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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 1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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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霜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反而在外面走走停停,她走过月牙门,穿过走廊走到宅子的后院,那后院很大,里面有七八座小庭院,不过镇北侯的人不多,镇北侯的庶子庶女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被赶到了东边一座座院子,大院子就老夫人等人住着,后院自然就空了,也没有去修葺,后院的院子破败,但胜在空间大。
这后院没有人,几乎很少人会来到这边,格外的寂静,快要入冬了,没了蝉鸣声,虫子也消失不见,在这样的小道上走,只听见几人的脚步声,尚霜沿着路走到了小池塘,她捡起一颗石子往水中丢,扑通一声终于将一片寂静给打破。
“小姐?你刚刚那是做什么?”
“他们不是算计纪勋琨吗?也在算计你。”
尚霜蹲下来挑石子,这后院最不缺的是石子,石子到处都是,下人们也很少过这边打扫,基本是一个月两次,而石子这种东西被忽略了,同样导致了院子野草因为没人管辖而疯长,哪怕是快要入冬,都没有泯灭它们,在往前走就是水塘,这片水塘很干净,都能看到水池底下。
尚霜蹲着捡了一块石子,又摘了一根野草,将石子丢到水中后,拿着野草开始编织,一点点的编织,好一会手中就出现了活灵活现的花环,她将花环戴在手中看了又看,良久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既然他们想算计,那我先算计他们好了。”
这两人想要通过她来改变他们的处境,这点她是瞧着明白的,他们几乎将她当做鱼来钓,可是当听到了那店铺不是她的时候,神情都变了,如同看着隔夜饭一样,瞬间没有了兴趣,说话也焉了吧唧,虽然还是吊着一口兴趣。
但他们没有完全将不高兴与不待见表现在脸上,便是态度冷下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生在这大宅院的人,为自己找路子,无可厚非。
另一个五公子纪林辰,这位...跟毒蛇一样,表面是阳光的,叽叽喳喳的,可是他在暗地里是常用阴暗冷冰冰地眼神看热闹,尚霜被这样的目光盯了好几次,本来以为是纪长安,但这个念想她错了,纪长安最多是有点小成算,可不像毒蛇,那么只能是纪林辰。
尚霜后半截时间将大半部分注意都放在了纪林辰身上,纪林辰从一开始就叽里呱啦的,那声张的架势,几乎是狐假虎威的架势,虽然每次冲着她说话做什么决策都会看一眼纪长安,可纪长安但凡有什么不如意纪林辰,纪林辰都会好好‘劝说’他。
一旦纪长安被说动,纪林辰又会大张旗鼓地宣扬,一个人如同是一个戏班子,叽里呱啦地想要将那‘主子’的事情给宣传出去,格外的吵闹。
可在暗地里那目光嗖嗖地发射,以及离开前那邪气的笑容,那不仅仅是恶心,还恶寒。
纪林辰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她不愿意过多接触这样的人。
“怎么算计?”
“你说呢?”尚霜浅浅笑了,她继续往后走,“勋琨哥肯定是顾忌不了这边了,有时候小人可能坏了大事,尤其是那样的小人,那我就帮他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当做...成亲礼物了。”
成亲着实荡漾了尚霜的心神,她手一顿,在野草上停留好一会,最后若无其事地笑笑,又采了野草继续编制。
在之前她对纪勋琨成亲这件事情一直像踩着云端一样,很虚,没有实处,可如今突然提到这件事情,她有了实际感,心如同被人一刀又一刀地凌迟着,好一会她根本站不住脚,手捂着心脏,慢慢地蹲下来,好像...是有那么点痛的。
尚霜又笑了,这笑容有着她自己都察觉到的苦涩,“嗯,成亲礼物,也算是一种祝福了。”
“小姐!”
再往后院去的时候,碧焉心不在焉,时不时回头望来时的路,虽然不是很频繁,幅度也小,可尚霜还是发现了,尚霜估摸着碧焉是想要将消息递出去,毕竟这是大事情,镇北侯的庶子惦记上了郡主,多好笑啊。
要是这事情真成了,那也是一个笑话的形成,郡主居然被一门亲兄弟定亲,最后还和庶子成亲了,那就是一门笑话,这事情碧焉肯定是要告诉皇帝的,尚霜见人心不在这里,就让人回去了,所以此刻陪在身边的是梅红。
“怎么了?”尚霜蹲着身子微微侧身,用手遮住扎了眼的光线,她仰着看站着的梅红,很费力。
“小姐如果喜欢就去争取。”
尚霜沉默了,她松开挡在额前的手,目光从梅红身上移到了刺眼的太阳上,秋日的太阳不同夏日那么烈,可还是让人无法睁开眼睛,她却强撑着睁大眼睛直视太阳,最后眼泪滴滴落下。
太阳真的太耀眼了,果然是不兴盯着。
“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我装得很好呢!”尚霜笑了,笑得很勉强,嘴巴是裂开的,可眉头和眼睛却显示着不同的情绪,与嘴巴刚好是相反这来的,“我居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尚霜的笑容没有撑下去,她匆匆地撇过脸,将手中还在编的草环丢在了地上,用手帕微微擦一下眼泪,擦完之后,无力的耷拉着,抱着,将脸埋在膝盖中,鼻尖嗅着衣裳的味道,那一瞬间她脑袋晕乎乎的,思绪一直在飘着。
天很蓝,草很绿,太阳很耀眼,心有点痛,为什么痛?哦!因为纪勋琨。
纪勋琨,她的心是为了这个名字而跳动,一刹那间脑子清醒了,她落到了实处,感受到了心脏的挣脱。
“我...”
其实在这个时代很难交到一个好朋友,她是幸运的,有几个朋友,纪钰凝容清舒都是朋友,和朋友之间其他事情都好说,可关于与纪勋琨的事情,纪钰凝就说不得了,容清舒可以说,但这两日她很忙,本家又在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事情,这让人更加烦恼。
没有人诉说,所有事情都放在了心底,忠心的丫鬟也说不得,身份地位横在中间,这导致她谁也说不得,这样的情绪慢慢的压抑着,一点点压缩,终于在一天爆发了,纪勋琨成了关键词,三个字直接让她难受的不行,话一直在喉咙中放不出去。
她现在只想要一个听众,梅红是个忠心耿耿的,她说的事情梅红不会传出去。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这事情难为情,尚霜始终将脸挨着膝盖,不让人看清她的神色,“我挺喜欢纪勋琨的。”
她将那日听到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那日她着实是伤到了,如同晴天突然打了雷,刚好从她脑袋上劈下来,整个身子都麻了,连带着脑子都麻了,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运行,可她不能出去,纪母说的话无疑在打击她的自尊,纪勋琨的沉默更是,要是她再出去咄咄逼人,那就是将自己的自尊放在地上踩。
那些时日的状态很差都源于纪勋琨,她想不通就一直想,终于有一日想通了,她以为就是想通了,就算喜欢纪勋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两人就是表兄妹,未来也不会有什么,可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受对方的影响,在听到纪勋琨要结亲了,很难过。
“梅红,我不该如此的。”
尚霜很厌恶自己如今的性子,在纪勋琨的事情上来来回回的碾压,明明已经决定好了怎么处理,可一听到纪勋琨成亲,心脏如同是被扎了一样难受,优柔寡断,感情着实是害人的。
她想要自由,不想被人一直这么被人约束,不被尚府、镇北侯、皇帝约束,她想要自由自在地的活着,没有约束,可是从她是皇帝女儿这件事情爆出来后,她就得要被制约着,没办法,但要是皇帝真想要将她当做提线木偶摆弄,外祖母绝对不同意。
外祖母对皇帝的厌恶到了提一嘴都犯呕的程度,她提到了外祖母不说什么,可其他人呢,提一嘴外祖母难免会给黑脸,要是下人提的,那么这个下人必定不会受外祖母重用。
甚至在皇帝来的时候,她都会高高地抬着头,冷眼看着皇帝,背部挺得直,在皇帝面前也很直,根本弯不下身躯,这是镇北侯的底气,镇北侯这个称号是外祖父得来的,外祖父战功赫赫,现在的镇北侯虽不同外祖父耀眼,可也有战功,孙子自然不用说,那也是战场上的好手,没一个都没有亏待百姓,更没有愧对朝廷,她作为背后的妇孺,腰杆直得起来。
要是皇帝要求她做什么,那祖母是肯定不同意的,再怎么样,她尚霜也是镇北侯的表小姐,是镇北侯的姑娘,与他皇帝什么关系。
只要摆脱了皇帝,镇北侯就好说,外祖母现在是依着她的,她使使劲也能行,等之后要做什么呢?尚霜不知道,眼下先谋划吧。
“姑娘。”梅红听了事情原由,心就揪在一起,原来小姐心中有这样的心结啊,怪不得会和纪公子取消亲事,“小姐,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
梅红虽然能够理解尚霜的揪心与难过,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寻常人家哪有这么多的喜欢与不喜欢,甚至有些人成亲前都没有见过人,甚至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或者是用幕帘遮挡相看,合适就嫁了,至于郎君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不在考虑范围内,日子就这么过着吧,大家磨合磨合,将自身的棱角给磨圆了,就这么过日子了,要是磨合不了,那么女人总归是委屈些的。
这样的过程,哪个女人没有经历过。
日子就是这么个样子,可小姐不大喜欢这样的日子,纠结于此,竟将自己的亲事都给纠结没了,能看得出来,小姐是喜欢纪公子的,可小姐钻牛角尖,硬生生地将这门亲事给推走了,现下一听纪公子成亲,她又难受。
“迫不得已?”尚霜将脸蹭了蹭膝盖,眼泪都给拢没了,“难道我就要屈服吗?梅红,这个心结不解决,它永远都搁在我心里,我没办法好好与纪勋琨相处,纪勋琨待我不错,这会让我更加难受,看着他总会想起之前,我没办法走过心中那一关,我们永远都是客套夫妻。”
她看着梅红,“我不喜欢这样,如果我不喜欢纪勋琨,那无所谓,大家怎么样生活就怎么样生活,可我喜欢他,我接受不了这些。”好一会她叹息道,“你怕觉得我有问题吧?”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摒弃后世的思想,因为要是不摒弃,她就没办法好好的在这个时代生活,那些年她就怕自己露出一点破绽,被人察觉当做邪祟烧了,所以她摒弃了后世人的身份与原则,努力的生活,给自己定下了回不去就成为古代人的准则,可是...她以为自己摒弃所有后世的东西了,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没有的,她身上还是有后世的思绪,比如感情上。
“小姐,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纪公子家世很好,教养好,对小姐好,镇北侯又是姑娘的外祖家,小姐在镇北侯府不会受欺负。”梅红虚扶着尚霜,“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尚霜的手始终是握着拳的,好一会才松开,“是啊,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纪勋琨和将要进门的新妇是没有感情,但他们可以培养,我在这件事情上台纠结彷徨了。”
患得患失的心态让她变得优柔寡断,拿不起放不下,这种情绪一直纠缠着她,让她不能好好安睡,一颗心吊在空中,一直没办法落下来。
“可是,梅红,我不甘心。”她大好年纪,不缺钱财,为什么要在一处死死地守着?“我喜欢他,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我不能放过自己,也不能放过他不喜欢我的事实,我不想让我们的亲事是因为他人强求而让他娶我,我不想...大概我就是自私的人,尤其是对喜欢的人,我容忍不了一点不好的瑕疵。”
她受不了这点,她做不到其他人一样,一直去感化,她的性子就不是这样的,要是真的选择了委曲求全,为了所谓的喜欢嫁给纪勋琨,她的喉咙就跟扎了一根刺,时不时因为这件事情钝痛,心脏泡在酸水中,看到纪勋琨纪夫人以及外祖母,她都会想到那件事情,她会永远觉得自己这门亲事是辛苦委屈了纪勋琨。
可是不与对方成亲,她会难过,好比现在。
左右都会遗憾,不防洒脱点,纪勋琨要定亲,成亲了,她不妨洒脱地放手吧!
尚霜不断地安抚自己,她想她在当初拒绝这门亲事的时候就给自己做了选择,那就不要犹豫,而且感情着实是害人,让人的性情都不一样了。
尚霜对着湖面好一会,才调整了自己的性情,她蹲在地上捡了一颗石子,站在湖沿边看着湖面,手中的石头越握越紧,直到尖锐的横切面刺破了手,她才回过神,右脚往前一步,抬手抛掷,用得力气很大,一声响,石子就落到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