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139、第 139 章

　　皇帝将教养嬷嬷派下来了，尚霜因此忙碌了起来，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去嬷嬷那儿报道，然后接受训练，一天就这么下来了，刚开始尚霜很不习惯，第一次教的是站立走路是怎么个姿态，她被要求挺得笔直，不能有一点弯曲，但凡有一点就要被嬷嬷打手，教养嬷嬷可不轻轻示意一下，她打人不来虚的，使了劲，戒尺会随着她的拍打而震动反弹，一下两下还好，多了手被打红了，熬不住。

　　她顺从了，皇帝指派教养嬷嬷来，她就顺从地学教养，只是刚开始那段时间，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难熬了，她有按照教养嬷嬷的来，可是身子像不听话的零件，身子可以站直，但头顶上的碗的重量千金重，她根本没办法承载，心神老是在乎头上的重量，这在乎让心境更加不稳，在摇晃间将脑袋上的碗与水砸了，脑袋一片湿漉漉的，衣裳也湿了一片。

　　那嬷嬷不放过她，扳着一张脸喊继续，声音幅度都没有变，当真是尽心尽力，皇帝将事情全全交给这个嬷嬷了，这嬷嬷不怕得她这个郡主，更不怕得罪镇北侯，这是皇帝给她的权利，她只要好好的教养镇北侯的表小姐。

　　在教养婆婆看来，尚霜过往的教养为零，站没站姿，坐没坐姿，身子总是以松懈的状态站着或者坐着，这样的姿态很不对劲，虽然看着还是笔直的，可脊椎是微微弯曲，仔细看能看出姿态不对，长久习惯导致尚霜但凡没有刻意去记，就会微微弯曲，所以她反反复复地去捶打尚霜，让站直坐直成为尚霜骨子里的记忆。

　　老夫人对教养嬷嬷的到来不欢迎，她向来不喜欢皇宫来的人，这些人规矩多还爱啰里啰嗦，不按照他们的规矩来会有很多麻烦，但是这是皇帝派来的，他们镇北侯还是需要给面子，所以这嬷嬷被留下来了。

　　尚霜需要在京城立住场，在达官贵人中立住场，是要学点规矩，好歹规矩是没有出错，也不至于让那些老虔婆们嘲笑，那些老虔婆们着实气人，明面上大家都好好的，恭恭敬敬的，可私底下不知道怎么嘲笑她的外孙女，也瞧不起她的女儿，风华绝代的纪二小姐居然成了商贾的妾，还为商贾生了儿女，这是笑话，想当初这孩子就是为了不让镇北侯成为笑话而离开京城，如今这些人拿这些事情来说，那孩子在天之灵得要多难受啊？

　　所以她还是将尚霜交给了教养婆婆，尚霜总要见人的，在旁人眼中，她不能比生母差，至少规矩不能错，老夫人原本以为这嬷嬷能够好好教养尚霜，却不想那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将尚霜的手打得通红，吃饭拿筷子都成了问题了，她这个做外祖母看了多心疼啊。

　　是！她想要尚霜为女儿挣回点面子，可是没有想到人家这么狠，这个教养嬷嬷狠心就算了，这个当爹的也这么狠心，将女儿的手当木头般打。

　　那日老夫人站在大厅外，看到尚霜用指尖捏着筷子扒拉着饭菜，教养嬷嬷也看到了，转身就拿起戒尺，尚霜大概是习惯了，一看到就伸出手乖乖地让人打，她站得远，依旧看到了那双像发了面的馒头，通红刺眼，她都来不及叫停，教养嬷嬷就啪得一声打下去了，那一声如同是雷音，啪啪啪地在她脑海中回荡，震得她头疼，心脏更别说了。

　　这些年她总是慢悠悠地生活，可那日她的脚步极其地快，如同曾经在战场上一样，生怕错过一息底下的人就死了一片，脚步几乎带着跑，高呼‘住手’，可来不及了，第二板戒尺已经拍下来，老夫人几乎红着眼睛将教养嬷嬷给推开，力度直接掀翻了教养嬷嬷，教养嬷嬷一个屁股蹲摔在了地上。

　　“外祖母，你怎么来了？”尚霜看到老夫人惊讶一刻，随后又平静了下来。

　　老夫人安抚性地拍了拍尚霜的手，“委屈你了。”转头向教养嬷嬷，脸上的和蔼全没了，多年养成上扬的嘴角与平和的眉眼，在一刹那都改变了方向，倒也不刻薄，反而多了意思英气与凌厉，“你是怎么教表小姐的？”

　　那双红肿的手，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握着，最后手握住了尚霜的手臂。

　　老夫人的泪花子逼近了眼眶，她强硬的忍下来了，转头嘱咐身侧嬷嬷，“你去找一直上好的伤药，还有止血的。”

　　这老虔婆可是下了狠手,尚霜手掌心不仅红肿，还有好几处出血了，老虔婆还老神在，见她来了并没有着急还是什么，冷冷地看着，果然是没有打在老虔婆身上，这心思自然是稳得住，要是打在她心尖上，看还能稳得住吗？

　　“老夫人，溺子如害子，奴婢是为了表小姐好。”

　　尚霜听了表小姐三个字浅浅地挑了眉头，幅度很轻，根本没有让人铺捉到，表小姐......果然尚小姐三字是上不得台面啊！表小姐，倒是风光。

　　尚霜颤颤地往老夫人身后藏了藏，那神情跟羊羔一样，要有无辜就有多无辜，老夫人并没有看到尚霜的神情，但是她是感受到了那瑟缩的身形。

　　“嬷嬷，我记得你家有个孙子，今日我派人去看看，看看嬷嬷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老夫人稳住了心神，看了教养嬷嬷一眼冷笑，“想来嬷嬷时常在宫中，对外面孙子教养疏散，那么老身搭个好，为嬷嬷请个好人家。”

　　嬷嬷是皇帝的奶嬷嬷，皇帝特许许了一门好人家，在宫外生了孩子后就回到宫中继续当值，皇帝很信任这个奶嬷嬷，这将奶嬷嬷拨给尚霜当做教养嬷嬷了，这个教养嬷嬷的身份不同寻常的教养嬷嬷，她有着至高的权利，她看不起尚霜这个下九流出生的孩子，所以至始至终称呼尚霜是表小姐，而不是郡主或者尚小姐。

　　奶嬷嬷家中有一子，一子生了两个孙女一个孙子，这个孙子就是那块宝，一直被捧在手中宠，就算做错事情了也有人擦屁股，家里人解决不了的，有一个皇帝的奶嬷嬷，所以这些年所有的错事都被掩盖了。

　　“我以为你多少有点本事的，没想到教孩子还是这么直来直去的。”老夫人的拐杖往地上一柱，“我家孩子，以后也不麻烦您了。”

　　教养嬷嬷始终是高高在上的，“老夫人是要拒皇上的恩宠吗？”

　　她可是皇帝派来的，违抗皇帝就是违抗圣旨，那可是滔天大罪，量他们镇北侯也不敢。

　　“哦？”老夫人冷淡的看了一眼教养嬷嬷，“老身到底还是老镇北侯的夫人，我家老头子虽然下去了，但是我还是一品诰命夫人吧。”

　　“小珍，带小姐下去休养。”

　　教养嬷嬷慌了，“老夫人这是做什么？”她快步走前微微挡住离开的路，“老夫人，表...郡主需要练规矩，她过些时日是要进宫住，宫中多少眼睛看着，进宫住没个好规矩，这会丢了你们镇北侯的脸面？”

　　老夫人停下了离开的脚步，看向教养嬷嬷。

　　“霜姐儿为何要进宫？”

　　两双眼睛盯着教养嬷嬷，教养嬷嬷终于冷静下来了，刚刚她一直怕自己完成不了将尚霜教导好的任务，从而灰扑扑地回了皇宫，她到底是奶嬷嬷，皇帝不会将她怎么样，但皇帝会冷淡她，这点事情都办理不好，未来她被差遣回去也不一定，所以她怕了，不惜将皇帝的打算都说出来，只要在这里待下来。

　　“陛下喜欢郡主，郡主才有此荣耀。”

　　“外祖母。”尚霜来到老夫人跟前满脸紧张，她害怕老夫人真的将她送进宫中，“外祖母我不想去。”

　　尚霜毫不犹豫地跪下去，老夫人丢了拐杖拉住她的手臂，将她给拉起来，“我们镇北侯不是腰杆子软的人，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吧。”

　　“来人，将这婆子好声好气地请去宫里，跟陛下说，老身马上就来。”她又下了一道，“去，将六郎找来。”

　　去宫中好生掰扯掰扯，至于镇北侯，那是个利益至上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被镇北侯出卖了，好比上次，为了镇北侯这个位置与权势，连妹妹的子嗣都顾不得，叫他还不如叫条狗。

　　一道人影不知道从哪个暗处出现，一把将嬷嬷提了起来走了，那嬷嬷声音才叫到一半就开始轻飘了。

　　老夫人做完这些后就轻轻地拥着尚霜，“走，好孩子，这苦咱们不受了。”

　　“外祖母，陛下那边会不会...”尚霜看着老夫人一字一句说道，“皇帝本就忌惮，你这般弄，他不高兴，如今霜儿就是...”

　　“不会，霜姐儿！”

　　这孩子不亏是像那老头子，脑子灵活，这般快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处境，镇北侯一直不被皇帝看中，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尚霜却能透过这件事情想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怎么样。

　　尚霜是皇帝的女儿，皇帝喜欢她，对她有亏欠，这没错，可是皇帝是自私的，他已经将尚霜当成了筹码，也是，除了他自己，他爱过谁？让尚霜进宫，不过是为质子，虽然不如纪勋琨那般重要，可那到底还是一枚棋子，可以牵动镇北侯老夫人的棋子。

　　“外祖母，我不想去，多谢外祖母。”尚霜跪拜，但又被老夫人死死地拖着不让动。

　　“你是我的外孙女，我的骨肉，所以不用觉得亏欠，外祖母给你兜着，好好休息，一切都没事的。”

　　老夫人说完就往外走，“好好养伤，等外祖母的好消息。”

　　那拐杖被抛掷在地上，老夫人完全没有要捡的姿态，身子又快又急地往外去，风风火火地往外去了。

　　“她是个好祖母。”