贺的手臂,想接过他手中的烛台。
这个动作导致他的手恰好与严小贺的手心相触。
沈确的手炙热滚烫,严小贺的手却如同一条冰凉蜿蜒的蛇,正覆盖在他错乱的脉息上。
室内无比寂静,随着几声急促又清晰的心跳声,沈确努力维持的禁锢彻底破防,他猛地拽过严小贺的手,将那细瘦的身躯搂在怀里。
严小贺生得不高,原本就比正常男人瘦弱些,经历了这么些天的折磨,更加细瘦的不成样子,将他搂住时,竟感触不到一丝柔软,只能摸到嶙峋的骨头。
然而,就是这样一具堪称“易碎”,甚至还在颤抖的身体,却带给沈确无穷无尽的安全感,这是沈确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二十多年他都过得太紧绷了,好像在打一场没有军师也没有队伍的战役,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相信过他。只有严小贺,一个无论是心理还是行为都可以被完全控制的人,一个即使向他百分之百袒露全部,也不担心会背叛的人。
沈确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因为他逐渐感到这一切好难得,好不想与严小贺分开,甚至想要继续探索,得到他的全部,把他永远的留在身边。
但这并不是自己当年接近严小贺时的想法。
于是沈确开始不断说服自己,像严小贺畏首畏尾的性子,就算对他好一些,就算把留他在身边又能如何呢?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样的情绪催化下,沈确的手不由得滑动,将人越抱越紧,严小贺也随之不断颤抖。最后沈确动作停滞在某处,好像再触摸下去,就会真的把他捏碎。
此刻,沈确感到肩膀一层湿润,严小贺好似情绪突然崩溃,无声地哭了出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让沈确瞬间清醒,他忽然想到了严濯玉曾说过的那些话。
在严小贺眼里,今日这壶药酒,正是他自以为害了太子一生一世引子,是他永远无法从中超脱的噩梦。
“严哥,都怪我没和你好好解释。”即使再想要,沈确也感到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打算多向严小贺解释几句,好安他的心,“一旦沈将军将锦衣卫的安排告诉我,我就会想办法将他们调离,这样沈将军京城无人,也就不能有下一步动作,而永王的弹劾也会化作一场空,最多是他们各退一步,谁也不会有任何证据。”
沈确松开扣紧的手,在黑暗中拭净严小贺的泪痕,“好了好了,别哭啦。沈将军毕竟是舅舅,我只想让他离开京城,并不会置沈家和严嘉于死地的。现在把我想做的都告诉你了,你还不放心么?”
话到此处,沈确觉得严小贺应当会平静一些,可严小贺仍如断线珍珠,一直未停下。
“怎么这样爱哭了?”沈确皱眉,握着他的手补充道:“我会想办法为韩王脱罪,等他不是罪臣身份,就可以选择前往封地,远离京城了。”
严小贺才勉强停下,声音极轻极轻,“真的?”
“当然是真的。”沈确回答。
严小贺低声说了句:“谢谢您。”
傅景邺已经得了郁症,几乎算不上个心智健全的人了,其实沈确从未想过为难他。
但傅景邺的自由安全与严小贺情绪绑定在了一起,这让沈确既觉得不舒服,又觉得很不安,好像废太子一走,他马上就会跟着走一样。
沈确很想问他会不会跟着走,却觉得并不会得到什么诚实的答案,于是道:“你的腿不好,受不了舟车劳顿,这么伤筋动骨,至少要修养一年。”
严小贺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你睡吧。”沈确道:“……我得出去,解决一下。”
接着他马上起身下床,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严小贺掖好被子,就如同逃走一般跑了。
他真的很害怕严小贺对他说“可以继续”之类的,因为严小贺如果这么说了,一定是为了傅景邺的安危。
这会让他更受不了。
*
后面几日沈确都未出现,景璨也未曾过来,就连盯着他们的人也少了许多。
严小贺静养了几天,腿伤好了许多,至少可以一瘸一拐的走出很远,虽然走的难看,不需要总是坐轮椅了。
于是他缓缓走出内室,推开一直禁闭的大门,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而他并未自由多久,春绥院的侍女就鱼贯而入,捧着衣饰立在他面前。
为首的侍女比划道:“公子身体见好了呢。”
严小贺看不懂她想说什么,只能点头微笑,眼睛看向她们手里颜色鲜嫩的衣物,不知道今天又是哪一出。
侍女将他引到屋内,用笔歪歪斜斜的写下,“王爷说担心公子觉得烦闷,让我们给您拿了衣服,带您出去,您别生气。”
严小贺并没有反抗的想法,任由侍女摆布,但侍女为他穿上衣服时,他才知道侍女的意思,那竟是一件烟粉色的女式宫装裙。
一个人第一次被欺负时可能会生气,第二次可能会愤怒,第三次第四次可能会自认倒霉。严小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他此刻看到这件精致衣裙,第一反应居然是反思自己上次做的哪里不对,是不是让永王反感不悦了,才又来这么一出。
侍女为他梳了个一丝不苟的整齐发髻,这次除了束发用的发簪,倒并无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是侍女突然发现,他有两个对称的耳洞。
严小贺都忘记了自己有过耳洞,主动摸了摸,道:“应该没长起来,要戴耳环么?”
侍女点头,递上一对简单的银耳坠。
严小贺摸索着自己戴上,慢慢瘸着随侍女出去,这次他们居然出了门,门前是辆极其精致的马车。
车夫放下车凳,严小贺本能的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去。
“慢点。”
严小贺抬头,看到的人居然是沈确,他换了件深绛色银滚边绣龙暗纹的衣袍,墨黑长发高束进金色发冠,难得穿了王爷该有的服制。
沈确扶着他的手坐下,眼眸却不由得聚焦在那随着雪白脖颈摇晃的耳坠上。
“你怎么会有耳洞的?”沈确忍不住摸了一下。
“和我娘在一块的时候打的吧,不记得了。”严小贺小心的缩着身子坐下,害怕自己会压到沈确,因为从他今天的装束来看,似乎是个还算正经的场合。
“今日是我让你换的衣服,不是永王。”沈确温柔的为他解释,“咱们要去一个地方,你不换侍女的衣服就太碍眼了,不大好进去。”
严小贺奇怪地抬起头,银坠子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划出一道粼粼波光。
沈确笑道:“皇上要皇孙陪着游猎,但下午会有事奏报,等严嘉与皇上分来,我就带你过去。”
“还是……不去了吧……”严小贺一愣,摇头道:“沈将军知道了,对咱们都不好。”
沈确马上回答:“他同意的。”
沈确心想,这对严小贺总算一件合心意的好事了,所以边说边有些高兴,期待着严小贺露出感激兴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