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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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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刺得谛听无话可说,他的大脑袋摇晃了一下,又垂头丧气的低下去。
“只怕现在由不得我做主。”
白棠拿出降魔刃,此事就不归佛家管了,此处是地府,降魔刃又是除鬼利器,白棠拿着这降魔刃冲了大牢,劫了大狱,如今菩萨虽自清,也掩不住地府的闲言碎语。
“菩萨。”谛听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事真这么难办?”
“若他不用降魔刃,尚不至此地步。”菩萨叹了口气。
谛听低下脑袋,好一会儿说道:“您不如去找魏判一起想想办法,白棠也算是他徒弟,他不能不管。”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魏判覆手而立,看着冥界的天,这天他看过许久,久到他快要忘记人间的天了。
菩萨来的时候,他就是如此看着天,长命百岁化为丈高大鬼守门,见菩萨来,慌忙让开。
“我就知道您要来。”魏判说道:“你舍不得白棠。”
“魏判就舍得吗?”
“舍不得。”魏判苦笑:“可惜他一意孤行将所有人都逼入死局,我们又能怎么办?”
魏判指着文案:“我这里一天收到十几份奏折,都是阎君派人送来的,他这一闹我免不得落下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白棠的事棘手。
“他不肯认。”菩萨摇头:“只说自愿,和他人无关。”
“救不了了。”魏判劝道:“我劝你独善其身,免得又起一场风波。”
“可白棠所为不算是错,柳沛本就是替罪的,众人只愿草草结案,白棠不愿意,只能铤而走险。”
“可如今替柳沛背罪的是他,谁又能救他。”
白棠觉得全身都疼,琵琶骨锁的疼,噬魂钉打的疼,四条锁链将他高高吊起,容不得一丝喘息。
这明镜台原是锁不住他的,可他不愿菩萨为难,更何况偷降魔刃伤人劫狱的确是错,那里有犯错不认的道理。
他面前似乎有很多条路,也似乎一条路也没有。
孟婆远远的看着他,无端觉得他像是蛛丝上一滴露水,蛛丝易断,露水易干,一如他的命,难保。
孟婆心中有愧却不后悔,柳沛于她的交情,值得她作此违心事,更何况这地府谁又心中坦荡。
明镜台上明镜高悬,台下是忘川之水徐徐流过,孟婆将一壶酒殇下,转身离开。
菩萨和魏判想了半晌,说了半晌,长命百岁不敢听,只能离的远远的。
好一会儿,魏判说道:“他为判官,若误是非,错曲折,乱因果,此罪谁也担不起。”
“我会助他。”菩萨说道:“亦有谛听助他,你大可放心,况且你收他为徒,不就是为承袭衣钵。”
“太早了。”
“什么算早,万没有准备妥当再上台的。”菩萨说道:“多是踉踉跄跄走的。”
“劫狱的判官你要我怎么说。”魏判一摊手:“谁肯服气?”
“菩萨坐下判官,谁不服。”菩萨说道:“他之错入公门,永世不得离开地府,用漫漫岁月辨忠奸识人心分因果,岂不更好。”
魏判长叹一声:“我愿,他可会愿生生世世在这地府不入人间,对他也太狠了些。”
“无法。”菩萨说:“因果到了,神佛难却。”
魏判最后让了步:“他若愿当这个判官,我就上书请辞。”
他也舍不得玲珑剔透的孩子,这般潦草的折了,只可惜这璞玉终究没有好好打磨,就到了这一步。
魏判的请辞递了上去,阎君的眉头紧了松,松了紧,一张小小的折子似有千斤重。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他看着底下跪着的魏判:“你说我是该夸你有本事,给我送来一个佛家判官,还是该骂你把烫手山芋给我。”
魏判恭恭敬敬的回道:“得此人才,您该喜。”
阎君哼了一声:“拆了琼音楼,抢了降魔刃,还伤了鬼差劫了囚犯,这算是哪门子人才,大闹天宫的人才?!”
阎君的胡子抖了抖,将折子抛了下去:“收着吧,我不准。”
“自古以来,若是判官在地府待满三百年,且后继有人,这请辞的折子,您没有不批的道理。”
“批了你,给我个惹祸精,又是在这风口浪尖。”阎君大手一挥:“你是想让地府又鸡飞狗跳。”
“白棠有才,纵使现在不通道理,也有菩萨助力,您无需担心。”魏判铁了心要辞:“况且这是唯一能让他活命的法子,您也不好和菩萨撕破脸皮,我这办法不是正好。”
阎君不说话,靠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说道:“只怕他服不了众。”
魏判笑道:“那您可是多虑了,他们暗里不服,明面也得恭恭敬敬,毕竟谁敢惹一个敢取降魔刃劫狱的。”
阎君哈哈大笑:“正是了,这群小鬼就得这样凶狠的治他们,你初为判官也挨了他们好几次暗算,这小子要上台不知是什么光景。”
说罢,阎君倒有几分不舍:“只可惜,见不得你这老朋友了。”
十殿阎罗还有孟婆都会和忘川一起长长久久待在冥府,永世不出。
魏判冲着台上高座之人道别:“终究还会再见的,凡间生死不都得来你这。”
魏判这封请辞比他想的更容易就递上去了,阎君也准的干脆,地府不好真杀了菩萨的弟子,又不能不服悠悠众口,他也算是瞌睡递枕头了。
“只可惜。”他想:许久不去人间,也不知是何模样,他有些近乡情怯了。
他回了衙门和长命百岁说了请辞准了,自己不日就要去轮回。
长命有些依依不舍,硕大的脑袋嘴角向下,尖牙朝上,鼻子皱成一颗橘子,眼睛要落下泪。
倒是百岁大度的拍了拍:“难过啥啊,大人上了一次人间,不过活了七八十年,死了不就又见着了,咱兄弟在这地府多少年了,七八十年还不是一眨眼的事。”
长命还是哭着一张脸:“大人你要是走了,那个小东西能守住这衙门吗?”
魏判笑道:“我倒怕没人敢来咱们衙门了。”
“那真是。”百岁挠着脑袋:“敢拿降魔刃,吓死个鬼啊。”
这边魏判一切妥当,只等阎君的诏书,菩萨那边也不闲着,平铺直叙说的白棠内疚的很。
“魏判真要为我不做判官。”他急躁的动了起来,身上铁链叮当作响:“菩萨菩萨,你劝劝他,这不值当,我做错了我认,不管什么罪我都认,我不要别人替我担责。”
菩萨摇头:“莫任性了,此法不是最佳,却是唯一保你命的法子,更何况魏判早有让你替他的心思,要不然也不会收你为徒。”
菩萨看着白棠身上旧伤加新伤,未判罪就下这狠手,摆明了不想放过白棠。
“可是。”白棠没想到魏判会如此器重他:“我不会做判官啊。”
菩萨给他擦干净脸上的血,他的一只眼睛已被打伤了,乌黑的眼皮睁都睁不开。
“无妨。”菩萨说:“你只需记得不可偏听偏信,要公正。”
守在一旁的鬼卒大气不敢出,手中的鞭子早已悄悄藏在身后,他只是被派来看守的,但和白棠有些私仇,想着这人必死无疑,便时不时抽几鞭子解气,更何况这样做的,也不只自己一个,琼音楼覆灭,多少人都恨极了白棠。
白棠这些日子受了许多苦,却自以为是罪有应得,并不向菩萨诉苦。
“菩萨。”他说:“谛听的伤好些了吗?”
“快好了。”菩萨一面说,一面用莲花水擦着他的伤口:“还有一事你必须告诉我,是谁给你出主意劫狱救柳沛的。”
白棠不解:“青窈说的啊,他说要救柳沛只能如此。”
菩萨点了点头,青窈是应判手下心腹,于此局中是棋子还是棋手?菩萨暂且记下此人。
菩萨惦记上的青窈,此刻也不太平,魏判请辞的事早已传到他耳中,他略一思索,便猜到魏判是以退为进保全白棠性命,他心中有气,不肯放过白棠,又想借刀杀人先除了白棠,祭奠他的琼音楼。
可手下人来报地藏王菩萨竟是守在明镜台。
他冲进脑子的血冷了一瞬,不急,他想:急则生乱,只要白棠还在地府就不愁对付不了,魏判和柳沛都走了,菩萨又能护着白棠到几时。
可凡事坏就坏在不如意,这二人都走了,菩萨又是个护犊子,疏于管教的白棠没人拦着绊着,性子就会野起来,先前生出的七情六欲怕是会浑沌成别的,青窈还没见过那样的白棠,那样的白棠,谁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